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虽不晓得蔡婆子的龌龊念头,但潜意识里就觉得她不像好人,若非必要那是绝对不会靠近的。
家里每天做包子都要淘汰不少老菜叶子,扔了也是可惜。孟氏就买回来几只小鸡,南乔把菜叶子洗干净了剁碎,少少的拌一点麸皮米糠之类喂给它们。小鸡崽子们一点不挑,迄今为止都活蹦乱跳的,一只都没有减员。
发现自己穿越之后,南乔设想过很多条赚钱的门路,可无一例外全都败给了现实。
就说现代人都知道的晒盐吧!不说青石镇根本不靠海,没有那个晒盐的条件,光说这时候盐铁官营的政策,敢打盐的主意那绝对是活得不耐烦了。
卖方子也不可行,陆家就是平头百姓,青石镇也没什么权贵巨贾,她就算知道怎么晒盐、提纯盐,也找不到靠谱的买家。若是那不靠谱的,别说卖方子赚钱,只怕被人惦记上,连命都得赔进去。
盐是不敢想了,也许可以做肥皂?这可是穿越者必备技能之一啊!
但现实又给了南乔沉重一击,制皂需要用到油脂,最寻常的就是猪油。但即便是猪油,在这个时代也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多的是人吃不饱肚子。孟氏每天做包子,都恨不得少放点油,看着南乔调馅儿又是油又是盐的,心疼的直抽抽。要不是这样做出来的包子确实味好好卖,她早就制止南乔这败家一样的行为了。
而且就算南乔舍得成本,真的把肥皂做出来了,销路也是个大问题。
平民百姓饭都快吃不上了,衣服补丁摞补丁,穷人家衣不蔽体,一件衣服全家人轮流出门穿,这样的他们不会花钱来买肥皂。高门大户倒是用得起,但南乔被困在青石镇这小地方,根本没有路子跟那些高消费人群搭上线。
除此之外,南乔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簪娘,钗环首饰、绒花通草花之类皆有涉猎。可这些东西的成本费用委实太高,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廉价的塑料、玻璃可做替代,钗环首饰那都是真金白银打出来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她能做到的就只有调馅儿,也就使得她家的包子比别家的好吃好卖些,赚大钱是别想了。
南乔喂了鸡,又把家里上上下下打扫干净,日头也渐渐升高了。瞅着今儿天气好,又把被褥衣裳拿出来晾晒。正就着晾衣绳扯平被褥,就听到外头有人拍响了大门。
“大姐在家没?我给你送菜来了!”
南乔松了口气,提起的心落地,脚步轻快的跑去开门。
门一开,一男一女两个人就出现在她面前。两人都挑着担子,一个担的是新鲜的蔬菜,另一个担的是捆成老高的柴火,两张黑红的脸上都冒着汗。
“舅父!舅母!”南乔赶紧让开门:“快进来!一路走来累了吧?进屋里坐,喝口水歇歇脚。”
孟有福和杨金花是孟氏的弟弟弟媳,家住在离青石镇挺远的黑石坡。孟氏在镇上卖包子,甭管是菜还是柴都得花钱去买,孟有福两口子知道后,就每天担着菜和干柴往镇上送,一来一回得一个多时辰,风雨无阻。
孟氏不必买镇上高价的菜和柴,他们夫妻也能多个进项,两厢都很满意。
虽不是亲娘舅,但继母的兄弟,论理来说也是舅舅。南乔也不知道原身还有没有母家那边的亲戚,反正这么些年她是从未见过的。陆秀才在时也绝口不提,一问就要大发脾气。如今他过世,剩下孟氏跟南乔两个对那边更加毫不知情,也只能当做没有这一门亲戚。
家里做着吃食生意,热水是不缺的。南乔倒了水来,舅母杨氏喝了一口就抬起头:“甜的?放糖了?哎呦我俩又不是啥金贵人儿,还拿糖水招呼,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说着又喝了一大口,咂咂嘴:“别说,这甜水就是比那白水喝起来有滋味儿。”
孟有福坐在院子里,没进屋,喝完了水把碗放桌子上:“我把柴火搬到灶房里去。”
南乔要去帮忙,被杨氏给拉住了:“坐着坐着,叫你舅去就成!他就这样儿,一天到晚憋不出几句话,只会闷头做活儿。你好心搭把手儿,他还觉着不自在哩!”
南乔只得作罢,闲话家常问他们累不累,杨氏听了哈哈笑:“挣钱呢,有啥可累的?那担子我们平日搁家里也没少挑,送来镇上还能换钱,多好的事儿!村里好些人都羡慕咱家呢,也想给这边送菜送柴,咱家哪用得上那许多!”
平日里也有人挑了东西上镇上卖,多数时候也能卖出去,就是费工夫。得蹲在街上等买家,人家还要挑挑拣拣嫌三道四,使劲儿的压价儿,哪比得上他们夫妻俩来的轻省,省下那么些工夫,回家还能做不少活儿呢!
