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遥打算打车回去,门外,一辆黑车已经不见,另一辆,沈宴坐在副驾驶上,左手搭在车窗。
才经过他,沈宴便叫住了她们。
“几位住哪,我送你们。”他说,笑得友善和气。
白遥只觉后背凉嗖嗖的,客气地回头一笑:“不用,我们打车就好。”
“多不方便啊,这里附近一时半会来不了外来车辆了,上车吧。”
威胁,纯粹的威胁!
车子开得平而缓。
白遥碰碰身边女鬼,斜眼向沈宴。你们沈家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猜心思?
女鬼瞧向沈宴:“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让你上车,多半是想问问我的事。”
“我姐姐欠黎意一个人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女鬼猜对了。
“说了呀,我跟她认识。”白遥道。
“可我从来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女……咳,你姐姐当然没必要提起我。”
“知道这件事的,黎家姐弟,我,除此外似乎没有别人,能让你知道,说明我姐姐认可你,自然就会跟我偶尔提及。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沈宴声音笑意变冷。
车子往右转,继续慢行。
这不是回去的路线!白遥觉得现在的沈宴就是匹蛰伏的野兽,而她们是待处置的羔羊。
“你这司机,是不是……不认路啊?”白遥说。
“不急,时间还长着,我们还可以多聊聊。”
不,她一点儿也不想多聊!
玉玲儿点了几下手机,示给白遥看,屏幕是拨号的界面,赫然三个大数字:110。
这可使不得!白遥忙拦下,有危险报警是对的,但也不是这么个报法。
“我可以告诉你怎么知道的,而且我确实跟沈玉宁有点关系。”白遥道,“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那颗朱樱。”
朱樱,那颗珠子?原来叫这个名。
云游山人只说那画后东西有利他姐姐,但未提起过它的名字。而这个女人却知道,又认识姐姐……难道,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沈宴便说了:“我姐姐车祸躺在医院,成了半死半活的植物人,有人告诉我那颗珠子有帮助,所以我需要它。”
“谁?”
居然也知道还魂,有点本事。
“一个叫云游的山中人。”
白遥:“……”
骗钱骗吃骗喝,这是用光了家底又出山讨生活来了。
“如果你相信我,帮我们拿到朱樱,只会对你姐姐有利。”白遥说。
沈宴不语,似在思索,瞥向后视镜:“朱樱珍贵难得,极其罕见,想要它的人不可计数。你拿到后,高价卖出也未尝可知,我凭什么信你?”
又是这句话,黎意就是这么问的,好容易得了她假模假样的信任,现在又来了个更难解释得清的。
白遥只得望向女鬼,女鬼想了想后道:“你就问问他怎么样才能相信。”
现在的沈宴,连她都未必能摸清性子了,得改改。
“那你怎么样才能相信我们啊?”
女鬼瞧着认真问话的白遥,看着看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轻笑,望去窗外。
车内一时很安静,车身隔音效果很不错,外面那么多经过的车辆行人,愣是半点声音没透进来。
“就当真的是我姐姐告诉你的,你跟我姐姐是什么关系?”
女鬼再转而看向白遥。
白遥:“好朋友啊。”
沈宴冷笑,明显不信。
“你别不信,我真是。”白遥清了清嗓,冷着声,“怎么,不信?你以为你那仨瓜俩枣能买下什么消息,蠢。”
白遥一脸兴奋,先看向女鬼,再瞧向沈宴:“怎么样像不像像不像?”
女鬼:“……”
开车的助理轻笑,这倒确实有几分沈玉宁的样子了,姐弟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毒舌。
被骂蠢的沈宴也露出笑,意味不明。
玉玲儿冲着白遥竖起大拇指。
“学我说话,打趣我弟弟,白遥啊,你是忘了我可是能揍得着你的人。”女鬼说。
白遥毫无惧意的一笑,甚至有些讨巧。女鬼见了,忍住笑,望去窗外。
“你跟沈玉宁眉眼有些相像,但还是各不一样,你没她凌厉,她没你这么要死不活。”白遥向前扒着前座座椅道。
“还有呢?”沈宴问。
“啊,什么?”
