邱时序心脏砰砰直跳,下意识咽口水,深呼吸后再睁开眼,见面前两人盯着他愣神。
于是他强壮镇定,淡淡从两人身边经过,而后撒腿就跑,直奔院门而去。
一转头,却见那俩人同他一并往院门奔。
邱时序慌了,跨出院门,拽起阴影中蹲守的苏宁安,向右边跑去。
那俩人显然看着更慌,相互拉扯对方,见状往左边狂奔。
苏宁安莫名其妙跟着跑了几步后停住了脚步,邱时序长舒口气,脑子回笼。
那俩他们都认识。
是对双生子,长相一摸一样,名字也像,一个叫邹松,另一个叫邹枫,皆是北府院中人。
平日里没人分得清他们,因此对他二人不做区分,找人便随手指一个,或者统称邹那个谁,要不就是邹老大邹老二乱叫一通。
苏宁安与邱时序停在原地回头,那对双生子还在向前狂奔。
苏宁安不解:“他们跑什么?”
那对双生子又跑几步,慢慢停下脚步,看向对方:我们跑什么???
其中一个上手戳戳对方脑袋:“你是不是傻,自己家你跑什么?”
另一个抬手推搡:“你个傻子说谁呢?刚才明明是你拽我跑的?”
“就是你冲在前面,说你傻还不承认。”
“你好意思说我,昨天要不是你拿扫把戳我,我能让大人训吗?”
“就你挨训了是吧?大人没训我吗?翻旧账是吧……”
“你上个月……”
“那怎么了?你就没……”
苏宁安与邱时序回到小院门口,见那头打得正欢,转头进院子当没看见。
屋内骤然传出一声姑娘家的尖叫,声音凄厉,穿透耳膜,片刻后瞬间消散,只余呜呜声。
两人飞速进屋。
院墙外头干架的双生子似乎听到了,他们意犹未尽,恋恋不舍,松开薅住对方头发的手,对视一眼,突然回过神,急忙往回跑,边跑边喊:
“姐!”
“阳姐!!!”
屋内,路平昭身上挂着几道五彩斑斓的里衣。
他一手将这几件彩色衣服往下扯,一手紧紧捂住那姑娘的嘴,任凭姑娘死命挣扎。
苏宁安与邱时序跨进门,便见路平昭佝着身子,将姑娘按在墙上。
路平昭急切想将挂身上的衣服扯掉,却用力过猛,将布料撕得欻欻作响。
那姑娘手中的烛台掉落脚边,满室火光昏暗,正在上演良家少女路遇暴徒的那些事。
邱时序一愣,默默将跨过门的腿缩了回去,犹豫着要不要冒昧的闯进去。
身后邹老大与邹老二发髻不整,把邱时序推一边后挤进来,见状僵住一瞬,连忙上前。
一人抱着路平昭向后扯,但没扯动。
于是另一人扒住那只捂嘴的胳膊,张口咬上去,边咬边含糊道:“放开放开——救命啊杀人啦——”
迫使路平昭松开了手。
那姑娘眼眶充泪,跌倒在地,一手顺着胸口,伏在地面大口喘息。
同时不忘仰头瞪向暴徒,伸出的手指止不住发抖,目光恶狠狠,仿佛立刻扑上去将人生吞活剥。
路平昭这辈子没如此心虚过。
“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抱歉……歉……这……误会……你……我……”
面对不熟悉的美丽姑娘,路平昭一贯如此掉价,况且此刻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你你你你什么你,居然对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阳姐下毒手……”
双生子之一邹老大猛冲上前,距路平昭一步远处及时刹住,伸出一根手指,踮起脚尖,在路平昭胸膛上狠狠戳了戳。
双生子之二邹老二见状,上前将兄弟推开,伸出两根手指戳路平昭,边戳边扒拉,回头朝邹老大喊道:
“我看他就是见色起意,咱姐这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路平昭拧紧眉头耷拉着脸,像个活阎王。
邹老二倏一回头,瞬间将手指缩回,背到身后,脚步丝滑后撤,整个人灵巧扑向地上的姑娘:
“姐,这个咱可不能忍,快拿你的银针扎死他!”
程朝阳猛咳几声,抬手将邹老二推向一边,嫌弃极了。
那头站着的邹老大同样后退几步,见路平昭没动,又壮着胆子,伸出手指指向他:“你,你残害同僚,违背院训,你……”
路平昭面无表情,皱起眉头紧盯他。
邹老大默默后缩几步,撇着嘴嘟囔:“回头告诉李大人去……”
苏宁安见程朝阳咳起来,过去轻顺她后背,将人扶起。
邱时序将桌案上的烛火全部点燃,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大家面面相觑,一屋子熟人。
程朝阳跟苏宁安靠在一起,哼了哼,恨恨地望向屋里所有人。
鸡飞狗跳的氛围安定下来,沉闷又尴尬。
邱时序暗暗扫视一圈,几人表情各异,呆的呆,傻的傻,气的气,他目光转向苏宁安。
两人交换眼神。
邱时序舒口气道:“既已如此,我们摊开来谈吧。”
话落,他向床榻看去。
床榻里侧的铺盖卷儿长了双眼睛。
白看场戏的季澜清弯了弯眯着的眼,众目睽睽之下,懒懒散散从被子里爬出来,顺带抻个懒腰。
边上俩双生子指着他,一脸震惊。
程朝阳斜眼瞟了眼,又哼了声。
季澜清讨好式笑笑,心中暗自诽腹:这可是个难伺候的小祖宗。
程朝阳视线将南府院人士一一扫过,没见着黎云意,她说话向来直白:“我意意呢?”
