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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乌白头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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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梦最近隐约觉得自己这位临时的大东家似乎有哪里变了,原本是除了收钱和算账之外当甩手掌柜的主儿,现在竟然也开始学着二东家的样子,对着抱月楼的经营指指点点了。

先是说就几个姑娘唱唱跳跳,一天到晚都没几个客人,实在是不够热闹,于是请了好几个说书先生进楼说书,客人没多少,他自己倒是听得挺起劲,之后又从家里拿了什么茶饮法子,专门在抱月楼里开了个小茶坊,把牛乳和茶一起煮进去,放各种稀奇古怪的小食,美其名曰“奶茶”,别说客人们爱喝,楼里的姑娘们更爱喝,短短半个月下来胖了好几个。

这大东家甚至还把这小茶坊开到了外面,这下好,客人没几个,外面排队喝奶茶的双手双脚加起来都数不完。

袁梦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看范思辙,还照常让姑娘们以清倌的身份接待客人,却丝毫不给独处的空间,每次都是让那些姑娘们吟诗诵词、卖弄才艺之后就快点下台,不要影响他让小茶坊给客人们上茶饮。

袁梦也不好当众逼迫那些姑娘强行陪客,只能强笑着看范思辙将抱月楼的生意折腾的一塌糊涂。

平日里袁梦有意让范思辙和这抱月楼里的姑娘们多“亲近”一番,这样方便将他和这摊浑水搅和得更混杂一些,可现在袁梦只有一个想法。

老天爷啊,谁能赶紧把这大东家赶回去啊!

先不说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按照范思辙这个经营方式,她们这到底是青楼还是酒楼啊!

袁梦正在心里这样呐喊,范思辙又掏出了《红楼》的原稿,说是要做一面墙的柜子,将这范闲亲笔全都摆进去,向众人展示,借此来吸引客人。

一时间,抱月楼倒是风靡京都,只不过不是以青楼的身份,而是高级茶楼的身份。

袁梦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夸这大东家是个聪明人还是个蠢货。

说他聪明,竟然没察觉到自己这个靖王世子的情人是有意接近,也未曾发现自己在栽赃陷害他和范家,可若说他蠢,他拿出来的这些东西也确确实实能够赚到钱……

虽然无可奈何,但袁梦也隐约察觉到这抱月楼的性质有所变化。

二皇子交给她的差事办错了,她真是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她如何能不知道,一旦做了这个差事,生死不过早晚的事情,实在不行……只能她以死达成目的。

不等袁梦做出决断,范思辙已经再次上门了。

更准确一点说,是带着陈雍容上门了。

“我打算在这里办一场茶宴,邀请京都名门贵女前来做客,一起赏读诗文。”

袁梦看着眼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一时间差点被气笑,她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位姑娘,我们这里可是青楼。哪有在青楼宴请贵女小姐的?”

话是这么说,可看范思辙在一旁鞍前马后,袁梦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有这样预感的不止有袁梦,抱月楼的姑娘们也在一旁窃窃私语。

自从这大东家时常入楼、显露真面目之后,管事的袁梦似乎就有所忌惮,她们也不必再像之前那样迫不得已接客,只要展露才艺即可,她们巴不得这大东家最好是住在抱月楼里。

“青楼?抱月楼是青楼?”陈雍容转身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范思辙,开口问道:“这些时候进账的银钱,是接客赚得多,还是茶饮赚得多?”

范思辙看账本看得最久,当然知道到底哪个赚得多,立刻和陈雍容一唱一和起来,道:“那当然是茶饮赚得多,我这马上都能开分号了!”

陈雍容又环视了一圈抱月楼内正在观察情况的其他姑娘们,大声开口问道:“各位姑娘,容我问一句,你们要这抱月楼是青楼还是茶楼!”

抱月楼内一片寂静,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壮着胆子开口道:“自然……自然是茶楼!”

桑文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正是前些时候被抓入楼中的一个姓金的姑娘,她刚被打了十几棒,按理说应该被关在后院,只是因为大东家这几日常来,还会到后院巡视,所以才被放了出来,袁梦对此的解释是这金姑娘是被抱月楼所救,自愿留下来的。

旁边有人推了金姑娘一把,小声警告道:“袁大家还在,你不要命了!”

金姑娘却并不搭理,只是大声道:“抱月楼对外说自己是卖艺不卖身的清雅场所,所以我才自卖入楼帮我爹还债,没想到入楼之后并非如之前所说那样只签做工的文书、待到日后可以自赎自身,而是直接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沦落贱籍。管事袁梦日日朝打暮骂,还要强迫我们接客。若非大东家这些时候时常在楼内巡视,不知道有多少姐姐要吃苦头……”她说着说着有些哽咽,道:“我爹还在楼外日日等着我回家,他年老体衰,日思夜想我这个女儿,原本卖菜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身为女儿,我如何对得起他……”

她这样声泪俱下,许多女子都不由落下泪来。

她们之中又有几人沦落风尘是心甘情愿呢?无非是身不由己四字罢了。

站在陈雍容身后的范思辙听完金姑娘的话,更觉得愧疚,低着头不敢说话。

金姑娘接着说道:“仅我入楼之后的这段时间,还有不少人被胁迫入楼,其中良家女子不在少数,难道大家都是自愿来的吗?”

