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拜别风情寨女土匪上沙场

(蔻燎)

柳厢如临大敌，动作比脑子快一步，抽出剪水银练弯刀横在身前，铿锵有力道，“你想干什么？别胡言乱语!我就是绿如蓝!”

付庚重嗤笑，扒开柳厢的弯刀，点点头，又摇摇头，“嗯，随你吧，反正我知道你是谁便好。不过，几个月不见，柳师父的胆量越发大了，骗我不说，还敢骗当今圣上。”

“闭嘴!”

“好，闭嘴闭嘴。”

“……”

柳厢警惕十足地瞪着付庚重，出言道，“你守在状元府外，意欲何为？”

“没什么，就是等你。”付庚重耸耸肩，无奈一笑，“那日与你一别，发现你住进状元府，心里百味杂陈，寝食难安啊，索性一直在外面等着你出来。没成想，这么快俞大人就被禁足，你便不得不出来了。柳师兄，恕我多嘴，你何以住在俞大人的府邸？你们二人是……”

“与你无关，不必多问。”

手腕一翻，将剪水银练弯刀重新插--入腰间，柳厢招呼着卷丹，妙语往前走，远离付庚重这个意图不明之人。

三人在百里京走了几条街，打算原路返回去风情寨，走一步三回头，每每回头都能看见付庚重负手在背，悠哉悠哉跟随她们，狗皮膏药似的甩不开。

柳厢压制着想暴打付庚重的冲动，脚下一刹，劈头盖脸道，“不是，你何以一直跟着我们？难道你也想去风情寨作土匪？你若来，我可不会让你好受!”

“柳师父，大睦朝与无垠国的交境地扬沙关此时战火狼烟纷飞不灭，我与大将军不日便会起兵前往，我想，柳师父是否能同我们一道儿前去……柳师父乃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勇有谋，武力强劲，留在军营必能有一番宏伟成就。不知柳师父——意下如何？”

付庚重顿住脚，面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愁云凝滞，语重心长道。

柳厢看了看卷丹和妙语，后两者俱是心照不宣地重重摇头，表示拒绝。

“你守在状元府外，便是为了同我说这些？”柳厢心念一闪，无视卷丹和妙语的表态，认真对望着付庚重。

付庚重毫不迟疑地点头，“是，柳师父如何思量的？”

“我现在是‘绿如蓝’，怕是不能随随便便跑了……假使皇上问起来武榜眼何去，应当如何？”

“柳师父恕罪，徒儿少说了一句，便是因为皇上准予我们寻你前去扬沙关，助大将军和娄密娄将军一臂之力。木大将军曾在皇上面前美言过柳师父，身怀绝技，武功盖世，因而才——”

“你逗我？你们美言的到底是柳厢还是‘绿如蓝’？”

“徒儿不敢，美言的自然是柳师父你。”

“谁是你师父？别乱攀关系，再徒儿徒儿，师父师父的，小心揍得你满地找牙！”柳厢转了转眼珠，暗自思忖一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皇上知道你们找的人正是‘绿如蓝’吗？”

“柳师父，这事你别问了，反正皇上近段时日大概率不会再见你了，绿如蓝不是重病不起吗？你同我们去扬沙关，届时战胜回来了，皇上也不会得知你去了何处。只要速战速决，便无须担忧惊惧。”

“这不是欺君之罪吗？”

“柳师父身上不恰好就有欺君之罪吗？还是两层。其一，女扮男装混入武举的较量台，其二，买下武进士的资格参加武举。不管哪一个，都足以使柳师父罪不容诛，身陷囹圄。”走近几步，付庚重压低喉咙悄声道，“柳师父，你去了扬沙关，倘若力赚军功，频频告捷，到时候将功补过，自然而然能让皇上赦免你的欺君之罪。更何况，你也不怕再连累麻烦俞大人，不是吗？”

“……”

柳厢挠挠头，深觉言之有理，表面流露出高深莫测，仔细定夺的神情，她默然不语，提步走远，走了几步，方停歇步子，冷不防目不转睛直视付庚重的俊脸，启唇回应，“你说得有点东西，本姑娘自小的梦想就是平定天下，保家卫国，扬沙关我当然是必须去的，但——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木大将军，而是为了我自己的本心。”

“柳师父英明。孔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于徒儿而言，柳师父担得起货真价实的君子之名。” 付庚重嘴角上翘，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柳厢严肃地抱着胳膊，睥睨付庚重一眼，“瞧你这样真心实意，苦苦哀求，那本姑娘姑且收你为徒了。”

“多谢柳师父!多谢柳师父!徒儿定会尊师重道，好好地对待柳师父你。”

付庚重欣喜若狂，竟毫不顾忌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抱拳，连连给柳厢行跪拜大礼，吓得柳厢拖着卷丹和妙语一溜烟儿地跑了。

自百里京到风情寨，耽搁了数日。

四人来到寒月山风情寨之时，寨子门口的土匪见柳厢归来，脚底抹油去向柳满宫和关山隔禀报。

一群人争争挤挤迎着柳厢等人进入山寨，看见柳厢，卷丹与妙语最多是许久不见，心下挂念，等把目光带到付庚重脸上时，众多土匪被其挺拔的身躯和满目杀气给唬住了，纷纷猜测付庚重到底是谁。

风情寨正殿，仆从奉上茶水果子，柳满宫与关山隔在上座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地盯着付庚重。

