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天。
吃完饭，姜泉之便一直躺在沙发上不动弹，眼睛只从发缝中露出一点儿，盯着天花板。
思绪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整个人阴沉沉的。
本就性格沉闷，这会儿看着更沉闷了。
“小泉，你怎么了？这两天都没什么精神呢，病了？”张一昕轻推，没能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姜泉之这两天在学校也没怎么搭理她，甚是奇怪。
“不会是因为上次没能成功牵手，在生自己的闷气吧？我当时那么帮你了，你自己还不争气，怨得了谁？做出这种姿态，给谁看啊？”
“哎！！”张一昕提高了音量，他也只是嗯了一声，仍然没有其他反应。
“怎么了嘛......”
张一昕只好求助张一昱。
此时的张一昱正在电脑桌前拼命地敲打着，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哥，你去看看小泉啦，他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呢。”
“怎么了？”张一昱没有停下动作，“你们吵架了？”
“才没有！”张一昕弯腰，将头挡在了电脑屏幕前，迫使他停了下来，“哥你去问问嘛，去嘛！”
张一昱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脸上挂着浅笑，从不会因张一昕打扰了他的工作而生气，“你们关系这么好，还让我去问啊？”
“有些事儿，我也不好问啊，你问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张一昱倒是对她这个说法挺感兴趣，“你们真不是一对儿？每天跟进跟出的，关系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
“真的不是啦。”这话张一昕已经解释过无数遍了。
不仅跟他解释，跟学校的同学也解释了无数遍。
可她也很无奈啊，班里二十几个女孩子，姜泉之从来只愿意跟她一个人说话，对别的女生都是淡淡的。
甚至是冷冷的。
令她饱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也不打算发展一下？”
张一昕将张一昱拉了起来，往门口推去，“打算啦，打算！待会我就跟他结拜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呵呵......深井冰......”张一昱被她逗笑了。
张一昱走到沙发边，将肚子靠在沙发椅背上，猛然弯腰伸过脑袋，与姜泉之的脸相对。
“小泉，在想什么呢？”
“一昱哥？”姜泉之被突如其来的小可爱吓到了，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了？一昕说你都不理她，有两天了呢。”张一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不是病了？能看见我的手吗？这是几？”
“我没事，一昱哥，你别听张一昕胡说，我只是......懒得说话......”
姜泉之眼神不自觉游移，轻叹了一口气。
“说说，让哥哥我开导开导你。”
“真的没事。”
“嗯......”张一昱想了想，将手附在姜泉之的头上，动作很轻柔，“那本仙男给你施个魔法，让你快乐起来？”
“什么仙男啊......”
“我是男的，当然是仙男了。别说话，我要开始施魔法了......”
张一昱摸着他的头，嘴里还念着“咒语”。
“天灵灵地灵灵，十方神灵为我指路，让我们小泉快乐起来吧，我愿意给你们供奉一只烧鸡，两只烤鸭，四只烤乳猪，八条烤羊腿，还有一包珍藏多年六成新的八二年手撕辣条......”
“噗......一昱哥，你在说什么啊......”姜泉之以手臂掩面，笑得脸都红了。
这哪里是魔法啊？这是紧箍咒吧？
“看，不是很有效果吗？”张一昱笑着收回手，站直了身子，“我去上个厕所，憋死我了。”
“嗯。”姜泉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里低声念叨，“不能牵手......也没关系了吧......”
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张一昱挠挠头，在厕所中沉思，“牵手？”回想起那夜的事，张一昱有些明白了，“原来他喜欢那样吗？怪不得从那天晚上起他就不爱说话了。”
张一昱看着自己的手心，微微握拳，“牵手......也不是不可以。”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你就这点出息。”张一昕一脸嫌弃地撇着嘴，学着刚刚张一昱的动作，凑近他耳边说了句：“矫情。”
“滚......”姜泉之面无表情地回道。
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
第二十五天。
张一昱四点钟就到家了，发现他们俩都在家里坐着。
“哥，你回来了？”张一昕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刷手机。
“你们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张一昱放下包包，靠在沙发椅背上。
大二的课，不是挺多的吗？
“今天下午本来就只有两节课啦，平时回来得晚，都是因为有社团活动。今天没有活动，所以回来得早。”张一昕回道。
回来得早也是闲着，实在无聊得很。
“一昱哥，我是姜泉之，又来打扰了。”姜泉之起身冲他鞠躬。
张一昱冲他笑了，“都这么久了，还这么客气。”
“嗯，必须的。”姜泉之轻笑。
他怕，他如果不自我介绍一番的话，张一昱根本认不出他来。
其实他若不刻意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戴着各式各样的假发，或许张一昱早就能好好地记住他的脸了。
虽然张一昱记住的，并不是他原本的样子。
