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子繻對止戰石來歷的一番解說,鍾陽侯用手把玩着那塊炭黑色的石頭沉思,他明白此石可以有大用途,但具體該如何使用才能發揮出巨大的力量呢?他一時還沒有什麼頭緒。
畢竟奇石是子繻冒險帶回來的,以子繻的性格,他必定有自己的見解,不妨聽他說說。方才他將尋石之事和盤托出,既是出於師徒情分,同時也應是自覺未有能力駕馭形勢,希望得到支持。
於是鍾陽侯問道:『如何用它來平息戰爭,你心中定有想法,可否說與我聽?』
『師父,我希望以此石平息高加與泰倫的戰事,當然是在維護泰倫的完整和利益的基礎上。如果以犧牲泰倫的利益作為止戰手段,那也太不公平了,等同於割肉餵惡狼!』子繻想到泰倫的現狀,還有博伊憂傷的面容,心中憤懣。
鍾陽侯默默地瞅着他,等他說完,才緩緩說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感情用事於事無益。不但不能幫助泰倫恢復城邦土地,還會損害尚族的利益,乃至整個星球的安穩。這小小的一塊止戰石,能覆蓋的範圍有限,師父認為,不宜把它用在戰場上,反而應該用在最高層的和談會場上。』
子繻一聽心裏便有些激動了,師父說的也正是他這幾天想的,沒料到師父一來已經指出解決問題的關鍵。
『真不愧是師父,馬上就有了方案,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總不見完善,還請師父賜教。』子繻笑了,似是看見了曙光。
鍾陽侯提起兩邊唇角笑了笑,說道:『子繻,有些事情,你還沒有能力處理,所以你不知道要往那個方向想。如果有決定權的人沒有沾染上柔軟之氣,那是一點作用也沒有,浪費了你冒着生命危險去尋石的心意。』
『師父,您說得太對了!』子繻的心思再次被鍾陽侯說中,他感覺自己找到了依靠,師父的想法跟他一樣,而自己想了好多天才想通的,師父居然立刻就想到了,『那麼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
鍾陽侯垂眸望着掌中的奇石,不慌不忙地說道:『泰倫曾請求我們出面調停,可見他們希望我們發揮作用,而我們擺出來的態度也是不偏不倚的,以我們在這個星球的影響力,我們願意出面,其實是以尚族的名譽作押注,所以,我們提出邀約,泰倫首領定會親自出席。』
『可是,我們的態度不偏不倚,其實就是偏了呀!泰倫是被攻擊的一方,如果他們的首領認為尚族會偏幫高加,他們能信任我們嗎?』子繻感到疑慮。
『高加與尚族的關係,已是眾所周知,如果我們擺出跟他們疏遠或者割裂的態度,這樣反倒會失去高加對我們的信任。』鍾陽侯說道,『高加正處於被孤立的邊緣,魅界沒有幾個部族不討厭它,列疆更不用說。而向它靠攏的都是些趨炎附勢的小部族,他們在高加眼中都只是小跟班,起不了大作用。現在就只有我們尚族能真正接近高加,能向它發出邀請。泰倫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我們並不是非得要擺出一個公正嚴明的姿態才能把事辦好。』
聽着也似乎是這樣,現在有誰能靠近高加首領呢?誰又能對他發揮影響力呢?除了尚族,好像沒有了。尚族若是跟他割袍斷義,大概只會把他推向更加邪惡的一邊。師父所言不無道理。
『何況,高加被擊潰對尚族並沒好處,也不利於玄狼星球的勢力平衡,行事之前要縱觀形勢得失,千萬不能妄動。』鍾陽侯又說道,『你還太年輕,沒有想到辦成這件事的難度有多大,不要以為有止戰石在手就可以達成所願。』
