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本名黑泽阵,是一个以酒名为代号的跨国犯|罪组织的高层。
——今年芳龄一百一十五。
在这个坐公交车要是没有座位坐全车人包括汽车公司都会被骂上热搜的年纪,他始终奋斗在反打击犯罪第一线。
近两年的目标是长到一米九,括弧,现身高一米八,括弧完。
距离太宰治离开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虽然他们所有人都很怀疑太宰治已经死了,但本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原则,他们还是尽心尽力的把组织发扬光大,好让那个一声不吭就跑路的男人后悔抛下他们。
当时所有人做出这个潦草的决定时谁也想不到太宰治一消失就消失百年。
最先离开他们的是克丽丝,当时她在和一个工厂主做生意,半个小时前她还兴致勃勃的准备衣服首饰准备来个压轴出场,半个小时后她被伦敦的寒风刺破骨血,轻而易举的倒下,不到十分钟就失去全部温度。
他只能匆匆上场做替补,成了新的克丽丝。
这只是一个开始。
克丽丝的死仿佛打开潘多拉魔盒,灾难开始降临到他们头上,那是黑泽阵第一次清晰的懂得太宰治离开前的留给他们最后的暗示。
命运女神从不仁慈。
每隔一段时间黑泽阵就得参加一次葬礼,之后的同伴开始养孩子,他们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但孩子可以继承他们的遗志,只要那些孩子有一个能记得他们当年签下的契约,只要有一个能等到那个人回来。
他们似乎付出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付出。
太宰治留下了很多底牌,计划完善到,就算他们全都死了百年之后组织仍旧存在。
美国夏天的天气也不是很好,黑泽阵抬起头,细小如针的雨丝落在他掌心,酥酥麻麻的痛感直往心口钻。
天空之上灰蒙蒙一片,刚才的艳阳仿佛是他的错觉,倏然风起,惊得云杉里藏身的白鸟振翅远飞。
下雨了。
黑色的伞面映入眼帘,将细如针的雨丝挡在外面,黑云压境,伞下自成一派天地。
“大哥。”伏特加低低的叫他。
他容貌与菲利克斯无半分相似,寻不到一丝故人踪迹。
“嗯。”琴酒应了声,目光悠长而宁静,像是穿过时间空间看到故人回首。
他已经不年轻了。
年轻人撑着伞把琴酒送进保时捷后座,银发青年坐在光线昏暗的后座,雨势渐大,一滴雨丝打在透亮的玻璃上变成一个小点,然后无数雨滴接踵而来,把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街上红的,白的,黄的灯一直在闪,明明灭灭。玻璃上的水珠最开始只是小小一个,然后与其他水珠结合,抵达临界点忽地落下,在窗玻璃留下一条蜿蜒的水痕,之后又被其他水珠吞没。
琴酒沉默的处理邮件,他用的是BOSS的邮箱,太宰治失踪,但是总有组织成员要把秘密文件交给BOSS处理,他们总不能告诉其他人BOSS不在家,任性的离家出走了。
于是他们轮流处理BOSS邮箱里的文件,偶尔在其他人面前演戏假装组织BOSS真实存在,而不是一个虚拟符号,打造出一个算无遗策,神秘多疑的形象,确保BOSS在众人面前的威仪。
一开始拿到邮箱的是德安,他空闲时间最多,不过现在逃跑了,去世界各地寻找他们失踪的BOSS,贝尔摩德管着北美一大片地方,时不时还要飞去其他地区给管事人一点来自BOSS的监视警惕,于是BOSS邮箱主要由琴酒管着。
当年的同伴死的死养老的养老,哪个都不适合干这些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他能者多劳就多承担一点。
处理完一句话十八个坑的邮件和暗戳戳告他状的举报信时针已经指向“12”这个数字。
差不多可以下班了。
琴酒终于抬起头,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关节活动的咔咔声听得人一阵牙酸。
伏特加盖着帽子睡得正香,听见后面的动静迷茫睁眼,“大哥你好了?”
琴酒:“……你没走?”
伏特加呆呆的,“啊?我要走吗?”
“你可以先回家休息的,不用管我。”银发青年掏出一支烟,咔嚓一声,打火机跳出橘红色的细长火焰,照亮他年轻俊美的面庞,褪去儿时的婴儿肥,日耳曼人白肤五官硬朗的特征显露无疑。
薄唇高鼻梁,长相冷硬给人极大的疏离感,给人一种他很不好惹的感官。
伏特加不敢辩驳,小声应和。
琴酒因为长相被人误会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半时候也懒得管这种事,伏特加又不是他儿子,听不听话,听谁的话这种小事他自己心里有成算,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都要他去教。
只声音充满倦怠的提了一嘴,“你最好早点回去休息,四个小时后我有任务,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打电话给我,你想休息都……”
来电铃声响起,黑泽阵挑挑眉,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来电显示是德安。
稀客啊!
