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冕愣住,手里的剑柄捏出汗气:“为什么是我,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没有为什么,陆冕兄。”陈景说道,透色的眸子和他对上,好似真的不掺合一丝虚假。“不管你是谁,做了什么,喜欢就是喜欢,想看见你这个人,想和你待在一起。”
“有人雇我杀你,我会杀了你的……”陆冕压住剑鞘,睫毛紧凑的忽闪两下,完全不理解现在的走向。
“想杀便来杀陆冕兄,你不是还要攒钱买房吗?正好。”陈景云淡风轻地开口,身子不偏不倚抵上身后的大树,敞开胸膛,袒露出的破绽就像是不怕死的邀请。
见青年如此模样,陆冕甚是费解,沉思遐想片刻才朝他走去。
一支未出鞘的剑便抵在了他的腰间。
“给我个理由,陈景。凭心而论行吗,不要拿这些无用的话当做借口。”陆冕说道,又是向前按住他脖颈旁的树干,紧贴的身形,二人面庞近在咫尺。
“陈景我喜欢把话挑明了说,既然你想要与我坦白,那就拿出诚实的话来讲。”陆冕的眼睛焦黑似漆,犹如天上的飞鹰一般锐利。“莫要信口胡诌。”
剑鞘顶在他腰前,这是不得到认真的回答,便是不会放开他的。
或是说,陆冕兄能够理解的回答。
“陆冕兄是在怀疑我说的话?”陈景摸上剑鞘,用手抵在腰部和剑鞘之间笑道。
“你说的话可信吗?”剑鞘用力一顶。
陈景浅哼一声,脸上依旧带笑毫不在意陆冕那张逐渐渗人的脸说:“这算什么呢陆冕兄,害怕我,害怕我接近你另有目的?”
陆冕没说话,像是默许了陈景的话,虽然他很想说之前没有过这种想法……
“看来我这几日所为是让陆冕兄费神了,可陆冕兄与我而言,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一时兴起。”
“陆冕兄不用如此防备我,我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东西,我所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话,对你而言我不会多做什么。”陈景像是把话说开了,又好像更令人难信。
“无用的说辞,陈景。”陆冕收回剑,沉默片刻深吸了口气,退回原位,“说点实在的吧,你到底是谁的人?”
陆冕眼神转变的凶狠像是要把他直接拆入腹中。
陈景浅笑,轻哼一声也是歪头有些愠怒“陆冕兄我已经把我要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陆冕听话更是离开他身旁,“你如果只有这些说辞,信与不信已经无所谓了,以后我们也不需要再见了。”
“怎么我一介散人撒些钱来玩也不允许了?”
“我一时兴起想给你花个钱也不行了吗?”
“花个钱就要给灭我的口了吗?”陆冕扯嘴冷笑道。
“我没有要灭你的口,陈景。”陆冕回道,收起剑双眼幽深而坚定。
“无论你是否真的一时兴起,我的身份都需要我保持警惕,我需要紧绷着一根弦和任何人公事,不仅仅是对你一人来讲。如你所见,我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我不希望那天就会不知名的惨死在谁的手里……”像过眼的尘埃一般死的仓促,死的一无所有。
陈景盯上陆冕渐渐消沉的脸色,眼角一顿划过一抹柔和,好似刚才种种端疑都化作了浮云。
“陆冕兄说这么多,不就是在害怕感到不安了吗?莫名被一个有钱的傻子缠上,还不图任何回报任人谁看都会觉得有诈。”
陆冕不说话,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可我就是这样一个傻子,给你花钱当真只是一时兴起。”
“为什么?”
“因为喜欢……”
“又是这种无厘头的话,陈景。”陆冕抬过神,面上不在又任何变化,“就当你的说辞都是真的,那你又是因何喜欢上我呐?”
“这没有理由……”
“陆冕兄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陈景轻笑,平静的眸子扯出一抹坚定,似乎并未发现陆冕变换的脸色。
“陆冕兄你害怕我,莫不只有几个原因。”
“你觉得自己杀人无数,人人见到你的身份都应该害怕惶恐,退避三舍。”
“可反过来讲,我为什么要因为你是杀手便害怕你,躲着你。陆冕兄杀手在这个世道还少吗,还是你觉得我这种人会害怕死亡?”
