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鸿捡到竺晏那年,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小小的玉团子扯着他的衣角,常年一心修炼的仙尊心头一软,就这么把人带回了玄天宗。
不出所料,所有人都对竺晏格外喜爱,桓曳更是偏疼到清鸿都有些惊讶的地步。
他一直清楚,自己这个大弟子表面看着和善稳重,其实心里比谁都冷,偏偏又把自己的小弟子放到了心上唯一的位置。
清鸿也知道,竺晏不会为这所谓的“唯一”触动太多。他见过太多爱意,桓曳的这些对他而言,远不够特殊。
可这会让桓曳难以接受。
所以清鸿告诫竺晏,不要有一日对别人动真情,他做了那么多年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尊”,到头来最担心的事,其实只是自己的小弟子被这些他人的执念束缚。
竺晏会闹脾气倒不那么意外,他习惯了万事有师尊兜底,习惯了清鸿总会站在自己那边。何况闭闭关,对他修为也有好处。
万万没想到的是,桓曳会为此对自己动手。
清鸿闭目端坐封印中,双手捏诀,和封印外桓曳的灵气相撞。即使是遭遇严重的反噬,桓曳的力量依然不容小觑。
若单纯论实力而言,他甚至已经隐隐超越了清鸿。只是年纪尚轻,以及心思太重,根基不稳。
他虽然被封印在此,却不是对外界完全断了感知。不过桓曳顶替自己这件事,清鸿并不完全在意。
毕竟玄天宗和仙门需要一个“活招牌”,那之下是清鸿还是桓曳都无所谓。
可是,他不该对竺晏做出那些事——
清鸿面色一沉,灵力猛地炸开。石碑寸寸断裂,封印结界再也无力支撑。桓曳和清鸿一个被反噬多日,一个不要命地强爆灵力,面色都说不上十分好看。
“师尊?!”
闻人枫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他以为早已死去的清鸿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虽说带着灵气相撞割开伤口的斑驳血迹,可人还是活着的。
桓曳也没好到哪去。封印既解,反噬也已结束。他之前为竺晏调养不要命似的耗费灵力,刚刚又和清鸿直直想拼,嘴角扯出一个带血的笑。
看了眼视自己如无物的清鸿和警惕又不知所措的闻人枫,他面无表情眼中却满是嘲讽。刚好,他们谁都不那么希望对方还活着。
但是——“晏晏在殷执身边,不代表别人不会对他出手。”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心里对灼樊的杀意暂时超越了一切。
“我的提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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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对嘛。】竺晏从193那确认了桓曳找上了清鸿,笑眯眯地躺在棉花团子上。
他一边算着自己突破元婴的日子,一边让193调出魔界的地图。193乖巧照做,并在心里默默替以上所有人点了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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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樊的威胁很少只是说说而已,一想到竺晏可能在自己手下被人抢走,殷执原本暴戾的气息更阴狠几分。
可他始终对竺晏身上的血契格外介意,就像被抢走所有物的凶兽,不在乎这所谓的“所有权”也是他威逼利诱夺来的。
“你挡着光了。”竺晏打断了对方的思绪。
殷执不让他离开殿内,他只能随意翻了些典籍来看。魔界和仙门行文风格相差太远,看着倒也有些新趣。
“你,现在倒是胆大。”殷执眼神复杂,不知道为何竺晏一夜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昨日被自己接近时还会浑身颤抖,今日就敢这么直白。想到灼樊来找过对方,他脸色一沉,“又找到新靠山了?”
“靠山?”竺晏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的青衫早毁得不成样子,换了件极具殷执风格的黑袍,越发衬得面容如玉。
他摇摇头,懒得和这人说太多:“算了。”
殷执被他这副冷淡的样子噎得要死,心里都是怎么你和桓曳也是这副态度,面上又要做出毫不在乎的表情,脸色十分精彩。
竺晏丝毫不在乎他心里脑补什么,自顾自地扭了头继续看书。
传讯破空而至,殷执接来看了,意味深长地看着竺晏:“清鸿和桓曳同时回玄天宗了。”
握着书的手悄然攥紧:“同时?”
