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不燥，阳光正好，突如其来的兴致。
顾苏舟在家里大扫除，东西不多，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没什么烟火气息，薄纱一般的窗帘伴着微风飘动，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窗明几净。
为了通风，顾苏舟没有开空调，忙碌过后，周身起了细细密密的汗，她给浴缸放好水，坐进去放松全身，舒爽得让人不想出来。
正午当头的太阳一点点落下，她拿起浴缸边上的手机，给顾苏澈发信息。
【小澈，晚上和祁柠吃饭，一会我开车去接你】
顾苏澈回复“收到”表情包。
擦干身子，顾苏舟挑了一件上周和祁柠逛街时新买的黑色连衣裙。
顾苏舟到南江大学校门口的时候，顾苏澈穿着碎花长裙，旁边站着一个男生，身材高挑，顾苏澈扭头看到她的车，便直接跑开了，把男生留在原地。
“姐，你今天没穿西装，好漂亮。”顾苏澈一蹦一跳跑上车，边系安全带边说。
顾苏舟抬手轻轻刮了一下顾苏澈的鼻子，“我觉得你更漂亮。对了，小澈，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啊？”
顾苏澈捧着手机打字，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啊，我不认识，找我要微信的。”
顾苏舟愣了几秒钟，“那你给了吗？”
“当然没有，我又不喜欢男……”顾苏澈话音戛然而止。
车内安静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不喜欢男……
不喜欢男生？
顾苏舟揣测着没说尽的话。
顾苏澈偷偷做了个懊恼的表情，目光不安地四处游走，故作轻松地开口：“我又不喜欢那个男生。”说完又问：“姐，你觉不觉得车里有点热？”
顾苏舟猜到她想绕开话题，便顺着她的意，“确实有点热，你把温度再调低一点。”
……
顾苏舟定的是一家西餐店，价格颇高，环境布置精美，华丽的吊灯、烛光和精致的餐具无不彰显着高档的氛围。
侍者领着她们入座，过了十几分钟，祁柠来了，三人点好餐，等待上菜，祁柠打趣道：“今天我们顾总监要大出血喽！”
顾苏澈冲着祁柠古灵精怪地眨眨眼，顾苏舟悠然笑道：“你俩要是喜欢吃，下次我们还来。”
祁柠：“那不行，吃多了西餐，还是觉得火锅更适合我的胃口。”
顾苏澈狠狠点头，竖起大拇指以示认可。
许久没和祁柠见面，顾苏澈兴致勃勃地八卦：“柠柠姐，你……你谈恋爱了吗？”
祁柠正喝水，差点被呛住，咳嗽了两声，顾苏澈立马递给她餐巾纸。
“小澈，你问得很直接啊。”祁柠边擦嘴角边说。
“你柠柠姐有暗恋的人。”顾苏舟在一旁发言。
顾苏澈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双眼冒金光，“真的假的？那柠柠姐你们在一起了吗？”
顾苏舟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都说了是暗恋，要是在一起了，还叫暗恋？”
顾苏澈只顾着激动了。
“我怎么感觉你听到我有暗恋的人，这么开心呢？小澈。”祁柠不解。
“因为……”
“因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对，我相信你，柠柠姐。”
顾苏澈心想，总不能说是因为她也有暗恋的人，想取取经吧。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祁柠在心里仔细品味这句话，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菜品上齐，餐桌上多了刀叉碰撞和细微的切割声。
直觉告诉祁柠，顾苏澈刚才的反应不简单。
“小澈，你谈恋爱了吗？”
祁柠一开口，顾苏舟和顾苏澈切牛排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顾苏舟略低着头，叉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竖着耳朵等待答案。
她也不知道她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顾苏澈继续切牛排，“没有。”
顾苏舟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但更像是落在满地棉花上，依旧不踏实。
没有？
可是明明亲眼看到小澈和那个女生……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祁柠不明所以，对着顾苏澈说：“22岁可以谈恋爱了，放心，你姐不会说你的，她最多会羡慕你，毕竟她没谈过恋爱。”说完狡黠地看向顾苏舟。
顾苏舟注意到祁柠的目光，“嗯，可以谈恋爱。”又哼哼两声，毫不留情反击，“不过恋爱这方面，我们三个可都是新手，零经验。”
顾苏澈手心握着刀叉直冒汗，强颜欢笑。
她倒是想谈，就怕对方不愿意。
她姐要是知道她跟女生谈，还能愿意吗？
