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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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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樊玉清最害怕的就是耗子,这个玩意儿,怯头怯脑,偷偷摸摸的,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还有那吱吱的叫声,实在令人发怵,它忽然出现的那一瞬间,感觉比承垣王还可怕。

至于她为何如此害怕耗子,好像是自幼时那件事后——

那个黑不见底的山洞,蛇鼠一窝。

当时她被蛇咬了一口,蛇悄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只老鼠,顺着她的衣裳,在她的身体上到处乱窜,现在想想依旧毛骨悚然,早已给她留下了沉重的阴影。

“下去!”

承垣王再次重复方才的那句话,这次的声音带了股凉意。

淡淡的艾香萦绕在樊玉清的鼻尖,还夹杂着一股清冽的气息。

樊玉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多么无礼,她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她想要松手,却害怕耗子再次冲到她的身边,吓得她将面前的人抱得更紧了。

承垣王的耐心彷佛顷刻间用光,伸出原本置于两侧的双手扯向怀中的‘大胆’女子。

“耗子被你方才那一嗓子早吓的没影了。”

旁边捂着屁股正悠然看戏的临孜王讥笑她道。

樊玉清正巧也感受到了胳膊上的那股‘狠劲’,急忙地松开手想要退开,谁知脚下不稳,外加一个趔趄往后倒去——

承垣王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多…多谢…殿下。”

樊玉清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彷佛着火了似的,那股灼烧感令她有些难受。

他未回应,周身的凄凉感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抬头看向那股凉意的发源处,只瞧着承垣王的脖子上闪着水光,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咬了下嘴唇——

她失礼了……

要怪还是怪他,若不是他,她怎么可能课上睡着,又被孙嬷嬷泼了水,穿着湿衣裳来打扫大殿呢。

“一只耗子有什么可怕的,如此胆小……”

“这里为何有耗子,这不是太后娘娘常来的地方吗?”

樊玉清对临孜王的打趣嗤之以鼻,确有不懂的地方,也便问了。

“这里常年香火不断,贡食又多,有它可不奇怪,”临孜王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它若想藏,谁又能找到它,你难道没听说过,偷吃灯油的耗子吗?”

偷吃灯油的耗子她没瞧见,却瞧见一只打算偷吃‘玉儿’的醉鬼——

“多谢临孜王殿下为臣女解惑。”

临孜王挥了挥手,笑道:“你跟着五皇叔可要好好练练胆子,日后比耗子还吓人的东西可多着呢。”

这叔侄俩一个比一个吓人,在他们手下练的可不是胆子,是小命!

樊玉清微微摇头,尽量将这些吓人的事情从脑海中挥走。

“五皇叔,真稀奇,你也会来这儿?”

他这位战神皇叔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如此大慈大悲的圣地,他实在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这里有‘耗子’,特意过来瞧瞧,没想到被吓跑了。”

承垣王瞥了樊玉清一眼,哼笑了声,脸色也比方才好多了,彷佛刚才冷脸的人不是他似的。

狗东西,他这是知道她会被孙嬷嬷惩罚,特意来看她笑话的,好可恨!

……

偌大个慈善堂,洒扫完已是戌时一刻了,樊玉清拖着疲倦而又沉重的身体慢悠悠地回了绛雪阁,整个人瘫倒在榻。

僚子瞧见樊玉清以随意的姿态躺在榻上,便想着提醒下睡卧姿势,可她碰到樊玉清的胳膊时,那滚烫的温度将她烫缩了回去。

“这可怎么是好?”僚子急着去请太医,一时失了礼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孙嬷嬷,被她厉声教训了一番。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如此莽撞,来人,好好教教她宫中该有的规矩。”

“孙嬷嬷,奴婢知错了,求您先让奴婢去请太医吧,我们姑娘病了。”

“病了?果然是娇养的姑娘,还轻易碰不得了。”

僚子见孙嬷嬷态度恶劣,又不想耽误姑娘的病情,便行事冲动了些,将押着她的小宫女推倒在地,没了束缚,直往住所外面跑去。

孙嬷嬷手下的人各个精得很,愣是将她拦了下来,任僚子怎么求她,她都无动于衷,她笑道:“走,进去瞧瞧未来的临孜王妃是真病了,还是装病?”

本躺在榻上昏睡的樊玉清,听着外面吵嚷的动静,拖着病体起身探看情况,只瞧着僚子被打的嘴角带血,可怜极了。

“孙嬷嬷,这是作甚?”

“这死丫头以下犯上,老奴还教训不得了吗?”

樊玉清微微蹙眉,她知道僚子的脾性,不会轻易做出有所出格的事情来。

“请孙嬷嬷宽宥,玉清教导婢女无方,不巧给孙嬷嬷添了不快,日后玉清定会好好教导。”

到底是因为她是未来王妃的缘故,孙嬷嬷哼声后,让人放了僚子。

随后又道:“宫中最忌讳乱说话,饶是觉得委屈了,那也需得将委屈咽到肚子里,若是逢人便提……定会言多必失,玉清姑娘觉得老奴说的对吗。”

“孙嬷嬷说的自然对,”樊玉清深吸一口气,“玉清一事不明,孙嬷嬷为何这样说呢?”

