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将功赎罪百姓请命护将军(一)
(蔻燎)
一膀大腰圆的壮汉不用跳就看得见,他指着军队内唯一的年轻女子,狐疑满腹,“咦?你们看,那是谁?军营里面怎么还有女人呢?她跟着过去干什么?岂不是添乱?”
百姓们发现了不曾见过的柳厢,胡乱猜测道,“哦,说不定她是付将军的妻子呢?只有付将军的妻子才会有资格和他去扬沙关吧?”
“谁告诉你她是付将军的妻子了?我怎么没听见过付将军几时成亲了?他不是一直不喜与女子暧昧吗?”
“呸!胡说八道!你是谁?难道付将军喜欢谁还告诉你?”
“你呸什么呸?吐我一脸吐沫星子,恶心死了!”壮汉拿袖子擦脸,回骂道,“你又是谁?付将军的爱恨纠葛难不成还告诉你?你凭什么说我说得不对!”
“你就是说得不对!”
两人不知怎么了,越骂越来劲,气鼓鼓地扭打起来,压得其他老百姓嗷嗷直叫,闹声几乎盖过了街道上的欢呼喝彩声。
那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胳膊推倒人群里的一位妙龄女子,女子弱不胜衣,身子一歪直接侧摔在地,疼得动弹不得。
周围的百姓见状,忙不迭出手阻止打斗的两人,“别打了,别打了!撞到人了。”
闻言,打骂得头破血流的两男子才把目光聚到脸孔雪白的女子身上,皆是吓得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壮汉想去伸手扶对方起来,女子身边的小丫鬟怒气冲冲道,“你们长的两只眼睛果儿是干嘛的?只会转不会看?要是弄伤我们小姐,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女子身着素雅白衣,发鬓里斜斜插了几根珍珠簪子,几朵茉莉白的小绒花点缀,朴素得比寻常百姓还要单调,但细细一看其眉目,又能发现对方是昳丽不俗的贵族女子。
杏眼含露,眉绣如画,樱桃小口,鹅蛋脸庞,无论朝哪个方向看,都是知书达理,高雅拔尘的绝世大美人。
壮汉好心去扶女子,竟被一黄毛丫头辱骂一通,何其生气,揎拳捋臂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么凶,是不是讨打!”
“你敢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话音未落,那壮汉的拳头就蓄足力量要狠狠地砸向护在白衣女子身前的小丫鬟脸上,间不容发之时,一道飓风袭来,一人稳稳截住壮汉的拳头,反手一拳将人轰得爬不起来。
看着步步走近的黑衣男子,百姓们的嘴巴惊得能塞下鸡蛋。
白衣女子被对方掺扶而起,如鲠在喉,支支吾吾半晌,未语泪先流,“你,是你……逢幸哥哥!”
说着,整个人扑进了付庚重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可怜至极。
小丫鬟入画看清来人,也是一声惊呼,“付将军,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大将军去世之后,小姐过得有多痛苦。”
付庚重僵硬当场,手足无措,看了看怀里的木珥瑶,叹息一记,轻轻拍一拍对方的后背,细语安慰,“木小姐,对不住,我没能保护好大将军,你若怨我恨我,可一味拿我撒气,不能自己日日阴郁,忧思成疾。”
木珥瑶起身,摆着头,哽咽道,“ ‘天上一颗星,地下一个人,星星堕坠,人命殒没,星星就是人的魂灵,星星就是人的魂灵。阿爹远天涯,女儿驻海角,夜夜望天,每每失落,期盼爹爹早早归家’……逢幸哥哥,我没日没夜盼着爹爹回来,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唱这首歌,虽然,他在远方听不见,可是我就是很想他……人在战场,世事难料,我怕极了,没想到,这一次爹爹去扬沙关,回来的居然是他的尸体,逢幸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爹爹真的是病死的吗?”
她素衣若雪,缓带轻飘,一身简朴装扮,仍是守孝的服饰,哭急了,拭泪的手帕都润了,模糊了上面的精绣花纹。
付庚重胸腔里郁结了一股浊气,深知自己对不住木珥瑶,还欲言语,贺筠驱马赶来,看见木珥瑶,也明白他们的处境,撂下一句话,“逢幸,你现在身份不便,不可多待,早些随本将军离去。”
跟过来的柳厢,俞冠楚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令人潸然落泪的画面,她小声道,“付庚重怀中的女子是谁?听起来好像是大将军的女儿。”
俞冠楚道,“正是。”
柳厢感叹道,“大将军有这么优秀的女儿,也难怪在扬沙关的时候频频念叨,可惜,天意弄人,他们父女已经阴阳两隔了。”
说罢,回眸瞪了眼面无表情的闫钰。
闫钰耸了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欠揍模样。
付庚重对木珥瑶交代几句,让她早些回木府,不要在外面耽搁,随后说如果以后有机会他会与其一起去祭奠大将军。
临走之前,木珥瑶抛下一句话,震耳欲聋,“逢幸哥哥,你还记得心娇吗?”
心娇,付心娇。
付庚重怎会忘记?怎敢忘记?
