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肖革边走边问:“具体出了什么事?!保镖不是跟着她的吗?怎么还会出事?”
林艾拉简单复述了一遍全过程,疾行中的肖革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神中满是震惊,又在听到何灿被管家带走之后,变得无比急迫。
他狠狠连按了几下电梯的关门键:“不用备司机,我自己开车回去,会快一些。”
日暮降临,九云山的山道上,一辆银灰色宾利疾驰而过,速度之快就连半山的保安都没来得及核实车牌号,车就已经从他眼前飞速掠过了。
只勉强看清车型的保安抹了把脑门的汗,低声嘀咕:“革少今天怎么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没多时,银灰色宾利就停在了肖家庄园的门口。
肖革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走,佣人也没见过他如此急切的样子,甚至还没来得及通报,肖革就先一步进了佛堂。
佛堂正中央,肖孝文的遗像前,何灿正老老实实地跪在哪里,垂着头,塌着肩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之前的那些酸涩、怀疑、误解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密密的心疼。
肖革缓缓走近,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听说你今天又闯祸了?”
闻声,何灿猛地抬起头来,见是肖革,她松了口气:“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们家那个管家呢,吓我一跳。”
但随着她抬头,肖革一眼便看见她红肿的脸颊,瞬间沉了脸色:“怎么回事?”
注意到他的视线,何灿有些难堪地转过头去:“没什么,何建章打的。”
就在她被管家叫到肖长基面前时,她的父亲,率先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责怪她乱来,丢人现眼,更放狠话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不过他这番行为何灿也能理解,毕竟何家现在还吃着人家施舍的饭呢,她今天这个行为,无异于白吃白喝还掀桌。
“没事的,我皮糙肉厚,回去用冰块敷一敷,明天就好了……”
“值得么?”
“啊?”何灿一愣。
肖革又重复一遍:“值得吗,为我做这些。”
眼睫低垂,琥珀般的眼珠轻转:“谁说是为了你啊,我为了我自己,那个雷公邨的项目,不是我赛车赢回来的吗?怎么就成了他肖子明的功劳了?而且他今天还跟我说,上次那八个少爷也是他塞给我的,他这么对我,我给他点教训不过分吧?!”
“那你为什么不让黄文实直说,这个项目是你赛车赢回来的,反而要算在我头上?”
“那,那当然是因为,提你比较有排面啊……如果说是我赢来的,估计也没什么人会信吧……嘶——”
久跪的膝盖早已麻木,只微微挪动,就换来针刺般的痛感。
何灿苦着脸抱怨:“你别审我了,快去给我找个软垫子,这个垫子也太硬了,也不知道你之前四小时是怎么撑下来的……”
“起来。”
“啊?”
“起来。”
看着眼前朝她伸来的手,何灿又是一怔:“可是我还要跪两个小时……”
“不跪了,我们走。”
攀着肖革的手臂被他从地上拉起,何灿踉跄几下才勉强站稳,忽略来自膝盖的刺痛,她环顾四周:“不,不太好吧,算了算了,我还是接着跪完吧,反正都跪了有一会了……”
肖革眉头一皱:“这会怎么这么老实了?之前让你早点回家,你有几天准时的?”
“那不一样啊,你爷爷比较,吓人……”
“还有火山姐害怕的人?”
“那倒也不是……”尴尬之下,何灿习惯性地要去挠脸,手还没碰到就被肖革一把抓住。
“别碰。”
感受着肖革手心灼热的温度,何灿抿了抿唇:“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主意,我自作主张,在你爸爸的忌日搞这些,已经是很不敬重了,这会我要是再跑了,这笔账搞不好又要算到你头上,到时候再把你喊来跪个四五个小时,那你多无辜……”
“谁说我无辜?”肖革垂眸看着牵在一起的两只手,唇边扬起淡淡笑意,“我太太本来就是为了我,我一点都不无辜。”
说着,他便牵着何灿大步往外走,发现何灿行走困难,便干脆将人打横抱起,惹得何灿小声惊呼。
没多久,银灰色宾利便驶出了肖家庄园,消失在山道上。
听着汽车轰鸣声逐渐远去,老管家关上了佛堂的窗户,转而朝肖长基的书房走去。
他敲了敲门,替肖长基调低了粤剧的音量。
“革少爷带着少奶奶走了。”
“跪了多久?”
“一小时十五分。”
“呵。”肖长基轻笑,“倒还算老实。”说罢,他轻敲扶手,“接下来就让他们自己去斗吧,我是管不住他们了。”
“但是明少爷那边……”
肖长基沉默片刻:“他要是连这点场子都找不回来,以后也别想接手肖家了。”
粤剧声渐响,书房的门又被缓缓带上。
管家缓步离开,与刚下楼的白慧琴打了个照面。
“佛堂没人了?”白慧琴捏着佛珠问。
“是。”管家低头答道:“何小姐刚才已经同革少一起离开了。”
听闻两人已经离开,白慧琴却没有多大反应,表情也没有半点波动,仿佛根本没把今日何灿主导的这场闹剧放在眼里,只自顾自转动着佛珠步入佛堂。
老管家跟在她身后,赶紧将刚关上的窗又打开,让山风吹散房间里的香烛味。
可白慧琴还是伸手掩了鼻:“叫人来打扫。”
“晦气。”
并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的何灿此时正坐在宾利的副驾驶,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中依旧有些惴惴,她扭头问正在开车的肖革。
“你确定他们不会一个电话把咱们叫回去,然后双双跪在你爸的遗像前,跪到天荒地老啊?”