“不过小澈，在恋爱中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可以倾尽爱意，但不能恋爱脑。”祁柠猜到顾苏舟可能会不好意思跟妹妹聊这些。
的确，顾苏舟发自内心感谢祁柠无数遍。
从小到大，祁柠更像是顾苏澈的知心大姐姐。
顾苏舟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心。
而祁柠教给她如何处理少女心事。
虽然，顾苏澈一直觉得祁柠是甜妹，说话声音甜美，长着一张娃娃脸，逢人总是被夸可爱，说她和顾苏澈同龄，毫不为过。
……
各怀心思的晚饭结束，天色已晚，夜幕悄至。
祁柠开车离开，顾苏舟送顾苏澈回学校，在车上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聊餐桌上的话题。
顾苏澈情绪低落，一直侧身看向车窗外，路边的景色变得模糊，顾苏澈眼睫湿润，她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努力强忍泪水。
直到舌头多了丝血腥味，她才微微启唇，小口呼吸。
可这血腥味的苦，不及暗恋的万分之一。
看着顾苏澈走进校门，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顾苏舟又想起了那句“没有。”
朋友之间会有这么亲密的举动吗？
那写在白纸上的“学姐，我喜欢你”又是怎么回事？
直到被人按喇叭催促，顾苏舟才匆匆收回心思。
顾苏澈回到宿舍，舍友廖思颖正在打游戏，一局结束，注意到低沉的氛围，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南江大学研究生宿舍是三人间，但另一位舍友开学没多久就搬出去住了，顾苏澈和廖思颖仅仅知道她的名字，没见过几次面。
廖思颖本科也是南江大学法学院的，和顾苏澈不一个班，读研之后分到一个宿舍，两人才熟稔起来。
顾苏澈没主动说过，但廖思颖知道她喜欢研三的学姐秦之楠。
秦之楠是法学院的风云人物，和时夏是众多学弟学妹的崇拜对象。
秦之楠长相清冷，面若含冰，眸若星河。乍一看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可稍稍接触就知道她很爱笑，笑起来更好看。
反差感，狠狠戳人。
“思颖，我喜欢秦之楠学姐。”顾苏澈很认真地说。
“我知道啊。”廖思颖想说她早就知道了。
“对吧，你都知道。”顾苏澈趴在桌子上小声呢喃，“大家都知道。”
“怎么了，小澈，你怎么突然说这些？”廖思颖对顾苏澈的反常举动表示不理解。
“我喜欢她，你知道，大家都知道，可为什么偏偏她不知道呢？”顾苏澈说着提高音量，嘴角颤抖，眼眶发酸，心里的委屈四溢，“还是她装作不知道。”
答案很明显。
与顾苏澈不熟的同学都能看出来，秦之楠怎么可能不知道。
顾苏澈大一军训的时候认识秦之楠，彼时秦之楠读大三，因为成绩优异，和时夏作为优秀学姐为大一新生分享学习经验和大学生活心得。
秦之楠后发言，本来昏昏欲睡的顾苏澈在看到她登台的那一刻，顿时清醒，再挪不开眼，被她的美貌吸引，为她的落落大方心动。
讲座结束，找时夏和秦之楠要微信的人很多，顾苏澈也是其中一位。
慢慢地，从线上到线下，她和秦之楠越发熟络。
顾苏澈面对学生会，社团，学业的多重压力，陷入迷茫，秦之楠会耐心地开解指引。
秦之楠会注意到顾苏澈生病没去参加参加活动，贴心地给她送药。
直到大二，顾苏澈才明白，她对秦之楠，不是学妹对学姐的崇拜，而是初次见面就心动、后来更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意。
可秦之楠好像从不明白……
顾苏澈不是没有插科打诨表达过心意，而是秦之楠仿佛永远接收不到。
她也挫败过，冲动地想一股脑说出来，但最终一次次忍耐着。
说出口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秦之楠大四的时候成功保研本校，顾苏澈放弃像姐姐一样出国留学的想法，以秦之楠为标杆，努力学习，两年后如愿以偿。
现在顾苏澈研一，秦之楠研三。
这是最后一年，也是顾苏澈暗恋多年最后的机会。
她不想放弃。
“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错了？”顾苏澈看着廖思颖，情绪难以自抑，胸口剧烈起伏，一阵一阵的疼，抽泣着，“我是不是不该忍着，如果我说出口，她是不是就能感受到我对她的喜欢了？那她是不是也会喜欢我了？”
卑微得不像顾苏澈。
廖思颖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后背，顾苏澈慢慢抬头，满脸泪痕，可怜得像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小声问：“你说，她喜欢我吗？”
廖思颖没法回答。
顾苏澈也只是问问。
是啊，秦之楠要是喜欢她，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顾苏澈哭累了，躺在床上，心里的念头生根，眼泪给它浇水灌溉，不停地萌芽疯长。
她不要再畏手畏脚。
她要赌一次，赌注是四年坚定不移的暗恋，也是她已经成为配得上秦之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