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天。
在教室中。
张一昕正坐在姜泉之旁边,逼迫他写信回复。
关于昨天的那封情书。
姜泉之实在懒得理会这臭丫头,她已经跟着他半天了。
他若不妥协,她大概会疯了似的闹个不休吧。
“喂!!小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张一昕将脑袋凑至他面前,威胁道,“再不理我我亲你了,这里可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毁你名声,分分钟的事儿。”
“......你也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是一件丢脸的事儿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也就这脑干缺失的孩子才想得出来吧?
“快点写回信嘛,求你了,昨天那个女孩子可是情真意切地请求我帮忙的耶,我既然替她做了信使,就有责任传达你的回复。”
在旁人眼里,他们俩的关系是非同一般的。
虽然确实是非同一般。
“你收了她什么好处?”姜泉之冷冷问道。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纯纯献爱心,我张一昕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
“嘁。”那样的情书让他如何回复?
“你忘了我哥是怎么跟你说的?别人写的信,要好好回应。”张一昕搬出了张一昱,姜泉之这才将她的小脑袋推开,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
“一昕,你应该认识那个女孩子吧?你把她约出来,我当面回复她。”
“咦,你笑得可真惊悚。”一个阴郁腹黑的冰块脸突然有了笑容,这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张一昕狠狠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回复那封信。她给我写信,难不成是想和我做笔友?”
“那倒不是,但是吧......”张一昕被他这副爽朗的表情看着直发毛,他还不如给她几个白眼呢,“好吧,你等会儿,我去叫她过来......”
半晌,张一昕在门外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快出来。
姜泉之不疾不徐起身往外走去。
眼前站着一个怯懦的女孩子,长长的头发披散着,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抓拉着裙子。
张一昕还想瞧一下八卦,被姜泉之一把推得远远的。
“昨天的信是你的?”姜泉之问道。
女孩羞涩地点点头。
女孩并不是很高,低着头更是除了她的后脑勺,什么也看不见。
“上面的内容确定是你写的?”
女孩犹豫片刻,再次点点头。
“你准备用后脑勺和我说话?”
女孩害羞地抬起头,如此近的距离,更觉得姜泉之高得惊人,好似云中皎月,遥不可及。
“学长,我想和你做朋友。”女孩的脸已是红得无法再红。
“只是朋友?”写了那样的情书,仅仅是为了做朋友?
她又不是小学生。
女孩眼中有惊诧,有喜悦,“可以更近一步吗?”
“你说呢?”姜泉之嘴角扯起一抹微笑,“情诗不要乱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告白的古诗只会这一句吗?抄都不会抄个好句子,蠢死了......先回娘胎里把古诗练好再来告白吧,以你的水平,恶补个两年,或有望脱单。”
“呜......对不起......”女生掩面而去。
这信是她托哥哥写的,哥哥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信的内容十分情真意切,是他站在男人的角度写的,必定让她心仪的对象一眼难忘,让她不要偷看。
她便看都不看,羞羞答答地将信托给了张一昕。
结果确如哥哥所言,让姜泉之一眼难忘。
“啊!”张一昕眼睛瞪如铜铃,张牙舞爪地向他袭来,一副要咬断他脖子的狰狞面孔,“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我已经够委婉了,你能结识到这样的朋友,也是人以群分的结果。”姜泉之重重叹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
“你给我闭嘴!我和她关系很好的,你用不着这么绝情吧,这样我很难做人的......”张一昕慌忙追了出去。
“下次献爱心之前,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实力承担后果吧。”姜泉之冲着她狼狈的背影笑道,“毁我名声?呵......我有什么名声可言......”
班中同学为方才的事围了过来争论不休,他只觉得吵闹。
“哥,我们回来了。”
张一昕一到家就直奔房间,往床上一躺,许久都没出来。
张一昱难得见她这么疲惫,伸手往她额头一探,没发烧。
“一昕,怎么无精打采的?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事啦,哥,我有点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快去做饭吧,做好饭再叫我,我饿了。”
张一昱只好去问同张一昕一同回来的男人,普普通通的黑框眼镜,略显老土的衣服,刘海长得几乎遮了半张脸,没错,和第一次见面时穿的衣服一般无二,是姜泉之。
张一昕说过,姜泉之是她最好的朋友,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一昕那丫头怎么了?”张一昱忙问,“今天有体育课吗?”
“她......”姜泉之想了想,“大概是女生每个月都会有的那几天吧。”
“咦?时间应该还没到吧......”兄妹俩住在一起,张一昕的那几天,张一昱自然是清楚个大概的。
“少胡扯!姜泉之你给我闭嘴!我这是心累好吗!”张一昕的声音自房间中传来,夹带着三分愤怒七分酸楚。
张一昱低声问道:“你们吵架了?朋友之间有事要说清楚,可别伤了感情。”
“怎么会,她只是有点心烦而已,那臭丫头脾气不好,一昱哥,你可要好好教育她。”
“岂止是有点!我看她很不高兴啊。”张一昱清楚她的脾气秉性,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还是晚些时候再问清楚吧。
餐桌上,气氛仍然奇怪。
张一昱不时看着面对面坐着的两人,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张一昕怒气冲冲,咬牙切齿,死死瞪着姜泉之不放,似要将他生吞活剥,姜泉之却和寻常没什么两样,一脸坦然地吃着饭。
“一昕,到底怎么了?”张一昱忍不住问道。
张一昕啪地将碗拍在桌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指着姜泉之便骂:“哥!你自己去问小泉啦!你知不知道他有多过分!!”
