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天。
张一昕一回家便往张一昱的房间跑。
他正趴在桌子上小憩。
“哥，今天是平安夜，你要平平安安哦。”她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放在他的桌上。
“嗯？”张一昱恍惚中醒来，伸手抱住了她，“一昕，你回来了？刚才说了什么吗？”
“苹果啦！今天是平安夜，你一定要吃苹果哦。”
张一昱松开她，伸了个懒腰，“中国人过什么外国节日啊？又不是国家法定节假日……”
“生活需要仪式感啦！”
“小泉呢？”今天也不回来吗？
“一昱哥。”姜泉之正站在门口看着那对兄妹俩，羡慕这对兄妹有这样好的关系。
“小泉，站在门口做什么？”
“一昱哥......我......回来了......”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用这句话，有没有资格用这句话。
“呵呵......你回来了就好。”张一昱走向他，满脸笑意，“小泉也要仪式感吗？说说，我尽量满足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可以研究研究。西餐也可以哦，我会试试的。”
“不用，一昱哥不过外国节日，我也不过。”何况他也确实没过过这种无聊的节日。
今天他的桌子上堆放了不少苹果，都是不知名的同学送的。
也有当面送的，但他没收。
他一个都没吃，全送给班中同学了。
“不用迎合我，我和你们不一样，毕业以后就只剩工作了。学生嘛，节日就该和朋友一起逛逛街，吃吃饭，唱唱歌什么的。”
“我......没有别的朋友。”交朋友对他来说，是个负担。
张一昱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了。
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张一昕见势不妙，忙将张一昱推向了厨房，“好啦，哥非要让小泉说那么清楚嘛？他就是想跟哥一起过啊。哥快点去做饭，我要吃鱼哦。”
“好好......”
“你又怎么了嘛？又不高兴了？我哥只是担心你太孤僻而已啦。”张一昕低声问道。
“我知道。”他知道张一昱很好，对他像对亲弟弟一般。
可他并不需要一个哥哥。
“一昱哥......一直把我看做弟弟吧？像对你一样。”
“哎，不是......”如今已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可这些话怎好由她说出来？
她若插手，大概只会把情况弄得更糟糕，徒增烦恼。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又有什么好埋怨的？”此时即便他想退出，她也是不同意的了，“不要再做出这么不像样的表情来，不然我要嘲笑你了哦。”
“......”他哪敢有埋怨啊？不过是对自己没信心罢了。
“好啦，既然知道难走，就走得慢一点，不求一步登天，但求安稳及终。老天不会辜负良善之人的。”
“良善之人？指你还是指我？”姜泉之从不觉得自己“良善”，也不打算“良善”下去。
“是你，高兴了吧？”只要能让他高兴一些，她受些小委屈也是没关系的。
嗯，张一昕暗暗自我欣赏了一番。
“也是。”姜泉之淡淡回道，“我是人，你是猪，不一样。”
“滚！！”她后悔苦口婆心地劝他了，什么“良善之人”，他根本就是魔鬼！！
第一百一十三天。
圣诞节。
“哥，今晚我要和朋友去唱歌，晚上要回来晚一些，不用担心我。小泉就交给你了哦，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能吵架哦。”
一大早，张一昕便扔下这么一句哄孩子般的话，上同学家去了。
张一昱不明白她昨天所说的“仪式感”是什么？要如何做？
但他还是认认真真上网搜了一下，外出采购，把客厅大致装扮了一番。
好在，今日是周末，他有充分的时间来准备。
装饰的材料买得很齐全，圣诞树，圣诞帽，圣诞装，一样都没落下。
课后，姜泉之单独回来，看到厨房前穿着圣诞老人服饰炒菜的张一昱，有些懵。
“一昱哥，你在做什么？”
“小泉，你回来了。”张一昱回身，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衣服，“那套是你的，去换上，今天我们也来过个有仪式感的圣诞节吧！”
“哦......”姜泉之拿起那件毛茸茸的衣服，脸色瞬间变了。
这驯鹿装是什么玩意儿？
好长的脖子，确定是驯鹿而不是长颈鹿吗？
圆圆的尾巴，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硕大的铃铛。
好蠢......
真的好蠢！
张一昱真的要他穿上这么蠢的衣服吗？
“一昱哥......”
“怎么了？尺码不合吗？”见他没穿上，张一昱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款式不喜欢？我们可以换哦。不过这件怕你穿了会短，那件应该刚好。”
因为圣诞老人是负责送礼物的，张一昱想做那个送别人礼物的人，所以给自己买了圣诞老人装。
“没有。”姜泉之脱下外套，直接把那件驯鹿装穿了上去。
是连体的。
“等一下！”张一昱阻止了他，“你要把牛仔裤脱了啊，这么穿会很难受的。”
他走回房间，拿了一套秋衣秋裤，“把里面的衣服脱了，穿上这个，再穿那身驯鹿装，暖和又不会难受。”
这是张一昱下班后特意买的，算是圣诞节的礼物吧。
也给张一昕买了两套。
“......”他可真像个老妈子......