『是的,師父,我知道辦成此事不易,但我真心希望我所做的,能為星球帶來正義與和平。我也知道,光有一顆正義之心並不足夠,單憑我一人之力根本無力改變現狀,所以,懇請師父給予我最大的支持。』子繻說道。
這正是鍾陽侯想要聽到的話,他就是要子繻親口對他說,懇切地請求他出手,協助也好,支持也罷,總之就是請他出面擺平此事。他需要子繻表現出更大的誠意,他要讓子繻知道,做成此事非他不可。
『師父知道你的意志堅定,胸懷正直,師父很是欣慰,』鍾陽侯以手撫心道,『你的想法跟師父是一樣的,同為玄狼星球上的人,沒有什麼比星球的和平更令人期待,你的真誠讓師父感動。』
『師父,您這是答應支持我了,是吧?』子繻合掌向天,喃喃而語,『泰倫有救了!玄狼星球有救了!師父,我們接着該怎麼辦?』
鍾陽侯沉吟片刻,道:『接着我將向尚主提出,以尚族之名邀請高加和泰倫兩位首領會談。』鍾陽侯平日嚴肅的臉上泛起光彩。而此刻,他心裏想着:幸好尚族的民眾都被調教得如同一個腦袋,一致認定高加攻擊泰倫是合理而且正當的,沒有什麼反對聲音,否則,不知要費多少唇舌,花多少功夫,才能說服他們。反正,現在就要好好利用目前的形勢,做想做的事。
這也是子繻思考過又知道自己做不到的,此時聽師父提出,並且承擔了向尚主呈請的事項,他當然十分欣喜。
『師父,太好了,當他們願意坐下來商談,而又不知有止戰石助力,我們就要讓高加心甘情願地撤出,然後把佔領的土地歸還給泰倫,還要高加賠償土木人命被毀的損失。』子繻大概是心情愉快,沒考慮太多,衝口而出就把心中所想全倒了出來。
鍾陽侯聽了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有些事情未必能如你所想,還是要從現實出發。』
『知道,師父,為了受邀各方安心,您認為商談的地點應該定在哪兒呢?』子繻問道。
『你有什麼想法?』鍾陽侯反問。
其實這個地點問題子繻一早想過,但自己不能控制上層人物的決定,所以只能停留在想的階段,此時師父問他,他當然樂於回答。
『我認為,有兩個選擇,一是借用魅界中立的部族,這個部族必須跟雙方都沒有利害關係;二是在現時泰倫與高加佔領區接壤的地方。相信第二個選項較適當。』子繻答道。
『為什麼?中立的部族,有沒想過是哪些?』
『跟雙方沒有利害關係的部族,可以令雙方都比較安心,我想到一個——維亞。維亞本身發展完善,意態上屬於魅界。』子繻道。
『維亞?尚族的屬地?』鍾陽侯沉思道,『不過,近年來,尚主對維亞的監管不斷收緊,維亞現在已跟尚族差不多了,高加也許會感覺放心,但泰倫就未必了。』
想到維亞作為會談地點,子繻的確知道自己有些貪心。自從上次在籟音見到大批維亞的移居者,他意識到尚主對維亞的控制已經超出當地民眾能接受的範圍,若這次會談尚主一同前往,在感受到止戰石柔軟之氣之後,或許可以趁機促使他對維亞稍微鬆綁也未可知。一塊小小的奇石,應該讓它創造更大的價值。
『師父說得對。』自覺考慮未成熟,子繻沒有再堅持。
『你說的第二個地點,是個不錯的提議,可以認真地想想如何安排。』鍾陽侯颔首,轉而又嘆了口氣,『唉,星球多事的開端,戰禍頻生,三四十年的和平光景怕要到盡頭了。子繻啊,你要知道,你有多幸運,來到玄狼星球的這些年,是最安穩、最繁盛的歲月,你算是遇上了。』
鮮見師父如此感慨,子繻聽了也心生感觸,說道:『子繻當年幸好遇上師父,才能見到這樣的好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