他按下接听键刚想调侃几句,就听电话那头男人呼吸急促,气息不稳,沉默一会,仿佛被砂纸狠狠磨砺过的嗓音跨越太平洋来到他耳边,“gin,我找到他了,立本横滨。”
琴酒:“……”
德安:“…………”
两人就这么静静沉默着,时间在此刻都凝结了。大脑一片空白,黑泽阵睁着眼睛满心茫然,他好像突然被人扔到真空环境,周围空气不断压缩,肺部空气被抽离的一滴不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的味道。
过了许久,他才听见琴酒迷茫的声音,“你说什么?”
*
在菲利克斯葬礼的时候,太宰正藏在暗处观察其他玩家。
这次内测一共15名玩家,谷口重明只是其中幸运的一员。
这个被打扮成小王子一样华丽的青年,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掀开帘子的一角,隐秘又正大光明的观察着他们,刚刚他还和一个玩家打了声招呼。
观察一段时间他发现,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举止,这些外来者和普通人也没有多大区别。
太宰治稍微一推断就能猜出他们大概的心理。
这些外来者大概以为这个世界是一场游戏,玩家之外的他们大致分为普通NPC和重要NPC,NPC阵营可以转换为友方或敌方。谷口重明的态度简直就是把答案扔到脸上告诉他,太宰治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NPC,可能与重要任务有关。
玩家应该都拥有回档器,只要距离足够远太宰就不会被一起回档,是个不好不坏的bug。
不过从这个游戏开始,他就成了横滨最大的bug,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玩家也不全是为了钱来的,里面大概有三四个人家里不缺钱,玩游戏单纯就是为了发泄情绪,这些人通常被称为混邪乐子人。
随时可以背刺队友,杀死NPC,路过的狗来了都得挨两脚就走。
太宰治挺瞧不上他们的。
这种手段就是看着残忍实则软弱,他们只敢欺负比自己弱的人,只能在游戏里,在虚拟世界展现自己的恶劣,展现自己的那微不足道的优势。
即无能又软弱,只是一个可怜虫罢了。
真正的恶,是微不可查,藏匿于空气中,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淌着血水与污泥,那是法律无法审判的罪,那是蔑视一切的罚,是无法跨越的大山。
很少有人敢真正跨越这座大山。
他们都不是现实中的莫里亚蒂。
太宰治还是无法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从不相信巧合,所有的一切早在出生之前命运就规划好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发青年看着自己放在窗玻璃的手。
“砰砰砰!”
一连串枪声响起,玩家声音嘈杂,不远处,他们正在吵闹。
虽然太宰对玩家不屑一顾,但是他们手里的道具还是很有意思的,定睛一看发现一个狼狈的乐子人玩家正在追杀NPC,那NPC的脸还格外眼熟。
太宰治:“…………”
德安,为什么是你啊?!你老老实实呆在伦敦不好吗?
德安好歹也算是他的下属,签了协议,但是一天责都没尽,他帮的忙也不少,这么轻易就死了他真的会很亏。
于是他打开窗户,外面因为玩家的介入消停不少,流弹也没有之前那么多。
他拿出从某个无名小卒那里拿来的贝瑞|塔92,一般情况下手枪的最大射程是150米,有效射程大概是50米,50米开外就听天由命了。
黑发青年拿着手枪,站在窗口,下面的两人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他面无表情的抬手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子弹直接打飞玩家的武器,德安看准时机,闪电般抬腿绞杀,一切发生的太快,玩家压根来不及反应直接失去全部生命点,外壳无力的摔倒在地,眼前迅速变成一片灰白。
太宰治学着电影里的牛仔吹了吹发烫的枪口,有点遗憾,他瞄准的是心脏。
沉浸式也未必好,如果不是专业人员,遇到紧急情况时人的大脑处理完信息,身体却没办法反应过来,很容易被他们看不上的NPC当场反杀。
要是没有回档器,这些在他们世界只是普通人的玩家连横滨里的八岁小孩都打不过,一个活在和平时代,沐浴着鲜花蜜糖长大,一个国家动荡,吃饭都要靠争夺打斗长大,他们之间是没有可比性的。
太宰治刚刚一开枪德安就注意到他,昔日的小男孩长大了,眉眼深邃成熟,五官端正,有棱有角,但见到太宰治他三步并两步,借着楼层水管爬到太宰治面前。
长大的孩子立即握着他的手,表情复杂,欣喜,感动,害怕,揉捻进眼中。
他笑了,五指同时用力铁箍般攥着他的手腕,太宰疑心要淤青,“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