苏宁安见无人搭话,于是开口:“她留在南府院,与钱梓宜一起。”
程朝阳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季澜清,习惯性翻了个大白眼。
师承黎云意,学得半成像。
季澜清抿嘴不敢说话,开始后悔没带上黎云意。
程朝阳加入北府院较晚,仅在钱梓宜之前,平日里行事作风放肆张扬,随心所欲,无人约束。
只因这是个真祖宗,当年李听林几乎是用尽浑身解数,才将她从医师谷谷主那里求来,成为南北院的专用小神医。
这小神医生性洒脱,却很快便混成北府院一姐,一声姐叫的尽是地位,无关年龄。
南府院与北府院和平的那年,程朝阳成日与黎云意厮混,院中的房顶时常被掀翻。
后来两院闹掰时,正值医师谷谷主病重,她便几乎不出现在北府院。
邱时序见话题要跑偏,适时插话:“言归正传吧。”
他语速渐渐缓慢,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程姑娘怎会……”
程朝阳性子急又直,她甩着腰间的绑带,爽快的如倒豆子般,一股脑全盘托出。
“我收到了李大人的信,他嘱咐我近期不要回来。”
“我想定是出事了,所以我快马加鞭往回赶。”
“傍晚到北府院门口时,看见了门口的封条铁锁还有把守差役,于是我绕路,原打算去南府院看看,就在院墙拐角听见他俩的声音。”
程朝阳指了指邹老大与邹老二。
“后来他们在里面接应,折腾好一会儿,差点被发现,这才翻进来的。”
“进到北府院后,就听说了他们弄丢书册的来龙去脉。”
程朝阳将手中的绑带放开,慢慢前倾,凑近烛台,火光将她的脸映得棱角分明。
“书册怎会凭空消失,参与此事的三人一个也不在,我便只能来这里看看喽。”
邱时序不经意瞥向季澜清,见人在认真抠指甲,又瞥向苏宁安。
苏宁安蹙眉一瞬,盯着烛火若有所思。
边上的双生子之一见大家沉默,急忙解释:“秦大哥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他已经被李大人带走了。”
双生子之二接着道:“就是就是,若是他有嫌疑,上面必回派人来查的,怎会沉寂至此呢。”
程朝阳双手一叉:“好了,到你们了,夜闯北府院当贼来了?”
苏宁安不着痕迹,用视线打量程朝阳几个来回,确认此人没什么心眼儿。
她瞳仁一转,嘴张开一半。
程朝阳突然抬手,抢先开口:“行了不用忽悠我,直接说结果吧,你们搜到什么了?”
苏宁安心思被戳破,乖巧闭上嘴巴。
程朝阳又看向季澜清与邱时序,两人皆是摇摇头。
自动忽略路平昭。
她抿抿嘴,垂下眼帘,一脸弱小无助:“就知道拿我当外人,还是意意对我好……”
“那……那个,程姑娘……其实……没查完……若不……不嫌弃……”
这姑娘实在是我见犹怜,于是被晾在一边的路平昭开口,努力想说出句完整的话。
程朝阳转过头,神色放肆无礼,将路平昭从头扫到脚,一甩脑袋:“嫌弃,就嫌弃你!”
她又将头转回来,对着苏宁安三人:“但感觉你们很可信。”
程朝阳抄起桌上的水壶晃了晃,壶中半满,她倒了杯水,双手捧起,递向面前:
“还请南府院同僚,助北府院度此劫难,感激不尽。”
三人同时伸出手,相互看看,又将手收回,没人接。
程朝阳低头看看,桌上只两个杯子。
她将第一杯递给苏宁安,苏宁安接下。
将倒好的第二杯递给邱时序。
邱时序接下后,在程朝阳真诚胁迫的注视下,礼貌喝了口。
于是程朝阳夺过他手中的杯,直接塞给季澜清。
程朝阳满意拍拍手:“那我们继续吧!”
她转身,带领大家继续翻箱倒柜。
邱时序总觉得忘了些什么,他视线不经意扫向床榻,想起来了。
他径直过去,蹲在床边,伸手往里掏,隔着衣物,摸到了个长长的大物件。
他将衣物尽数拽出,摸着那物件向里探了探。
悄无声息摸上一只冷冰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