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数日,寒衣节。
期间,任凭池梦鲤多次回绝,万俟琅还是不松口。
没办法,池梦鲤只得前往,他本以为只不过是寻常祭祀,没曾想寒衣节当天,美人阁突地涌入几十个宫女,梳洗打扮一个不落下。
池梦鲤看着宫人手中的凤袍和凤冠,吓得无论如何也不要人靠近。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如何能穿皇后才能穿戴的凤袍和凤冠?他以为又是皇后等人要陷害他,可这些宫人却道这是万俟琅的意思。
池梦鲤坐在凤辇里,一路上心神不宁。
他身上红色华服唯有皇后才能穿,头上的凤冠也只有皇后才能佩戴,如今坐着的凤辇也是皇后才能坐,万俟琅为何全给了他?
还有寒衣节祭祖本该是帝后同去,万俟琅为何却非要他去?
池梦鲤心乱如麻。
他与万俟琅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万俟琅如今做这些到底是给谁看?太后?还是皇后?
池梦鲤想不通,可凤辇停下,他才回过神来。
帘子被撩开,一只大手朝他伸过来,与此同时,万俟琅的声音传来,道:“还不下来吗?”
事已至此,池梦鲤也只得将手放到万俟琅的手心。
万俟琅一用力,池梦鲤便出了凤辇。
如此这般,他一眼便瞧见万俟琅身着黑红龙袍,头戴十二冕旒冠,好不威武霸气,眼角眉梢处恰到好处的邪魅,此时也染上了些许英武,颇让人移不开眼。
池梦鲤慌忙垂眸,随即瞧见高台下的朝臣。
万俟琅竟让宫人将凤辇抬到了社庙,跪在下面的大臣瞧见是他,无一不目瞪口呆。
池梦鲤也吓了一大跳。
可他方才后退一步便被万俟琅拉了回去,他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去哪儿?”
“陛下!今日是寒衣节!祭祖之日!你怎能这般胡闹?!”太后怒道。
饶是她知晓万俟琅要胡作非为,可在看到祭祖之时,他竟让宫人用皇后才能坐的凤辇,将身着凤袍头戴凤冠的迟榆送来社庙,她还是惊愕不已。
万俟琅心意已决,道:“朕的后宫唯有贵人一位宫妃,他若不来,难不成要朕一人祭祖?”
太后简直痛心疾首,又道:“迟榆只不过是一个贵人,她身份低微,先前又是罪臣之女,如今你竟让她以皇后之礼前来祭祖,陛下,你当真是要滑天下之大稽吗?”
池梦鲤吓得发抖,挣扎着要赶紧逃之夭夭,可万俟琅大手将他的腰身禁锢着,根本不让他逃走,外人看他们乃是抱在一起,可池梦鲤和万俟琅才明白他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池梦鲤并非是第一次越级身着宫服。
彼时,皇后才与万俟寂完婚,他也还是万俟寂的妾室,方才来到宫中不久,因此不知妃嫔服制有所不同,于是一次宫宴,他误穿了四妃才能穿的宫服。
宫宴上,池梦鲤方才现身,众人便直勾勾地看着他,他一开始只觉得奇怪,可却不解其意,直至太后怒斥他以下犯上,他这才明白为何众人会这般眼神怪异。
此事之后,池梦鲤被太后狠狠责罚,不仅克扣一年的月钱,还被拖下去打了二十个板子。
宫内行刑之人下手狠辣,二十个板子挨下来,他足足躺了一个月,因他无权无势,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妾,又得罪了太后,连太医院的人也不敢来给他治伤。
池梦鲤醒了晕,晕了醒,不知何时,屁股上的伤竟被他给拖好了。
捡回一条命后,他便总是畏畏缩缩,无论是何人问话,他都吓得说不出半句话,万俟寂以为他哑了,传御医为他把脉,道他只是惊吓过度。
原来是他是惊讶过度。
池梦鲤这么想着,后来类似于这样的事愈发多了,且回回冲他来,池梦鲤这才知晓,一切都是皇后不喜他。
可如今这般场面,他何时见过?
饶是他曾被皇后陷害,误穿妃制宫服也没有如今这般严重,太后怕是他打死他才好。
池梦鲤吓得不行,在万俟琅怀中扭得跟水蛇一样。
许是万俟琅烦了,干脆一把将他抱入怀中,连骨血都要揉碎才好。
万俟琅则道:“父皇和先祖们在上,他们若是知晓朕将心爱之人带来祭祖,怀中还有九个月的皇嗣,他们在天有灵定会欣喜不已,如何还会怪罪朕呢?”
语罢,他抱着池梦鲤便往社庙中走去,全然不顾身后的太后和大臣。
待进屋之后,万俟琅这才松手,池梦鲤又气又急,方才想要怒斥他,可万俟琅却道:“寒衣节,社庙之内,万俟先祖在上,你当真要同朕大吵一架?”