像是要和自己较劲似的，姜泉之就是想让张一昱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能认出他来。
这是一个很无聊的赌注。
休息了一会儿，张一昱站起身。
“我去买菜，今天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报上来！哥今天心情好，任你们随意点。”
“哥，吃鱼，吃鱼好不好？”一提到吃的，张一昕就来了精神。
“好，那就买鱼。那小泉呢，想吃什么？”
张一昱才打开门，姜泉之立即跟了上来。
“我也不知道要吃什么，一昱哥，我跟你一起去吧，说不定能看到我喜欢的东西。”
姜泉之随口编了个理由。
他很想知道张一昱的日常生活，是如何过的，这是个好机会。
“好，走吧。”张一昱也就不劝他了。
两人把菜市场逛了一圈，姜泉之什么都说可以，最后全是张一昱拿的主意。
“真没有你想吃的菜？”张一昱再次问道。
“一昱哥做的菜，我都喜欢吃。”姜泉之诚恳地回道。
这里的商贩几乎都认识张一昱，五步一招呼，十步一寒暄，这里送个土豆，那里送根辣椒，温馨而又和谐。
让姜泉之既羡慕又嫉妒。
羡慕他们可以这样自然地同张一昱说话。
又嫉妒他们可以这样自然地同张一昱说话。
“一昱啊，今天怎么还带个小跟班出来买菜啊？你妹妹呢？”卖菜的阿姨拉着他问。
“一昕在家里，等着我买菜回去给她做饭呢。”
“呵呵，真好，真好啊......一昱长得帅气，人也温柔，还会做饭，真好。”阿姨不住称赞，转头看了眼姜泉之，“这是你弟弟吗？”
“嗯......”张一昱不知怎么回答，看了他一眼，“是吧，小泉，你说呢？”
弟弟？
姜泉之不喜欢这个身份！
“我不是一昱哥的弟弟，我是他的朋友。”说完转身离去。
他可不是上赶着给张一昱做弟弟才来的。
“咦？”张一昱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冲着卖菜的阿姨点点头，赶紧追了上去。
“抱歉，小泉，是我多嘴了。”
“没事，一昱哥没错，是我多心了。”姜泉之缓和了一些，给了他一个勉強的微笑，“一昱哥还要买什么吗？”
“你真没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没有。”姜泉之回答得很快，表情却很冰冷。
他鲜少在张一昱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哦......”张一昱也不敢多问。
……
买好了所有的菜，两人开始往回走。
张一昱住的地方离菜市口并不远，又在学校和公司的中心位置上，是个绝佳的好位置。
两人似乎有些尴尬，一路无言。
“小泉，你平时爱吃什么菜？”张一昱打破了沉默。
他也确实想知道姜泉之喜欢吃什么菜，毕竟相处了快一个月。
“只要是一昱哥做的，我都爱吃。”姜泉之始终保持这个答案。
“唉......”张一昱想了想，“那我换个说法，你有没有什么菜是绝对不吃的？”
“没有。”
还是回答得那么干脆，让张一昱都接不上话了。
看他心情这样不好，张一昱也不明所以。
走了一会儿，张一昱将手上的菜全部拿到了左手，将右手空了出来。
“小泉，把手给我。”
“嗯？”姜泉之有些疑惑。
“快点。”
“哦......”姜泉之伸出手，张一昱轻轻牵住了。
“怎么样？这样有开心一点吗？”他还是第一次和男孩子手牵着手，心里生不出半点邪恶来，仿佛身边这个大男孩真是他的弟弟。
“一昱哥这是什么意思？”
“牵手的话，你的心情会不会好一点儿？”张一昱那满脸的清澈，让姜泉之心生愧疚。
多么善良的一个人，让人不敢轻易染指半分。
姜泉之别过头，脸红到耳后。
那天的话，原来他都听到了啊。
还误会了。
“嗯......”既然张一昱已经误会，他便认下了吧。
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呵呵......那我们走吧。”张一昱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旁若无人地牵着他继续走。
“一昱哥......要一直这么牵着吗？”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在看着他们偷笑了。
姜泉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不清楚张一昱知不知道。
张一昱挠挠头，为难道，“那个......我可不甩手哦，太幼稚了。”
“啊？”三秒后姜泉之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大笑，“一昱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姜泉之咬咬牙，握紧了他的手，“没什么......”
他可什么都不管了。
不管别人投过来什么样的目光，不管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同他站在一起，不管张一昱对这样的牵手是抱着多么单纯无私的想法。
他都不管了。
这一刻，就让他自己描绘上美丽的图画吧。
“一昱哥好白啊，平常都不爱出门晒太阳吗？”
“大概是吧。”仔细想想，他确实已经许久没有旅游了，节假日也是尽量待在家里，实在不愿多走动。
工作磨灭了他对生活的热情。
姜泉之最近常和同学混迹球场，晒黑了些，两人的手牵着，所以一眼就能比对出来。
姜泉之的手又收紧了些，“一昱哥的手好小啊，比我的小。”
“是啊，人也比你矮好些嘛。”张一昱只能无奈叹气，“人的身高和手的大小是否成正比？”
“那也未必。”
姜泉之转头看着他的脸，目光渐渐向下，突然勾起嘴角。
“一昱哥......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小啊？”
“我去！”张一昱瞬间明白，脸颊跃上红晕，“怎么？想看看？”
“好啊......一昱哥要给我看吗？我很期待哦。”
“啊......”姜泉之这样毫不顾忌地说笑，让张一昱的脸更红了，“别闹！”
“呵呵......”
这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