袁梦气急,道:“你——你们!你们要造反吗!”

护卫们正要上去堵嘴,陈雍容已经从范思辙手里拿过算盘,冲着为首的护卫一丢,只听得一声巨响,几个护卫被溅落的算盘珠子蹦倒在地,捂着脸惨叫不已,而那木框已经嵌在了抱月楼的柱子里,纹丝不动,看得人胆寒,更让范思辙止不住地搓胳膊。

陈雍容冷冷地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袁梦一哽,对范思辙道:“大东家,这就算是你的相好,也不能这么胡来啊,出了事情伤得可是范家的脸面……”

范思辙立刻道:“不许胡说!什么相好不相好的,你怎么敢啊!这是我嫂子!长嫂如母,虽然我娘还在,但嫂子高低算我半个妈!知道吗?”说完他又掏出转让的文书,道:“这楼是我嫂子的产业,我嫂子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谁敢反抗!”

袁梦目瞪口呆。“嫂、嫂子……?”

她之前听人说陛下有意为范闲和郡主林婉儿赐婚,可眼前这女子看着并不像传闻中那个体弱多病的林郡主……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她就是范闲在宫中宴席上亲自作诗表白的陈海庆。

陈海庆……穿女装?来抱月楼?

她心中警铃大作,正要拔下发间涂了剧毒的簪钗自尽,陈雍容已经随手丢出一支发钗,将她手中的簪子打落,迅速伸手掐着她的下巴,检查她口中是否□□,确定没有之后,她才开口道:“袁姑娘,我想你和范家没有仇怨,这么处心积虑又是何必。”

袁梦的手被发钗划破,流下一道血痕,她冷笑一声,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自己的仇怨又算得了什么?”

陈雍容并不和她多说,只是利落地卸了她的下巴和胳膊,看着她因为剧痛瘫倒在地,这才让人进来,给袁梦头顶套上袋子,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一旁的护卫见状正要动手,一股威压已经从那看似柔弱的白衣女子身上迸发出来,震慑得众人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陈雍容见他们都不敢动作,露出一个笑容,道:“你们还是动手吧,也算是挣扎一下。”

不过一刻钟,原本凶神恶煞护卫倒了一地,陈雍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她再次抬头看向站在楼上的女子们,问道:“我最后问一句,你们要这里是茶楼还是青楼!”

她的声音不大,但这句话却在寂静一片的抱月楼内掷地有声,无端地让人安心。

桑文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茶楼!往来鸿儒、吟诗作对、赏鉴红楼,这里不是茶楼是什么!”

她话音一落,鸦雀无声的女子们终于纷纷开口道:“抱月楼是茶楼!我们都是在这里卖艺罢了!”

陈雍容待到她们从安静无声到愤愤不平再到相对无言,这才将躲到自己身后的范思辙推出来,道:“你们的卖身契找范二公子来拿,他知道你们被迫沦落风尘,即使以后脱离抱月楼,回到家中也会受人非议,所以将抱月楼内的种种职位都留给了你们。若是不想卖艺,但还打算继续留在抱月楼内,便找范二公子自荐,在抱月楼领职经营茶饮点心,若不想留在抱月楼内,我这里也有一笔银子,愿意离开抱月楼的姑娘,每人五十两,还是去找范二公子取银,之后可以经我的手隐姓埋名去江南生活。”

范思辙对上那些姑娘们打量的目光,更觉得有些心虚,忍不住想重新躲回陈雍容身后,陈雍容却按着他的肩膀,道:“你说吧。”

范思辙对上她鼓励的目光,这才怯怯走了出来,诚心实意道:“各位姑娘,真的、真的对不住啊……都是我大意失察,才害得你们受尽屈辱,变成今天的样子。”说完,他竟然还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

姑娘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不该受这个礼。

范思辙见她们都不说话,也不起身,只是直起身体,道:“我嫂子告诉我,行商先要做人,生而为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所以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为你们办成了!”他说完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女子们,犹豫着开口问道:“要……要不你们都过来打我一下、报个仇?我的身体已经养好了,你们放心打、随便打!我都扛得住!”

他话音刚落,有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许多人都被带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们实在是太苦了,而现在总算拨云见日,给了她们一个发自真心而笑的机会。

范思辙有些不解其意,直到有姑娘将他扶起来,他这才明白自己算是勉强得到了这些女子们的原谅,他讪讪一笑,道:“没事没事,我自己能走,那我们现在就开始重新安置人手吧。”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回过头,却见陈雍容脸上还带着笑容,只是那笑容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那些已经过来排队准备重新开始的姑娘们,然后她转过了身,径自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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