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原来是位骁勇无比的姑娘
(蔻燎)
柳厢不乐意了,合着她累死累活救人一命,竟还被人胡乱改了性别。
她怒气冲冲地一把揪起对方染满鲜血的衣襟,佯装盛怒,“你小子睁大你的狗眼珠子好好看一看!老娘到底是男是女!”
白袍男子被柳厢这一拉拽,胸口的剑伤疼得他一个激灵,他睁着意识迷离的眼仁,正对柳厢的脸看过去。
柳厢问,“男的还是女的?”
白袍男子好像是真的看不出来,努力地眨眨眼,凑上去,伸出无力的手捧着柳厢的脑袋。
两人鼻尖对鼻尖,唇角擦唇角,眼神接眼神。
呼出来的气息缠在一起,都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
白袍男子喉咙一滚,反应过来,低声道,“哦,原来是位骁勇无比的……姑娘,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言罢,他力有不逮地浑身发软,侧倒下去,砸得一地草屑乱飞。
柳厢十八年来除了父亲关山隔与自己接触较多,再没有与其他男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被对方胆大包天地捧着脑壳,她一怒之下准备一巴掌拍醒对方。
却在看见那人嘴角渗血,胸口血淋淋的时候又放下了手。
柳厢心念一动,还是先掏出腰间随身携带的跌打损伤药,取了塞子给人抹了抹嘴巴和其他淤青的地方。
对于那胸口的剑伤,柳厢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想着得先把衣服揭开一探究竟才行,正动作,突听身后的卷丹尖叫一声。
“小姐!他们都爬起来了!”
柳厢回眸一盯,一群黑衣人缓过劲儿,陆陆续续从地上爬起,捡着利剑一步一步围拢过来。
柳厢叹气,“我叫你们看着他们,你们还真的就眼睁睁看着?不知道想办法绑一起吗?”
卷丹瘪瘪嘴,委屈道,“柳厢小姐,我们匆匆忙忙离开风情寨,根本没有带绳子……”
“别说了,快对付他们!”
“是,小姐!”
“……”
领头黑衣人横剑在前,咬牙切齿地对着柳厢,一字一句狠狠地说,“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呢?这样吧——你把他留下,我们双方都互不干扰,各走各的,如何?”
柳厢直身站起,抱着胳膊,扬起眉梢,哂笑道,“如何?当然是不行了。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居然出动这么多人,他是谁呢?”
“他是谁与你无关,我们奉命杀他亦与你无关!”
“你这语气凶巴巴的,我可就不喜欢了。所以——”柳厢幽幽一笑,扭转话锋,“你越是不让我救,我偏生就要救走他,不但要救走,我还要把他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你!”
领头黑衣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怒发冲冠,口不择言,“你!你简直是不知羞耻!哪里见过一位女子巴巴儿的去养男子的?”
柳厢挠挠头,不解地发问,“是吗?很奇怪吗?我爹就是我娘亲抢回去的,我怎么就不能去养一个俊郎君呢?当然,你这种姿色的,本姑娘也看不上!”
“闭嘴!”领头黑衣人黢黑的脸憋得暗红。
柳厢冷哼一声,下令道,“卷丹,妙语,动手!”
卷丹与妙语得令,默不作声地抽出腰部缠绕的金铜长鞭,“啪”的一声抽打在地,激起一层灰蒙蒙的土灰。
两人心照不宣地冲上去,挥舞长鞭,同那群黑衣人厮打在一起,一时之间,利剑与铜鞭纠缠不休,打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见人群忙得不亦乐乎,柳厢也不耽搁,拽过白袍男子的两只胳膊搭在自己后背上,两手穿过对方的腿弯,咬咬牙,一使劲把一个成年男子扛到背上。
脚下加快速度,绕过黑衣人和卷丹妙语们浑战的场地,风风火火朝荆棘外的马车奔去。
跑到目的地,猛的把人从背上扔下来,柳厢急忙钻入马车,抓了一把大核桃,便原路返回向卷丹与妙语跑去。
柳厢站在荆棘外,对卷丹妙语两人挥了挥手,大喊道,“卷丹,妙语,到我身边来!”
卷丹与妙语的金铜鞭正扬得虎虎生风,抽得那群黑衣人哭爹喊娘的,她们闻言逐一回头,看定那些大核桃后,瞬间明白柳厢的用意。
一刻不敢休息地点地跃起,踏着黑衣人们的脑壳,三步并两步地飞扑到柳厢身旁。
柳厢勾起唇角,看着那些将欲追过来的黑衣人,笑眯眯道,“诸位!诸位!莫急,莫急!在杀我们之前,先吃个核桃,补一补你们的猪脑子吧!”
“什么?”
黑衣人们不明白柳厢在发什么癫,但是听见对方骂自己是猪脑子,饶是气得鼻孔朝天。
柳厢不作解释,笑意盎然地随手抛起一颗以假乱真的大核桃。
眼前溜过一道丝滑的抛物线,核桃准确无误地落入黑衣人之中。
黑衣人们瞧见一块硬物滚到面前,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核桃,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对方玩什么把戏。
孰料下一秒,那颗掷地脆响的大核桃却无征无兆地“砰”的发出一记震耳欲聋的闷响,半空一瞬间腾起一团黑色火云。
不消片刻,黑衣人无一幸免的被“大核桃”炸得昏迷不醒,如同吃了蒙汗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区区一颗毫不起眼的破核桃,竟能发挥出如此可怖的威力。
空气中浮浮沉沉着一股股浓稠的硝石,硫酸的气息,闻得人脑仁发胀发酸。
卷丹收起金铜长鞭,抚掌大笑,“柳厢小姐,太厉害了!如今你炼制的火药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只需一颗就能爆发这么大的力量。此番我们前去大睦朝与朔雪国打仗之地,这些‘核桃’无异于救命稻草啊!”
