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顾苏舟开得不疾不徐，稳稳当当，过减速带的时候更是慢得不行，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吵醒顾苏澈。
回到家中，顾苏舟将顾苏澈放到卧室床上，给她脱了衣服用温水擦身，这样可以睡得舒服些，又扶着她直起身子喝下蜂蜜水，设置好空调温度。
做完这些事情，顾苏舟关上门，开了瓶红酒坐在飘窗边，打开窗户。
任由风吹乱碎发。
顾苏舟习惯了事事有条理，现在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一股脑涌上心头，生活好像脱轨一般。
她意外撞见顾苏澈和时夏。
起初她只当那是年少时美好的爱恋，虽然她没体会过，但她由衷祝福。
所以才会暂时在母亲面前藏着掖着。
但是，眼下情况，显然不止如此。
顾苏澈失态灌醉自己，一定事出有因。
桩桩件件，都与时夏有关。
想到这，顾苏舟握高脚杯的手不自主紧了紧。
*
顾苏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挤进卧室，照在她的脸上。
顾苏澈醒了之后，并不觉得舒服，反而头痛欲裂，嗓子火辣辣的疼，她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意识到这是在姐姐家里。
！
姐姐！
完了完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秦之楠挂了电话，她伤心欲绝，拉着时夏和廖思颖陪自己喝酒，后面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拍拍脑袋，还是想不起来，失忆一般。
原来这就是断片。
顾苏澈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时夏发来的微信。
【昨天你还没彻底醉的时候，说要是喝多了，让你姐姐来接你，我就给她打了电话。】
【昨天的事，我没跟她说，她应该不知道你为什么喝醉。】
幸好，幸好。
小命保住了。
顾苏澈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后知后觉。
她给时夏回了一连串的“谢谢”，谢她保密之恩。
顾苏澈望向卧室的门，总觉得推开之后即将面对腥风血雨，迟早的事，她心一横，战战兢兢走出去。
“姐？”
客厅空荡荡的。
顾苏舟缓步从书房走出来，没有生气，没有笑，神情难辨，仔细看眉头未舒展。
她平静得好像昨晚顾苏澈只是如往常一样留宿在这里。
可一开口，她的忧心再收敛不住，顾苏舟急切地问：“小澈，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我给你倒点水喝。”
顾苏澈想说话，但嗓子稍稍一扯就疼，她接过杯子，灌了几大口，眉眼一弯，笑着说：“姐，我饿了。”
顾苏舟也跟着笑了，她刚才的面无表情只是不确定如何面对受情伤的妹妹。
一大清早她就在手机上各种搜索。
【失恋是什么感觉？】
【走出失恋三大妙招！】
【如何安慰失恋的人？】
浏览器弹出几十条匿名答案，顾苏舟认真学习，有一条热门答案映入眼帘，
【亲身经历，闺蜜失恋就别安慰了，迟早会复合，习惯就好。】
下面还有不少回复她的，
【赞同】
【点了，听闺蜜吐槽，陪着她骂了一晚上下头男，结果第二天她俩就复合了】
【狠狠点了，闺蜜说的分手都是暂时性的，听听就好，别当真】
顾苏舟：……
顾苏舟蹙眉，不安慰？迟早会复合？
这热门答案靠谱不靠谱啊？
顾·零恋爱经验·苏·恋爱小白·舟选择相信网友，采取不安慰不过问的态度。
于是，早餐氛围安静得有点诡异，顾苏澈惶惶不安，拿筷子夹菜的手抖得停不下来。
怎么和她设想的不一样？
姐姐就没什么想问的？
这早餐不会是行刑前的最后一顿饭吧……
空调开得很足，但顾苏澈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顾·酒鬼·苏·失恋患者·澈决定不打自招。
“姐？昨晚是你去接我的？”顾苏澈先试探一下姐姐的态度。
顾苏舟点点头，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她。
“我昨晚跟舍友和学姐，玩嗨了，一不小心喝多了。”顾苏澈随便找个借口想蒙混过关。
顾苏舟这才明白顾苏澈不记得她酒后都念叨了些什么，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反问：“仅仅因为玩嗨了？”
顾苏澈察言观色，见形势不对，如实招供：“姐，其实我有个喜欢的人。”
顿了顿，她还是没说出对方的性别。
见顾苏舟沉默，她只好继续说：“我喜欢她，从我们的相处状态，我能感受到她在意我，但她不承认，我不知道为什么。”