池梦鲤闻言,心中那点怒火又憋了回去。
罢了,事已至此,他不如将错就错,将此事办好,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两人一左一右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分别手持三支香烛三跪九叩。
池梦鲤将手中三支香烛插入香炉之中。
虽是第一次祭祖,可他与万俟琅做得极好,行云流水毫无差错。
可他还是觉得奇怪,尤其是方才两人磕头之时,万俟琅还朝他挤眉弄眼,虽身着龙袍头戴十二冕旒冠,可却毫无帝王之相,仿若.......还是当年那个纨绔!
万俟琅将他扶起来,道:“你身子重了,不便久留,朕让人送你回去。”
池梦鲤瞪了他一眼,道:“你既然体恤我怀着孩子,就该让我待在美人阁,何故要让我来这走一遭?还非要我身着凤袍戴着凤冠,坐着凤辇而来,平白惹人非议!”
万俟琅才不在意这些虚名,他与池梦鲤之间,为何要旁人来评头论足?
可他存了逗弄池梦鲤的心思,于是道:“怎么?你怕了?”
池梦鲤怎么可能不怕?他生怕太后以惑乱君心的罪名将他乱棍打死!
万俟琅笑着将人抱入怀中,又道:“朕还没有怕,你怕什么?哪怕日后史书记你是妖妃,也还有朕这个昏君与你作伴,妖妃和昏君本该是一对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去亲池梦鲤。
池梦鲤吓得要打他,道:“祖宗在上!你想做什么?!”
万俟琅闻言,轻笑一声,装作环顾四周,道:“祖宗?祖宗在哪里?”
池梦鲤瞪大眼眸,吓得后退一步,指着他鼻子道:“你!你......你这个畜生!”
万俟琅哈哈大笑,将人打横抱起,笑道:“好了,逗你的,朕看见了,祖宗就在这儿。”
他指着香炉上的一堆牌位,又道:“朕虽贪图美色,可也不至于这般丧心病狂。”
你最好如此。
池梦鲤这么想着。
万俟兄弟还未登基之时,一年冬至,宫内让刘老带一波伶人和乐女去往宫中唱曲儿奏乐。
彼时,万俟琅如疯狗般对他纠缠不休,池梦鲤于是向刘老回绝此事,可万俟琅却点名让他去,池梦鲤没有办法,只得前往。
他一路上胆战心惊,可到了席间也不得安生,万俟琅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池梦鲤硬着头皮唱了一曲游园惊梦。
好不容易熬到宫宴结束,池梦鲤转身就走,生怕走慢一步便被万俟琅吞吃入腹,可行至一处长廊,万俟琅却一把将他拽进屋中。
屋外灯火喧嚣,宫人提着灯笼与他们只隔着一扇门扉,
万俟琅一把捂住池梦鲤的口鼻,将人牢牢禁锢在怀中,口中热气氤氲,混杂着浓重的酒气,他怒道:“你跑什么?”
话未说完,他便不管不顾地亲吻池梦鲤的脖颈。
方才那一出游园惊梦唱得极好,尤其是这人又生得美,哪怕在皇城之中也无人能与他相比,尤其方才唱曲儿之时,当真是顾盼生姿。
万俟琅这么想着,手中动作不停,竟在屋中扯起他的衣袍,见他不肯配合,万俟琅便抬手掀开桌案上香炉,将他抱到桌案上死死压住。
池梦鲤拼命挣扎,抬眸间又瞧见佛陀神像,顿时吓得哭出声来。
好在屋外突地传来万俟寂的声音,屋内胡作非为的万俟琅回过神来,池梦鲤这才逃过一劫。
此后好一段时日,池梦鲤只要见到万俟琅,便如同老鼠见到了猫。
那日是冬至,太上皇一干人等就在殿外,万俟琅却将他拽入屋中占尽便宜,若非万俟寂突地出现,池梦鲤险些失身。
当年万俟琅便差点如此,若是如今在社庙之中对他欲行不轨也并非不可能。
池梦鲤方才生怕万俟琅兽性大发,当真在社庙之中对他做那档子事。
平日里也就罢了,这等供奉先祖的圣洁之地,他绝不许万俟琅胡作非为,若是一不小心被人瞧见,他定会羞愤地一头撞死。
好在这人还有几分良心。
万俟琅眼见池梦鲤不说话,于是垂眸看他,待看清池梦鲤眼中的鄙夷之色,他随即眉头微蹙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池梦鲤一连受惊数次,如今理都不想理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万俟琅不依不饶地追上去,想要问个清楚。
两人拉拉扯扯之间,正好迎面撞见脸色阴沉的太后和面露惊愕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