柳厢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嫣然一笑,“卷丹,你瞧,我只用了一颗,一颗!哈哈哈哈,他们就昏迷不醒了。”
卷丹眼里全是钦佩艳羡,“小姐厉害!”
柳厢道,“快走吧,不知道他们等下什么时候醒过来,一颗核桃炸不死他们,只能先暂时甩开他们了。”
卷丹一个劲点头,“柳厢小姐,你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我们永远会追随着你的。”
妙语也点点头,“嗯。”
三人一拍即合,转身去骑各自的马匹。
卷丹正准备去驾马车,冷不防看见一白袍男子半坐而起,扶着马车一角,手中拿着一颗大核桃仔细端详。
眉宇低垂,嘴唇紧绷,看不清眼里的具体神色。
“柳厢小姐,他怎么在这里?”
卷丹指着白袍男子,看向柳厢,惊诧已极,“难道要把他也捎上吗?小姐?他来路不明,我们还是不要管他了,就让他自己离去吧。”
柳厢刚跃上马背,闻言,回头把眸光投至马车方向,果不其然看见那白袍男子已经正襟危坐地靠着马车,慢慢地喘气。
她这一看过去,男子仿佛感觉到了目光,冷不丁撩起眼帘定定不移地望向柳厢。
那模样,楚楚可怜,柔弱无骨,愣叫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悯爱惜之情的。
柳厢一刹那想到,原来母亲便是如此看上父亲的,也是,眼前有这么一个美男子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又怎么能波澜不兴视而不见呢?
鬼使神差地跳下马背,径直走向白袍男子,看似漫不经心地丢给对方一瓶药膏,淡淡道,“你自己给胸口抹药,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三人也不便给你上药。还有,如果你胸口的剑伤特别严重,记得及时告诉我们,不要强忍着。”
白袍男子接过药瓶,眼神依旧不挪不移地盯着柳厢,半晌才道,“皆是皮肉伤,不曾伤及内里,多谢姑娘关心,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他攥紧另一只手里的核桃,眉峰在不易察觉的程度下拧了一拧,“姑娘,恕在下斗胆一问,这是何物?”
此问,可答可不答,全凭自己心情。
柳厢选择不答。
她一把抢过那颗核桃,重新放回马车里,转移话题,笑得意味深长,“小郎君,我既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么我来问一问,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住何处?有无婚配?”
白袍男子一愣,微微淡笑,逐一坦言道,“我乃一介普通书生;名叫俞冠楚,字奉壹;今年刚好二十有五;家住大睦朝的百里京之内;未曾婚配过。”
“妥了!”
柳厢眉飞色舞,对俞冠楚说的其他信息一点不感兴趣,她的耳朵里只听见“未曾婚配”这四个字。
俞冠楚不解其意,呆呆地问,“姑娘,什么妥了?”
柳厢偏不回答,兀自窃笑,想起什么,认真道,“小郎君,你如实告诉我,方才……那些黑衣人为何要杀你?”
“……那些黑衣人凶残野蛮,想来应该是山野土匪,欲图劫财,我碰巧……”俞冠楚沉默一刻,沉声回应。
“土匪?”
柳厢脸上一热,尴尬道,“不是吧,土匪好像不会穿一身黑,也不必蒙面的。又不是小偷……他们看起来分明是刺客。”
“是吗?俞某也不确定。”
“……”
见对方故意不说,柳厢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转念一想,笑道,“小郎君,既然你告诉了我你的名字,那么我也来告诉你,我叫——”
还未说完,便听俞冠楚抑扬顿挫地接住了话音。
他道,“我知道,姑娘名叫柳厢,柳树的柳,一厢情愿的厢。”
话音一落,在场之人除了俞冠楚,皆浑身一震。
俞冠楚见三人脸色各异,察言观色半晌,小心翼翼道,“柳姑娘,我可是说错了?”
“没有说错,完全正确。”
柳厢心房一颤,脱口而出。
俞冠楚好如安心地叹了口气,他还没重新躺下,便感觉到两只手腕被冷冰冰的事物一攥。
他蓦地抬眼看去,眼孔好巧不巧撞上柳厢那双亮如星辰的黑目。
柳厢平日我行我素惯了,心里想着什么,行为举止就会做出什么,此时此刻她无视卷丹与妙语目瞪口呆的表情,不费吹灰之力地抱起俞冠楚,慢悠悠走向自己的马匹,把人轻轻地放上马背。
俞冠楚惊讶柳厢的臂力,以至于他没来得及自己翻身上马。
卷丹道,“柳厢小姐,你真的要带上他?”
柳厢紧接着跃上马,坐在俞冠楚背后,拉过缰绳,压了一下头顶的斗笠,嘴角笑意不减,“对。”
她笑道,“我要娶他!我要让他当我的压寨夫君,像我娘亲娶我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