孟有福闷不吭声的把柴火规整好,瞧见鸡舍一角有点坏了,又找出工具给修补好。
南乔找出之前做好的一对绢花:“这是我自己做的,搜罗了家里所有的碎布头,统共得了两对。我自个儿留了一对儿,这一对儿送给宝珠妹妹。”
这些碎布头颜色、材质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就只有碎了。因太过细碎根本做不成花朵,南乔就把它们做成一个个细小的花苞,然后拼凑着攒在一块儿,看着就像是一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似的。
杨氏接过来细看,满脸欢喜的赞叹:“真好看!你还会做这个呢?手可真巧!”说到这儿了,又有点迟疑:“真给宝珠?要不还是你留着自己戴,这看着挺值钱的......”货郎卖的头花比这差远了,一支还要五六文钱呢,这么精致的,少说也得十几个大钱了吧?
她男人以前给人扛大包,一天都赚不了这些钱。
他们那儿田大户家的闺女戴的都没这精致!
“自家做的东西,用的都是碎布,哪里就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南乔失笑:“再说我还有一对儿呢!这就是专门留给宝珠的。”
杨氏这才放下心来,喜滋滋的把东西揣好了:“这要是拿回去了,不得把那丫头给乐坏了!真没想到南乔你还有这一手呢,这要是搁外头,少说也得十几个钱呢!”
说者无心,却叫南乔听得心中一动:“舅母觉得,这样的花儿若是拿出去卖,能不能卖得出去?”
是她想左了,做不了高端的金银饰品,还可以走低端路线啊!只要花样新鲜,就算材料普通一点,想来也有人愿意买。
“那怎么不能?”杨氏毫不犹豫的说:“姑娘家都爱俏,便是我们乡下,女孩儿们没几个钱花用,一年到头攒几个钱儿,大都跟货郎买花戴了。”尤其年节下的时候,纵是那买不起花儿的,也得买根新发带换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杨氏也不是那笨的,立马就明白南乔的意思了:“你是想做了花儿拿去卖?”
“依舅母看可还使得?”
“使得!怎么不使得!”杨氏一拍大腿:“你看你这花儿做的,多好看!我这老菜帮子看了都喜欢,就别说爱俏的小姑娘了!碎布头那布庄啊成衣铺里都有,价钱也便宜,所需的无非是些工夫......”
南乔最不缺的就是工夫了,孟氏等闲不叫她出门儿,就守着家里那点儿活计,真是有点子虚度光阴的感觉。若是能把这些时间利用起来,换点儿进项,想来孟氏也说不出什么不允的话来。
“那舅母可愿意试试看?”南乔出言道:“你也知道,我娘素日里不大叫我出门,她做着包子的买卖也忙得很,分不开身。我思来想去,唯一可靠的就只有舅母你了。”
杨氏闻言受宠若惊:“我?你要跟我合伙儿做生意?”她激动的站了起来,瞧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南乔,这、这话当真?可别是拿话来诳我来的。”
得了南乔再三保证才放下心来,拉着南乔的手喜笑颜开:“你放心!这活儿我肯定好好干!不是我自夸,附近这十里八乡的我且熟着呢!哪儿更富足,舍得花钱,我都知道!”
然后又神情严肃的告诫南乔:“你娘不叫你出门也好,你在镇上不知道,外头这阵子且乱着呢!光是我们附近村子,已经丢了好几个女孩子了!大家伙儿都说,咱们这地儿来了拐子了,家里有年轻女孩子的,都不叫出门呢!”
“竟有此事!”南乔闻言一惊:“我们在镇上倒还不曾听说,报官了吗?”
杨氏白眼儿一翻,露出一脸鄙夷:“报是报了,可有什么用处!”
南乔不解,孟有福叹了口气道:“来了两个差役老爷,下来转了一圈儿就走了,啥也没发现。倒是那几家丢了闺女的,每家都得给个半两银,说是差爷的辛苦费。”
纯粹是找个由头下来搜刮钱财的,听说就随便晃了一圈儿,压根儿就没认真去找。
“那县尊老爷就不管?”南乔皱眉,纵容手下胡作非为,这县太爷就不怕被人捅上去,上头派人来查他?
还是说,这昌平县之外也同样糟糕,吏治已经败坏到上下沆瀣一气了?
“可不就是不管吗?”杨氏左右看看,做贼一样悄声说:“听说县尊老爷已经好长时间没在衙门露面儿了,家里边倒是忙的紧,半年工夫就多了六房小妾!”
半年六个!南乔咂舌,这还是有名有份的,谁知道私底下伺候的使唤丫头还有多少呢!他们这县令年纪好像有五十多了,这个年代里都是能当祖父的人了,真是人老心不老,也不怕J尽人亡!
孟有福两口子惦记着家里,只略坐了坐,歇了歇脚就急着要回去。都是家里的壮劳力,还有好些活儿等着他们呢!
南乔给拿了钱,孟家两口子在村里收菜也是需要本钱的,总不好叫人先垫着,所以菜钱柴钱基本都是当天结算的。又给装好水,拿了几个包子带着,这才把人送出门去。
隔壁蔡婆子恰好也在这会子出门送客,一脸褶子笑成了老菊花,满嘴好话的送了个体型富态的中年男人出来,两厢打了个照面。
两道充满估量的视线落在南乔身上,杨氏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住了。那男人收回视线,冲蔡婆子点点头,倒背着手趾高气昂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