“小泉欺负你了?”张一昱看了姜泉之一眼,姜泉之回给他一个乖巧的微笑,“不太可能吧,你欺负他我倒是相信......”
“哥,人不可貌相,万万不能被他伪善的面孔骗了,他这个人极其恶毒,是一个十分可怕的社会毒瘤。”
“说得这么严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竟能让张一昕用如此狠毒的话来咒骂他。
“昨天的情书,我让他好好回应对方,他倒好,让我把人家约了出来,当面拒绝,还那样不给面子,实在是气死我了。
我在校和他关系好,本就过得艰难,他这样做,无非是把我这个信使推上了风口浪尖。这男人心思何其深沉何其歹毒啊!”
“什么?一昕,你在学校过得艰难,为什么?被欺负了?”张一昱听得云里雾里,“你和小泉不是一对儿吗?怎么还让他同告白的女孩见面?”
“当然不是了!我才不会和这个恶毒的男人在一起呢。”
“彼此彼此。”姜泉之也是嘴快,从不在张一昕那儿落下风。
“是我给那女孩儿做了信使,小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她,她快要恨死我了。”但她更恨的,大概是自己的哥哥吧。
竟这样害她。
“她不恨小泉,恨你做什么?”张一昱转而看向姜泉之,“小泉,那你是怎么拒绝的?”
姜泉之想了想,照实回答,“抄都不会抄个好句子,蠢死了......先回娘胎里把古诗练好再来告白吧。”
张一昱一怔,“原话?”
“嗯,原话。”
“这么不给情面,也难怪一昕生气......”可想起昨天那封信,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那样的信,确实让人难以回复,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两人相视大笑。
“你、你们......”张一昕看着他们俩串通一气的模样,更加生气了,“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无情!”
“好了,不气了,快吃饭吧。”
“吃不下!”
张一昱笑着安抚道:“那哥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去去火气,好不好?”
“那......那好吧......”张一昕屈服在了食物的淫威之下,所有的怒气转瞬即消。
“小泉也一起吧。”
“好,一昱哥。”
第二十天。
张一昕带了朋友回来。
“哥,我们回来了。”
张一昱的房间传来阵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嗯?小偷?”张一昕拽着姜泉之的手急忙跑到张一昱的房间,却见张一昱正翻找些什么,地上一片混乱,“哥你在干嘛啊?吓死我了。”
“一昕,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小时候在香山拍的照片?是合照来着。”张一昱仍在翻找着,手上满是灰尘,看来找了不少时间,“我记得搬出来之后我把那张照片带上了的,怎么不见了呢......”
“你要那张照片干嘛?很重要吗?”张一昕仔细想了想照片有可能待的地方。
她向来粗心,根本不可能会记得放在哪里。
更何况张一昱是比她先搬过来的,放在哪儿她就更不会知道了。
“嗯......也不是很重要......”只是今天和同事提到了香山,突然想看看罢了,“算了,不找了,说不定根本没带出来,或者搬家的路上弄丢了。”
“哦......那别找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下次我们再一起去拍吧。你去做饭啦,我好饿哦。”
姜泉之看着满地狼藉,帮着他收拾房间,“一昱哥,我帮你收拾。”
“呵呵......那怎么好意思呢?”
“因为......一昱哥,我也饿了......”姜泉之微微一笑,脸色微红,总觉得这样麻烦张一昱,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两人只是朋友,成天来蹭饭,未免太恬不知耻了。
自从上次篮球赛大胜之后,同学便天天缠着他打篮球,运动量一大,饿得就快。
每天下课后,姜泉之便饥肠辘辘了。
一到这时,便满脑子都是张一昱做的饭菜。
“好,那我做饭去。”张一昱只好让他收拾了,总之,不能让客人饿肚子。
“那我也一起收拾好了。”张一昕有些无从下手,站在一旁发愣。
整理书册时,一张照片从书中滑落在地,就落在姜泉之脚边。
姜泉之捡起一看,嘴角便上扬了。
“什么啊?”张一昕抢过照片,不正是那张他们正苦苦寻找的照片嘛。
那是小时候在香山游玩时拍的照片,照片中张一昱正搂着张一昕的肩,两人站在一个巨大的假山前,假山右下角,一只巴掌大的灰蓝色小猫正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姜泉之问。
“嗯......大概是哥九岁的时候吧。”张一昕对他的反应很是奇怪,“很普通的照片啊,有什么好笑的?”
其他照片从书中散落下来,大多是在香山拍的照片。
不过合照仅仅那一张,其他都是张一昱或张一昕的独照。
“没什么。”能见到张一昱小时候的照片,姜泉之很开心,“还有没有别的照片?”
他想知道,想知道张一昱的一切,包括小时候的他。
“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哥收着的,待会问问他好了。不过......”张一昕将散落的照片捡起,夹入了书中,只剩了那张合照。
“怎么只有我们俩的照片......”她细声嘟囔。
“你说什么?”
“没事。”
姜泉之悄悄掏出手机拍下了照片中的张一昱,然后将照片放在了桌子最显眼的地方。
这样,待会张一昱就能看见了。
张一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总是在温柔地笑着,笑着。
他若是能一直这样笑着,永远没有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