“你还知道些什么。”
白遥转头扫量女鬼,认真思索。而这一幕,沈宴透过后视镜再次尽收眼底。
自上车后,他便发现这个叫白遥的女人总不时望向左方空位,明明没人,但她的眼神透出来的却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就在眼前的人。
而那个或存在或不存在的人可能是谁,不言而喻。
白遥看向女鬼的眼神逐渐露出求助的信号,女鬼笑着,置若罔闻。她倒挺想听听,白遥会说些什么话。
“沈玉宁,她……”白遥慢道,脑中飞快思索,“她很崇拜我,要拜我为师那种。”
说着很肯定地挑眉,深信不疑。
女鬼淡淡笑着,听她胡编乱造。
“拜你为师?”沈宴笑,“你会什么?”
“那可多了,比如喷个火,连翻十八个跟头,顶花伞,踩高跷等等,这些沈玉宁可都不会吧,拜我为师绝不亏她。”白遥说。
“哎,我还会算个命,要我帮你算算,你这腿什么时候能好起来不?”
沈宴语气平淡:“不用了,命这个东西,我不信。”
“赚大钱的老多人都信这个,一命二运三风水,这些要是把握住了,生活如鱼得水啊。”白遥说。
“如鱼得水……多点麻烦不好吗?”沈宴道。
红绿灯路口,车子缓缓停住,一秒又一秒地倒数时间。
白遥真是不能理解他们这些有钱人的思维,平平顺顺的多好啊,那可是上乘命。
“对你们这样的有钱人来说,麻烦就是挑战,让你们越挫越勇,所以不怕。但对普通人家来说,你们无关紧要的轻如鸿毛的问题,压在他们身上,就是摧垮一个家庭的泰山。”白遥很满意自己的博学,“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一个负责搬运马匹的史前学家说的。”
史前学家?搬运马匹?玉玲儿看眼云清,云清也摇摇头。
女鬼极轻地叹了口气,沈宴轻声笑笑。
司,掌管之意。马,马匹。迁,迁移。
也是没错。
玉玲儿忽然明白过来,但她记得那句话的意思与白遥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后半程的谈话,不知为何,白遥觉得轻松了许多,沈宴不再话里有话,倒像只是寻常的聊天而已。
到了地方,车子停下,沈宴向外看去,一家普通的连锁酒店。
道过谢,几人下车。沈宴回头往后看去,后座最左侧,那里空无一人。女鬼笑,从他与白遥的谈话闲扯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时她就知道了,她这个弟弟也聪明得紧。
酒店大厅,四五个警察等在那,不时抬起手腕看看时间。直到瞧见白遥几人时,其中一人轻咳示意,向她们走近。
白遥正为免费蹭了车,省了十几块车钱而高兴,就被眼前压过来的蓝色身影一句话打断:“认识许舒言女士吗?”
白遥疑惑,玉玲儿和云清也感到奇怪。女鬼看着他身后靠过来的警察,明白他们专程是在等白遥几人。
许夫人死了。
问询完,白遥脑子晕晕的,却很清楚地记得警察的那句许舒言死了。她不怕被拘留,因为自认清白。只是没有想到许夫人居然会是这个结果,若不是自杀,凶手就一定与许延脱不了干系。
死因尚不能确定,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也无中毒迹象,器官完好未曾受损。拘留她们则是许延报的案,经过查证,许舒言账上曾向她卡里打过三十万。
三人被分别关押,监控时时对准她们。
白遥无法与女鬼交流,甚至不敢经常看向她,以免被警方察觉不对劲。
拘留后没过多久,许延前来探视。
坐在白遥对面,神情憔悴,真如死了爱妻一般。
“白道士,你说因果报应,怎么到你自己那就不信了呢?”许延道。
监控拉近对准白遥神情,外边警察仔细盯着。
“我可没说过我是道士,许老爷是哪听来的?消息有点杂啊。只是略懂些拙技而已。”白遥说。
许延:“邪术害人,你年纪轻轻却如此狠毒,视人生命如草芥,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的。”
白遥身子前倾:“不动声色地杀人,是不是很需要点本事?”
许延眼神微变,很快遮掩住了。强忍怒气道:“杀人偿命,古来有之。没人救得了你们。”
起身,离开。门外,警察安慰着这位慈善善人。
许延似是瞬间苍老许多的样子,摆了摆手,随后在警察们的注视下,坐上车远去。
“先是儿子进监狱,再又是妻子被害,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老天可真是不公平。”警察说,摇头进去。
监控下,白遥实在忍不住了,瞧了眼一旁的女鬼,眼神示意她近些。手挡住嘴,低头,用极细的声音道:“怎么办?这下真是孤立无援了,后天还得去拿朱樱呢。”
女鬼听清楚了,直起身,一手轻搭上白遥的肩。
“会有人来带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