“再者,你认为我的所作所为超乎了你的预知,所以你感到惶恐。”
“可再又讲,这世上为什么不能有我这样的存在。”
“只为一时而活,不管一世又会怎样。”
“陆冕兄,你若还是怕我,那就一直躲着我好了,生生世世的躲着我。”陈景口上这么说,身体却快速闪到陆冕身旁,拔出陆冕的剑鞘,用剑指上自己的喉咙,“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杀了我,陆冕兄,这样你一辈子都不用因为躲着一个人而受挫了。”
陈景的眼睛依旧平淡无波,甚至脸上依旧挂着浅笑,缓缓开口。
血色染指白衣,陈景骨掌之间浸透了寒剑的杀意。
“你当真觉得我不会杀你了吗,陈景。”陆冕见血的眸子寒意肆起,厉声蹦出几个威胁地字眼。
“你想杀,杀了便是。”陈景紧握着剑刃,一步步移向陆冕。
雪白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线,手掌间血液成瀑。
二人僵持不下数秒,直到陆冕轻叹口气打破了这个逼死人的气氛。
“陈景你现在难道不算在同我怄气吗?”陆冕想要收回手中的剑,低声问道。
“难道陆冕兄就不算舍不得了吗?”陈景抛开陆冕的剑,嘴角含笑地回答。
陆冕不答,掏出一块手帕扔到陈景身上,“擦擦吧,别给你流血流死了。”
“我不杀目标以外的人,等你何时上了悬赏令我挤破头接上了再来杀你。”陆冕甩完剑刃上的血,收翘淡淡说道。
“我会把我的人头留个你的,陆冕兄。”陈景含着笑意回到陆冕身边,受伤的手掌绑着一个巨难看的花卷。
陆冕看上一眼,伸手嫌弃道:“把手给我,论你这绑法还没等我来杀,自己就先化脓疼死了。”
“那我这人头也算是你的啊,啊啊啊痛痛痛!”陈景疼地眼里挤出两滴猫泪,嘴上却依旧不长记性地贫嘴。
“陆冕兄,你想现在杀了我就直说,没有你这般死前还要受辱的。”
“闭嘴,陈景你这嘴长得不如割了舌头当个哑巴。”陆冕绑好陈景手上的伤,怒气直升。
“你想要给你便是……陆冕兄!别走啊我是个伤员~”陈景装成惨兮兮的样子喊到正要轻功飞去的陆冕。
陆冕不想理他。
“陆冕兄~我错了,我好疼啊~”陈景闭着一直眼睛颤声回答。“陆冕兄……”
“自作孽不可活,陈景。”陆冕被陈景喊得,也是被勾住了魂竟真的回到了他身边说道。
“自己作的,死了也算无怨无悔。”陈景当真是不长记性,尝到一点甜就上脸,“陆冕兄我是真喜欢你啊,你这人是当真的好。”
“啧……”陆冕轻啧一声,似是越加烦躁,气火攻心。
夕阳涌进漂泊的河水里,夜色将至。
陆冕和陈景二人踏着步子沿着河边相顾无言继续走。
“陈景,钱与你来说算什么?”,“啊?无用的东西而已。”陈景答道,说得极为轻巧。
“既无用,你弹琴赚钱作甚?”
“喜欢吧……也有可能是我太闲了想找些事做。”
“………”
“说喜欢我是什么意思……”陆冕迟疑片刻盯上陈景含笑的眸子,这句话他在路上想了无数遍。
“看见你就像和你打招呼,看见你就好奇,看着你心情愉快?”陈景摊手回答道。
“不是问这个。”,“那是问什么?”陈景好似不解问道。
“为什么?我是说什么时候或者说你到底看上我那里了?”
“我想想,可能是第一面?”
“你不是在开玩笑吗?”他俩第一面对彼此的影响可称不上好,追杀与被追杀之间还能产生别的瓜葛吗?