木珥瑶泪眼婆娑,哭泣道,“去年选秀,我本也会和她一样入宫成为秀女,可因爹爹离世一事,皇上顾忌木家伤心,便不用我进入深宫……”
话至一半,付庚重如遭雷击,目眦欲裂,震了须臾,瞠目道,“你……你说什么?”
“心娇入了皇宫,因着身世与美貌,成为了皇上新封的娇婕妤,她,再也无法与你相见了。”
“……”
心如已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付庚重此生的情形大抵如此吧。
怒极反笑,他狂放地笑了起来,状若疯魔。
这何尝不是一种恐怖的一语成谶呢?临走扬沙关之前他一怒之下说的话,真真正正地实现了,恍如隔世。
果然,他一辈子都将是孤家寡人,一辈子都是。
付庚重心脏撕裂一般剧痛,他呼一口气就似被刀削,走到贺筠身边,向其要了六名士兵护送木珥瑶回木府。付庚重爬上小红花,难受得无能言语,连柳厢关切的询问都视若无睹,骑着马走在前方。
一行人直直朝百里京的皇宫而去,贺筠把雾山雨送给百里皓质后,百里皓质将其关入天牢,好吃好喝地养着。
闫钰,李施面见了百里皓质,便各回各家,出了皇宫。
柳厢和付庚重则被同样地关押进天牢,半月后,菜市场问斩。
俞冠楚没有入宫,而是领着诲人不倦先回了知无涯状元府,取下银狐面具,和百里恩让书信一番,两人各通消息。
百里皓质在百里恩让的“求情”之下,下了一道圣旨,解了俞冠楚的禁足,并且召他入宫质问,可有悔过。
马不停蹄跑进皇宫的权麟殿,俞冠楚俯身行礼,对着半年多未见的百里皓质道,“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百里皓质让李愠遣退多余人员,脚下生风过去亲手扶俞冠楚站起,拉着对方的胳膊,上下打量一遍,语调无奈,“奉壹,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两人落座在桌前,热气袅袅的茶水香沁人心脾。
俞冠楚摇摇头,开门见山道,“皇上,娄清意已然找回,你我得商量如何对付太后娘娘。”
“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
“朕要让娄氏的所有人全部倒下,娄太后首当其冲必须先倒下,而朕,不会给她翻身的机会。你们看好那私生子,朕自有办法。”
俞冠楚面色复杂,语重心长道,“皇上,若仅凭滴血认亲恐怕还不够,娄氏一族倘若联合起来反抗,指不定能让他们侥幸躲过。”
“奉壹,你有何妙计?”
“皇上,柳厢和付庚重不能杀,他们并未犯过谋逆之罪,他们,或许能襄助皇上。”
百里皓质揉揉眉心,不置可否,反问道,“奉壹,你是因为那柳厢乃你的妻子才为她求情吗?她屡屡犯过欺君之罪,如何逃脱?付庚重得知她杀了娄密,隐瞒不报,如何逃脱?”
“皇上,此事臣会想办法处理,还请皇上届时能走下台阶,保他们一命。”
俞冠楚眸子一暗,严肃已极,“柳厢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傲世武才,在扬沙关若没有她的助益,根本打不下无垠国,也擒不了雾山雨,她会制作炸弹,火铳,燧发枪等武器,是她拔高了大睦士兵的战斗力量,若没有了她,无垠国拥有残忍恶毒的夫妻蝎,绝对会伺机卷土重来。”
他道,“最重要的是,柳厢忠心不二,骁勇善战,能助皇上坐稳帝位,屹立不倒。”
百里皓质顿了顿,低头抿了一口茶,侧目看向俞冠楚,笑道,“奉壹,你变了,从前的你,怎会为了一介女子对朕说出这些求情之语?”
双膝跪地,俞冠楚垂首,对百里皓质的话并未反驳,正色道,“皇上,你倘若不信,大可以传贺筠贺将军把那些武器拿给你看,届时你会发现,如此人才,万万是舍不得斩杀的。”
接近一年前的较量台武举一事,百里皓质是见识过柳厢的武能的,当时他只是以为对方乃“绿如蓝”,后听俞冠楚所言,才知道对方是个混进武举的女人。
他当时勃然大怒,觉得自己这个九五之尊被一个小小女子给耍了,但俞冠楚坚信她能在战场上发挥力量,他才让木逍遥和付庚重可以利用柳厢去扬沙关作战。
而这柳厢,居然一年时间不到,就跟着付庚重打下了无垠国,如此丰功伟绩,早已能抵得过那些欺君之罪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乃皇上的圣旨,他如何改得了口。
百里皓质凝眉,让李愠传来贺筠,一同去了一片练武的空地,精挑细选了几个完美的炸弹,火铳,燧发枪,在俞冠楚的教授下一一使用。
满目火光,爆响不绝,炸弹炸得一块箱子四分五裂,火铳和燧发枪把那个俘虏不倒翁给射穿好几个大黑窟窿。
威力摄人,不容小觑。
百里皓质动摇的心越发动摇了,他捏捏俞冠楚的肩膀,声轻如云,“奉壹,君无戏言,朕无法收回下达的圣旨,你若想救她,早些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