柳厢把在百里京发生的事情真假参半地讲了一遍，拿起茶盏喝水，耳际登时响起柳满宫质疑的声音，“厢厢，既已找到了俞冠楚，何不带他回来？就算他是大睦朝的状元郎又如何？他和你一拜天地成了亲，跑到天涯海角躲着也得将他翻出来，哼，难道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回风情寨了？”

埋头一个劲喝水，喉咙一滑，柳厢撇撇嘴，不置一词。

柳满宫的眸光落在付庚重身上，扫视一番，红唇半掀，幽幽然道，“厢厢，这位是……莫不是你自己寻的二房？倒也有点姿色，属于身强力壮，干劲十足的那种，的确与书卷气颇重，温润尔雅的俞冠楚大相径庭。厢厢，你果然是我的好女儿，看男人的眼光真真是极好的。”

话音一落，安静喝茶的付庚重和关山隔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全部喷了出来。

茶水淋漓，似微雨洒落，氤氲了凝滞不动的空气。

付庚重瞠目结舌，他听见俞冠楚和柳厢成亲后，不可置信地攥攥拳头，心口窒息，待听见自己变成了柳厢的“二房”，饶是多年来定力颇好，也实在是难以憋住。

他抹了抹湿漉漉的嘴巴，刚想出言解释，柳厢先一步抢道，“娘!付庚重不是我的二房，我也没有二房，更不会找二房。我心里唯一有的就是我的夫君俞冠楚。”

“付庚重他不是普通人，乃是大睦朝木逍遥大将军麾下的正三品安镇将军，我此番回山寨就是想告诉你们，我打算跟着付庚重去扬沙关攻打无垠国，这事不是跟你们商量，而是告诉你们一声。往后几个月，乃至半年，一年，好多年，我都无法回风情寨，希望你们二老能好好地照顾自己。事不宜迟，我今日就走。”

“……”柳满宫愕然地瞪圆眸仁，指尖因用力拽紧桌角而微微泛白，内心的怒火几欲烧灭整个风情寨。

“……”关山隔听见柳厢说出“木逍遥”“扬沙关”“无垠国”几个字眼时，容色一愀，眉间深锁，一言不发地盯着柳厢，动了动嘴唇。

付庚重见氛围诡异起来，连忙站立，躬身抱拳，义正言辞道，“寨主，老爷，对不住，晚辈知晓战场危机四伏，动辄死伤无数，但请你们相信晚辈，即便晚辈自己抛洒头颅，战死沙场，也会让柳师父完好无损，平平安安地回来，必不会叫你们日夜忧心。请寨主，老爷同意柳师父去战场闯出一片天地，立一番事业。”

柳厢看付庚重挺身而出，略微多了些好感，摆手道，“你坐下，坐下吧！此事不必商量，我决定好了。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爹，娘，你们放心，孩儿不会有事的。”

眯缝眼睛，柳满宫无可奈何道，“厢厢，我知道，你自小吃软不吃硬，决定了什么怎么样都不好更改，若我阻拦，你反而越挫越勇。娘亲只有一句话，你一旦坚持不了，立即回风情寨，风情寨永远等你回来。”

“多谢娘!”

扭头看向关山隔，柳厢期待勃勃地等关山隔说话。

后背靠在椅子上，嘴角僵硬，关山隔憋了半晌憋出几字，“厢厢，保重身体。”

柳厢喜不自禁，点头如捣蒜，笑靥如花，“有娘亲和爹爹的支持，孩儿此一去，绝对会名震天下!”

得到风情寨众人的认可，柳厢回房拿了几件衣物和研制火药的秘籍，带上父母准备的金银珠宝，驮着大包袱去道别。

看着亦步亦趋尾随在屁股后面的卷丹和妙语，柳厢足下一顿，严肃道，“不准去!你们二人留在风情寨照顾爹和娘。”

卷丹眼眶红润，欲语泪先流，期期艾艾道，“小姐，小姐，你不能不带着我们，我要去，我要去，小姐去哪我们便去哪，小姐，求求你。”说着，在柳厢没反应之时，抱着柳厢的大腿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妙语无声哭泣，一起跪下，抓住柳厢的衣角不放松，“小姐，带我们走吧!”

重重地叹一口浊气，柳厢双眉一拢，缄默许久，拖着卷丹和妙语走了几寸，见两人还跟生根发芽似的长在她腿上，无奈之下，蹲到地上。

逐字道，“唉，我就知道，甩不开你们两个。行了行了，同去同去!但咱们仨要约法三章，如若不遵从，不准踏出风情寨一步!”

“我们全听小姐的!”

柳厢道，“第一，战场上生死难料，你们必须永远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必须，必须，听到了吗？第二，军营不比风情寨，其内有各种军规军法约束，你们不可忤逆大将军，不可与士兵发生冲突，当然，也不能让士兵欺负了你们。第三，我说什么你们必须做什么，我让你们留在哪，你们就不能私自行动，乱跑乱蹦，一旦叫我发现你们不遵守这些规定，就收拾行囊滚回风情寨!能不能做到？能不能？”

“能!能!小姐，我们能做到!”

卷丹和妙语擦擦泪水，又哭又笑地被柳厢一一扶起，高兴得像个孩子。

付庚重在一旁看了全场，斜靠着柱子，懒洋洋道，“柳师父，去拜别了寨主和老爷，咱们得披星戴月，速速出发，力求早些与大将军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