樊玉清自知从未多嘴过什么,孙嬷嬷这话一听便是在警告她。

“老奴知道,如今玉清姑娘有了承垣王殿下这座靠山,自是不将太后与老奴放在眼里了,今日老奴只不过将睡大觉的姑娘泼醒,让姑娘清醒清醒,却是错了,老奴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承垣王竟丝毫不顾及太后,让人打了老奴一巴掌——”

承垣王让人打了孙嬷嬷?

后面的话樊玉清再也听不进不去了。

为何?

难不成是因为她穿着湿衣裳对他做出了越矩的行为,他生气了,要将涉及这件事的人通通治罪吗?

那她明日还有好日子过吗?

“太后很生气,玉清姑娘,太后一向喜欢您,可如今……您糊涂啊,太后吩咐您将此本《女则》抄写百遍,好好学学这里面的规矩,切勿假手于人,明日午时,老奴让人来取。”

樊玉清无形中将太后得罪了,自知得不到太后的加持,连蠢人都做不了了。

彻夜,她不顾僚子的相劝,端坐在桌前,纤手执笔,眼神中透着一股倔强,额上的细珠在烛火下熠熠闪光,僚子都不知换了几根蜡烛了。

每一笔,每一画,丝毫不轻浮,樊玉清好似在跟自己较劲——

翌日午时;樊玉清如期抄完,孙嬷嬷的人准时准点的出现,将那百遍抄文取走。

孙嬷嬷的人前脚刚走,承垣王的手下后脚便来喊人——

昭和殿——承垣王在宫里的住所。

殿外四处皆是侍卫,继而往里走还是侍卫,如此压抑且没有人情味的宫殿,樊玉清不敢继续往里走去,不由得驻足。

这时,殿内走出一位腰间挂着利刀,身后背着双锏,一身黑衣的男子——

樊玉清只觉得面熟,他跟上次那位傻里傻气,装神弄鬼的侍卫长得好像,却又不是他。

“玉清姑娘,我们殿下已恭候多时。”

樊玉清迈着沉重的步伐终于走到大殿门口,欲要进去时,这位黑衣男子将僚子拦了下来,“这位姑娘,便在此处候着。”

“殿下安好。”

樊玉清进门便瞧着承垣王在跟自己下棋,威严中带着几分优雅,眼神中不再是杀气,而是博弈时的睿气。

今日他竟穿了一身白色的锦缎常服,乍一看,还真是位翩翩公子。

他没有理会樊玉清,彷佛陷入了自己的意识中——

而樊玉清一直苦巴巴的等着对方结束棋局,敢怒不敢言。

彻夜未眠,没有休息,没有用膳的她,现已全身虚弱无力,再加之生病未治,纤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狗东西,倒是说句话啊!

她这么大个活人在这儿,他看不见吗?

邙山的黑狗熊都没有他这么瞎吧。

“走吧。”

“去哪?”

棋局终于结束,黑狗熊复明了。

那位黑衣男子彷佛知道承垣王何时下完棋似的,承垣王话音刚落,他便进来将书架前方立在桌上的瓷瓶轻转,紧接着面前的书架犹如一扇大门,缓缓向两侧移开,一条望不到头的密道出现在眼前。

“练胆。”

练——胆——?

这条幽幽阴冷的密道走的樊玉清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前面是承垣王,后面是黑衣男子,走在中间的她瑟瑟发抖,他们两人彷佛黑白无常,前方的路好似是通往阴曹地府的方向。

“这是哪儿?”

樊玉清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发抖。

“这是我们殿下专门为叛徒准备的无间天堂,来这儿的人,向来是竖着进横着出。”黑衣男子的声音极为平淡,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末雨,可不要吓着她,”承垣王轻笑一声,“她原本胆子就小,若是吓死了,皇上那儿可不好交代。”

樊玉清紧张的咽了下唾液,吓…吓死……

她倒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

血腥味愈来愈浓,胃中空空的樊玉清突感恶心,咽下去的全是酸水。

再继续往前,映入眼前的是一间铁牢,一方圆盘扎驻在中央,四处都是箭口,上方悬挂着看似千斤重的巨型铁锤……

圆盘的十字架上,有位被冰冷的铁链缠住的男子,血肉模糊,全身已看不出还有哪处好地方。

“他…他死了?”

樊玉清忍着胃部的不适,脑袋却愈发的沉重,她的眼前有些缥缈模糊,随即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大腿,示意自己清醒一些。

“没死,若不是他判敌传信,上千位战士怎会白白牺牲,又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易地就死了。”承垣王明明是不轻不重的声音,在樊玉清的耳中,彷佛是天雷骤降,欲要将人劈死。

他话音刚落,便给了末雨一记眼神。

是机关转动的声音。

樊玉清还在寻找声音的出处,此时间,圆盘上捆着的人喷了一口鲜血,身上的铁链发狠似的将他勒的难以呼吸——

“嘭——”

“殿下,玉清姑娘晕了。”

末雨蹲下试了下樊玉清的鼻息,还有气,按他以往的经验,如实禀报给承垣王。

承垣王瞥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儿,微挑眉毛,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才哪到哪儿,竟比他想象中晕的还早……

“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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