“不会。”肖革斜睨了她一眼,似是开玩笑道,“你也会怕这些。”
“那倒也不是……”何灿有些懊恼地抓了把头发,“何建章好歹还领着你们肖家发下来的赈灾粮,我这算不算是一脚把他的狗盆给踢翻了……”
“没事,肖氏要是取消跟你家的合作,我可以私人出资帮你爸把亏空补上……”
“别别,千万别!”何灿连声拒绝,“他这样半死不活挺好的,他就不是做生意的料,钱给他也是被他败光……”
“那给你呢?听说今天你给媒体包的红包很大手笔,钱哪来的?”
“何建章给的。”提起这茬,何灿洋洋得意,将自己的小算计和盘托出:“我问他要了五百万,花四百万不到买了副麻将送给白太太,剩下的除了媒体红包,我都自己Shopping啦,哦对了,还有你的那几条领带,不过你好像不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
“真的?!”何灿眼睛倏地亮了,也不顾还在疼痛的膝盖,她转身望向肖革,“你那天看都没多看两眼,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真的挑了好久的!柜姐都嫌我烦了……”
“哪家专柜?”肖革略微皱了下眉。
“哎呀,这不重要,重点是那几条真的很好看,很衬你,你下次戴戴看嘛,你给我挑的那些丑衣服我不也都穿了?”
“那些衣服你穿很好看。”
“那是我人长得好看!”说完,何灿还不服气地哼了两声,那姿态,和耍赖要玩具的布袋没什么两样,惹得肖革不禁又看了她两眼,才将视线挪回了前方。
此时太阳正逐渐西沉,橙红色的霞光铺满了半个天空,一簇一簇的火烧云像是盛开的红莲,烧得人心中躁动。
何灿心中一动:“我们去雀山吧!我带你去看夜景,好美的,你一定没看过!以后等雀湾开发了,就不一定看得到啦!”
肖革看了一眼她的膝盖:“不疼了?”
何灿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小瞧我!”
不一会,漂亮又豪华的银灰色宾利便出现在了雀山半山腰的停车场上。
下了车何灿才发现自己是托大了,毕竟是在佛堂跪了一个多小时,此时膝盖酸痛,想爬到山顶实在过于勉强,更别提她还穿着高跟鞋……
肖革自然看出她不过是嘴硬,于是也没提要登顶的事,两人就在半山的停车场边坐了下来。
虽然半山的景色已经很不错了,但何灿多少还是有些遗憾,毕竟这是她和肖革第一次一起看风景……
“算啦,下次再带你去山顶好了,我知道山顶有个绝佳观景位,上次来跑山的时候发现的……”
但身边的肖革似乎没在听,他拿起刚刚从便利店买来的冰袋。
“腿。”
何灿自觉地将腿翘到肖革大腿上,任由他给自己的膝盖冰敷,一边还晃着脑袋感叹自己也能有今天。
“何德何能让革少伺候我啊。”
肖革轻哼:“应该的。”
“那倒是,毕竟我也是因为你受的罚。”
“刚刚不还说是为自己出气?”
何灿一噎,干脆指着前方:“看!多美的晚霞!”
“嗯。”
“敷衍,你都没仔细看!”
“看了。”肖革叹了口气,又掏出一罐冰镇饮料贴到何灿泛红的脸颊上,看得出,何建章这一巴掌打得很用力。
回想起刚遇见何灿那次,她也是顶着一张被打得红肿的脸,浑身湿漉漉的来肖氏大楼找自己。
她好像总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把自己折腾得狼狈兮兮。
“为什么不跟我说?”肖革问道。
小扇子一般的眼睫翻飞,何灿小声嘟囔:“雷公邨项目被抢走的事,你也没跟我说啊。”
“肖子明就是个疯子,你惹了他,他会不计后果的报复你。”
“可是我没惹他,他不照样给我塞八个少爷?”说着,她扭头凑近,圆圆的眼睛盯着肖革看,“我们结了婚,在肖子明看来,我们肯定就是一伙的,我惹不惹他,没有区别。你如果不放心,那就多给我派几名保镖咯……”
天尽头,最后一抹霞光渐渐消散,璀璨的霓虹开始亮起,星星偷偷铺满了天空。
但肖革却没看,只是静静注视着何灿的眼睛,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睛里,就藏有亿万颗闪闪发光的星星,而她眼里的星空,是如此瑰丽而绚烂。
被肖革盯得有点发毛,何灿捏着易拉罐往后靠了靠,却露出了无名指上那枚素戒。
肖革看了两眼:“你不是不喜欢这枚戒指吗?”
“是啊。”何灿点点头,这枚婚戒她一直都不喜欢,若不是今天这种场合,要彰显自己肖太太的身份,她是不会戴的。
“我再买一枚给你。”
“嗯,什么?”何灿疑惑。
肖革转了转自己指尖的同款婚戒,道:“再买一枚婚戒给你,这次,挑你喜欢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