姜泉之乖乖地穿上那身秋衣秋裤，再套上驯鹿装，对着镜子沉默了许久。
还好张一昕不在，要是被她看见，将是姜泉之这一生最大的耻辱。
“尺码刚好，但是设计嘛，确实怪怪的。”张一昱点评道，“这是长颈鹿吧？尾巴为什么是圆的呢？”
“......一昱哥，我可以脱了吗？好丑。”仪式感应该不是这么玩的吧？
两人对视良久，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好可爱。”张一昱笑得脸都红了，“我给你拍几张照片留念吧？”
“别、不要......”姜泉之急忙躲避，他可不想留下这么蠢的照片。
“快点，不许躲，一定要拍......”
“一昱哥，你别拍啊。”要是让张一昕看见，还不得笑上几天。
“呵呵......别躲，我们合照，快点过来。”
“那一昱哥要把照片作为手机壁纸，天天都看。”
“好好......”
两人在圣诞树前拍了无数张照片，这些都将成为彼此最珍贵的回忆之一。
玩了许久，晚饭都没做好，张一昱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一昱哥，我帮你。”
“好啊，谢谢你，驯鹿先生。”
“......”姜泉之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复他，“一昱哥是拿我当孩子哄吗？”
“今天没有一昱哥，只有圣诞老人。”张一昱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两人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一昱哥，我可以打死你吗？”
“不好吧，驯鹿打死圣诞老人的话，有点凶残，过完节再打死。”
“哈哈哈哈哈......”两人又笑成一团。
吃完饭，时间也还早。
张一昱拉上姜泉之，准备和他外出走走。
今夜的霓虹灯一定很漂亮。
“等等，一昱哥，先换个衣服吧。”
“为什么？”张一昱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咦？就这么穿着出去？”他是认真的吗？
“当然了。”张一昱顺势摆了几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走吧，今天哥放纵一回，带你好好玩一场。”
姜泉之被他逗笑了，就这么呆呆地和他一起外出炸街。
行至市中心，他深刻感受到了后悔和社会险恶。
街上穿圣诞服的不少，穿诡异驯鹿服的却独他一人。
就这么几分钟，已经有不少人找他合照了。
“滚！”姜泉之冷冷骂道。
围观的人反而多了起来，都想拍一拍这个帅气又滑稽的驯鹿人。
“驯鹿先生......要逃了哦......”张一昱冲他眨眨眼，攥住他的手，两人一路狂奔，逃离了市中心。
好不容易逃开人群，躲入了小巷子中，张一昱却笑得停不下来了。
“哈哈哈哈......驯鹿先生，你真的好受欢迎啊......”
“一昱哥！你还笑得出来！”若他买的是一身同样的圣诞服，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奇怪的目光了。
“呵呵......”前方拐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张一昱定睛一看，是李知宁。
“是他？”正想上前打个招呼，姜泉之却捂住了他的嘴。
“一昱哥，他身边还有别人呢，还是别打扰的好。”
仔细一瞧，李知宁果然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气氛看起来相当微妙。
“幸好你细心。”
两人正往这边走来，姜泉之便和张一昱缓缓后退。
刚退两步姜泉之便想自戳双目。
后方张一昕、周明深、郭子旋等人也正往这边而来。
七七八八个身着靓丽的男男女女，几乎全是班里的同学。
若是被人看到这一幕，只怕他的高冷形象要毁于一旦了。
“一昱哥......张一昕在后面......”他无奈极了。
“咦？一昕吗？”张一昱正欲回头，被姜泉之拉了回来。
“一昱哥，我不想被同学看见我穿成这样。”可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要不要干脆点，拉上张一昱，捂脸狂奔呢？
要是跑得够快，或许他们看不出来呢。
“呵呵......”张一昱不慌不忙，近前几步，几乎贴在姜泉之身上，双手扶着他的脸，踮起脚，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
“低下头，别动。”这样，他才能用自己的身体将姜泉之完全挡住。
虽然没亲到，但在外人眼里，两人像是在接吻一般，寻常人是不会多看的。
“这里比较暗，我们穿着这身衣服，只要他们不凑近了瞧，是看不出来的我们是男是女的。这么可爱的小泉，让我自己欣赏就好了......”
“一昱哥......”
靠得这样近，又这样深情对视，彼此的呼吸吐在脸上，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拨人走过，看着二人窃笑。
“哇......在接吻耶......”张一昕羡慕道。
周明深赶紧趁此机会将自己推销出去，“一昕大姐，要不要考虑一下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我？马上就能让你体验像那样甜甜的恋爱！”
“滚啦！”
“哈哈哈......”
大家似乎聊得很开心，没有人会刻意去看那对躲在角落中“接吻的情侣”长什么样儿。
大概是亲兄妹之间有所感应吧，张一昕只觉得两人的身高同姜泉之以及张一昱有些像，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擦肩而过之际，正对上姜泉之挑衅般的眼神，她心口一颤，差点喊出声来。
这个圣诞老人......不会是她的哥哥吧？
张一昕冷汗都快下来了，忙招呼大伙快步离开，并以前头有热闹可瞧为由，转移大伙注意力。
待人都走出了巷子，张一昕突然回过头，给了姜泉之一个爽朗中带着些许算计的笑容，装作没站稳，顺势推了张一昱一把。
“唔......”张一昱和姜泉之都倒抽一口凉气，一抹红从脸颊扩散至耳后。
整张脸热辣辣的。
可他们还没走远，两人不敢贸然分开，就这么维持了半分钟。
终于等到他们离开，二人背对背不敢相对，脸红了一整夜。
“好兄弟......”姜泉之悄悄对着她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
许久无话。
“一昱哥......我、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