顾苏澈越说越没胆量，细细低语：“姐，你放心，我能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我一定会让她喜欢上我。”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以上言论更像是舔狗的自述……
“小澈，你觉得对方值得你这样做吗？”顾苏舟不缓不慢地问。
“值得，特别值得。”顾苏澈毫不犹豫。
顾苏舟虽然对时夏没什么好感，但见顾苏澈如此坚定，只得应承着：“好，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姐姐永远支持你。”
顾苏澈放下筷子，退开椅子起身扑过去，紧紧地抱住顾苏舟，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姐，谢谢你。”
她真的太需要一个拥抱了，从昨天到现在。
也太需要一份支持。
填饱肚子，顾苏澈美美地躺在浴缸里享受，蒸汽在浴室弥漫，热水覆盖她的身子，泛起的涟漪舞动着，她靠着缸壁，闭上眼睛深呼吸，妄想让沐浴的香气充斥灵魂，可大脑还是被那个人填满。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秦之楠抢先挂断电话，是因为什么呢？
不忍心拒绝她？
倘若真无半分在意，又怎会不忍心？
秦之楠，你还想和我维持朋友关系吗？可我有点贪心，不对，是很贪心，我不想止步于此。
顾苏澈如是想着。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身子往下滑了滑，水漫过她的半张脸，泪水汹涌，夺眶而出。
眼泪融入浴缸里的水。
这样也好，没人能看见她在哭。
憋不住气了，顾苏澈探头出水面，忽而又笑。
自欺欺人罢了。
顾苏澈拒绝了顾苏舟开车送她回学校的提议，她现在更想一个人静静，一夜之间和秦之楠的关系急转直下让她猝不及防。
还在地铁上她就收到了时夏发来的信息。
【小澈，楠楠说她家里有事，这几天都回不来，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别逼她，你给她一点时间】
顾苏澈当然不会逼秦之楠，自始至终都不会。
*
夏秋换季，天气依旧燥热，蝉鸣声渐弱。
‘金诉’律所的会议室内正在开早会，结束之后陶敏让时夏去她办公室一趟。
时夏走一路，想一路，实在想不出最近犯了什么错误。跟着陶敏进办公室，时夏顺手合门，陶敏面色柔和，不像是要批评她。
陶敏开门见山地说：“律所要和中新科技合作，承包他们的法律业务，我带着组里的李律、杨律、陈律接下了这个活儿，今天要开始商量合作，你想不想跟着积累积累经验？”
“想，当然想。”时夏早就反感每天对着电脑坐在工位上，实在枯燥无趣。
“去了解一下中新科技，这些是资料，会面时间是下午三点，”
时夏接过厚厚一沓资料，内心雀跃，面上难掩喜色，终于摆脱纸上谈兵，进入实战阶段。
中午时夏趴在桌上浅眠。
一行五人两点准时出发，比既定时间早了十分钟到写字楼，顾苏舟的助理赵诗雅已经在一楼大厅等候，带着她们上楼。
时夏在电梯里靠墙站，或许是第一次谈业务，她莫名有些心慌，喘不过气来，她伸手摸了摸，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是松开的。
还是感觉脖子好像被勒住。
她悄悄又解开一颗扣子。
20层楼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从电梯出来，时夏大口呼吸。
好多了。
接下来的一幕直接让她灵气升天，灵魂出窍。
在助理赵诗雅的带领下，一行人走进中新科技的会议室，时夏走在队伍最后，落座后抬眸。
哦，陶律在和顾苏舟握手。
什么？陶律在和顾苏舟握手？
顾苏舟？她在这干嘛？
她是中新科技的总监！
时夏承认，中午陶律让她看资料，她偷懒打盹儿了……
就不该偷懒，早知道补个妆再来。
中午睡觉好像流口水了，脸上没印子吧。
时夏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直到陈律在一旁小声叫她。
时夏抬头。
！
怎么全会议室的人都在看她！
顾苏舟也在看她！
陶律搞不懂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平时头脑挺灵光一人。
就轮流做个介绍，至于紧张成这样？
陶律又重复了一遍：“这位是我们律所的实习生，时夏。”说完冲时夏使眼色。
时夏会意，立马起身，双手在身前合拢，略略弯腰，“大家好，我叫时夏，请多指教。”
顾苏舟象征性地看了她一眼，扭头跟陶律聊正事。
眼神和那天在酒吧门口一样冷漠。
她突然很想去卜卦，算算她和时夏是不是有什么孽缘。
啧啧啧，领口敞那么大，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