“看来你的好师尊,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在乎自己被桓曳偷袭一事。”殷执阴阳怪气地捏碎手中纸条,“玄天宗可没说桓曳做了什么,只怕还是他遮掩过去了。”
他太清楚自己这是在扭曲事实,以他对桓曳的了解,只怕是宁肯与清鸿和解生死背叛之仇,也要先把竺晏带回去。
可就是——忍不住想刺激眼前冷淡的人,看对方强忍心痛的样子。
“若是真的说了,玄天宗大乱,不是趁了你们的意。”话是这么说,攥紧的手却始终不曾松开。
看着竺晏硬撑的样子,殷执心头却说不出的烦躁。明明这就是他的目的,怎么此时也并不感到畅快。
“不管桓曳清鸿究竟要干什么,不管灼樊和你说了什么,”他上前去,不顾竺晏的反抗将人扳向自己,“记清楚你现在——”
话被突兀打断,殷执皱眉看向来自寂灭的灵力。他和灼樊不对付,和寂灭关系却还尚可。不过三人多年来一直鲜少往来,最近这两人怎么频频找上自己了。
“在这待着。”他本欲直接挥袖离去,想了想却还是在床周加了道结界,“哪都别去。”
竺晏安静地看着他消失在原地,指尖轻轻划过如有实感的结界,自嘲一笑。
“出来吧。”
果不其然,灼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意味深长地盯着如同被困在笼子中的人:“考虑的怎么样?已经过去一天了,我的耐心向来很有限的。”
“看来寂灭是你的人啊。”竺晏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挑眉回视对方,“二打一都不敢直接针对殷执,而是想办法让他和桓曳对上,你们所谓魔尊也够废物的。”
“你!”灼樊因他毫不客气的挑衅大怒,“别以为现在有殷执护着你的结界,就敢和我叫板了。”
竺晏无视了他的威胁,却出乎意料地回答:“我答应你,会想办法让桓曳和殷执两败俱伤。”
“事成之后——”他顿了一瞬,“不管活下来的是谁,你们最好别让他继续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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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你真要帮灼樊啊?】193心惊胆战地问,它只知道宿主要搞事情,可没想到这是要直接往大结局的戏码拉扯。
【要是他俩真的同归于尽了,殷执也就算了,桓曳可不能真的死啊!】
【是的呢。】竺晏被自家小系统一脸“完了宿主你是不是被气疯了”的表情逗乐了,没忍住上手狠狠揉了半天才解释道,【与其让他俩不明不白地打起来,不如在我可控的范围内。】
原剧情中,桓曳和殷执最后一死一伤,可如今一切都乱成这样,换个决战的原因,也不会再乱到哪去了。
至于灼樊和寂灭——竺晏垂眸沉思,还有清鸿在呢。
当然,他也实在烦透灼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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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曳和清鸿来得和竺晏想象的一样快。
毕竟仙魔有别,为了不让竺晏被旁人误解,他们二人并未通知其他仙门,就连闻人榕也并未告知,只是让她和知道内情的闻人枫守好玄天宗。
两人在玄天宗还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之后却是剑拔弩张。桓曳尚还能忍耐,对他而言比起带回竺晏,其他的事暂时都不那么重要了。
清鸿可不这么觉得。
他常常想到竺晏体内的血契,明明向来性情淡漠,鲜少极为愤怒,哪怕是桓曳和殷执联手将他封印五年都不曾如此。此时却长剑直指桓曳,声冷如冰。
“待寻回竺晏后,我必然会想办法解除你们二人的血契,哪怕是杀了你。”
桓曳神情冷漠,好像被威胁的不是自己一样:“你现在和我说再多,也没法带回晏晏。”
反正已经断情绝义,毫无意义的称呼不要也罢。他心里甚至对清鸿的愤怒格外厌烦,只觉得对方是在耽误时间。
清鸿不意外他的态度,也知道他说的没错,只是心里终究怒意难解,便出手袭向已然发现两人的魔修。
“竺晏是我弟子,你欠他的,我总要想办法替他讨回来。”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些许不甘,竺晏显然是在殷执那里,可总得有人暂时拖住其他两个,“走。”
“不用你来,我自然会弥补晏晏。”桓曳顿住片刻,“哪怕他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看着清鸿往灼樊处去,他身影一闪,下一秒便出现在殷执殿前,挥袖便解决了门口的魔修,信步走入殿内。
桓曳第一眼就看到了竺晏,随后愣在原地。
竺晏还是换了黑色长袍,笑意盈盈地坐在其中。桓曳微微皱眉,他能感觉到竺晏体内依然是灵气而非魔力,不管听到的“修魔”究竟如何,起码自己还来得及。
可是,晏晏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来了。”竺晏面带笑意,声音却波澜不惊,昏暗的殿内看不清他琉璃瞳中神色。
桓曳下意识地走上前:“晏晏——”
他突然转身躲开身后的掌风,殷执越过桓曳挡在竺晏前方,场景一时像极了白水镇的客房内。
可一切又不完全相同。
“殷执,”竺晏轻轻开口,尾音微微上挑,“你不是很讨厌我体内的血契吗?”
“不如想办法杀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