“没有,就是第一眼,第一眼就觉得你这个人注定不凡,陆冕兄。”陈景拍上陆冕的肩头十分老道地说道。
陆冕拍开陈景不安分的手,心里松了口气。幸亏是自己想多了,这人或许当真只是脑残,嘴贫图个乐呵而已。
“怎么不信我,让我能产生兴趣的人可不多,陆冕兄。”陈景说,“你可算是其中最最特殊的一个。”
“陈景你莫要见一个有兴趣的人就说喜欢。”陆冕说道,眼里划过一道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酸意。
“为何不能,产生兴趣不就代表着我开始关注这个事物,想要更多的去了解它吗,这难道不算是喜欢吗。”陈景不以为然,染尽笑意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未知或说是无情。
“人不是东西……”下一句陆冕没有说,说了便是过了二人相称的界限。
陈景一直没有看向陆冕的眼睛开始移向他,琢磨起陆冕的表情。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不在过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淡淡应和了一句:“陆冕兄说的对……”
陆冕也不知为何听到陈景这句话反而更是烦躁,想要迫不及待地抓着陈景的肩膀告诉它究竟什么才叫喜欢。
可凭什么呢,我与他之间仅仅只是三面的纠葛罢了。
他有什么资格去撼动另一个人的思想,又或是说坦白自己多想的心思呐。
师傅同他讲过,他的师娘是因为花灯节的一眼惊鸿瞥让师傅砸钱赎的身,而后追着她不停地死缠烂打才成了他的师娘。
可陈景这举动,虽然依旧不清楚他是因何缠上自己,但他绝对不是同师傅师娘这般一见钟情之人。
陈景很聪明,嘴上说着口无遮拦的话,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淡薄无情。他那双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总是含着笑意让人晦涩难懂,却又不断产生莫须有的变化引得旁人频频猜忌。
无论是气质还是思维方式都像极了他熟知的一个人,那个恶心的总是职场骚扰的总部上司。
“陆冕你这动作不对~”
陆冕一哆嗦,一道银柳样式的饰具遮盖住陈景雾蒙神秘眼睛,只是瞬间陆冕便被惊在了原地。
太像了,那双眼睛。
可这双眼睛又和他所熟知的眸子不同。
比起上司那双浑浊平寂疯狂的眼睛,陈景的眸子更加透亮平静。
可就是这双毫无波澜的眸子才更加令人窒息,就像不是人一般的安静,毫无情绪。
甚至是与他争吵之际也从未见过这眸子里的瞳孔又过一丝丝的触动。
所有的事情好似都掌控在他手里,是所有的事他都明白,这几天和他有关的事都在潜移默化的朝着他所指的方向发展。
和他争吵,与他妥协,他在语言上成功的让他一步步进入了他设下的圈套……
他没有做任何强求的事,可又什么都随着他的心思去改变。
他甚至没和说过一句发自肺腑的实话,自己就和他表达了那么多想法。
“陆冕兄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吗?”陈景不解地问道。
陆冕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盯他看了许久,心里装事哪还能再以平和的心思讲话,“没事……我先走了,夜深林子不安全你也快下山吧。”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陈景在后面歪头,看着陆冕恍惚的神情挑眉。
“陆冕兄不一起去洛蒂轩喝酒吗,还有半个月呐。”陈景突然冷不丁地提醒,吓得陆冕一个踉跄。
“我可没说过一定要去!” 陆冕转头回应道:“你这双手还能弹吗,你就去!”
“可是陆冕兄我这半个月可是当真卖给了洛蒂轩,你若不来我就亏死了。”陈景一副难受样子说道。
“那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做的事,你自己说过自己作孽自己无怨无悔。”陆冕冷哼说道。
“你不想看看我这个残疾人怎么弹琴的?”陈景问道。
“不想,我没那种嗜好。”陆冕相当不留情面地说,他现在越想陈景越容易把他和自己的上司这种恐怖无情的人联系在一起,他怎么敢听啊。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想来记得来便是。”陈景说道也不伤心,其实他没什么好伤心的。
“我这辈子都不会去。”陆冕当真要急死了,若被这种人缠上,自己就是真真死定了。
那双眼睛即便不是十分相似,也有七八分的重合,他可不敢打这样的赌,毕竟他与上司之间也有两三年未见了。
即便不是又如何,陈景这种人那天把他卖了,他可能都得给他数钱。
“陆兄是不喜欢昨夜曲?我可以给你学你想听的。”而且他包的这半个月可不止免费听他的曲。洛蒂轩现在可是他想何时来便可何时来的。陈景说完,迈步朝他走来。
“你走开啊!”陆冕像惊弓的飞鸟受到惊吓迅速轻功逃开,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他不敢赌,也不想赌。
陈景这种人怎样,都不应该和他在发生更多亲密的关系。
抛开他那双眼睛,把他的话全部当做真的也亦是如此。
他承认自己心动,承认自己想法龌龊,但也必须承认二人之间的差距,个个方面的差距。
“陆冕兄?算了。”陈景说着,换上一个方向抄近路回了洛蒂轩弹琴。
那夜陆冕确实没来,他换个地方自己掏钱喝了三四壶的酒,有些纳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