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泽旗下私人医院,保密性强,环境宜人,阳光充足,病房更是足够明亮宽阔。
医生站在病床床头,调试输液速度,做好记录走出病房。
沈席言尾随医生叫住他:“阿予是怎么回事?”
医生戴着口罩,并未多言:“昏迷罢了。”
这就纯属是说三分,留七分了,沈席言自己也是医生,虽然是心外科,但当下的情况只要是学过医都明白绝不可能是昏迷这么简单。
沈席言扫了眼医生胸前的透明的亚克力牌,和善一笑:“刘医生,你这话说得有点……我和阿予从小一起长大,互相还真没什么秘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何况谢、沈本就亲如一家,倘若我向阿予讨要些东西,阿予定不会拒绝。”
沈席言没说任何句不妥的话,可细听细瞧之下又全是不妥。
刘医生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弯弯的年轻人,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脚还没落地,肩背又抵上只手,托着肩膀扶稳他,随即从身后走出,直到与沈席言并肩为止。
路星辰打了个响指:“算我一个,阿予是我兄弟,说说吧,怎么回事。”
刘医生叫苦不迭,都说这沈二少与路家小少爷惯来好相处,今个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地都在追问他,还让不让人活了。
保护客人隐私是医生基本职业道德,更别是谢家名下私人医院,倘若泄露雇主病情在业内是不用混了。但刘医生更知道沈席言说得是实话。
刘医生深知民不与富斗的道理,着急忙慌地擦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狠下心,压低声一鼓作气秃噜出来:“谢总他有幽闭恐惧症,本来经过脱敏治疗都好得差不多了,但谁知道……今天出了这事,要醒过来怎么也得一晚上。”
“幽闭恐惧症?!”路星辰语气难掩惊讶,就差一蹦三尺高了:“阿予怎么会得这个病,日常生活完全看不出来,和我们相处也没异样啊!”
刘医生又擦了擦汗,考虑着要不要一股脑全交代了,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沈席言开口了:“刘医生,你先回去吧,这有我和阿辰在,有突发情况再叫你。”
眼看能离开了,刘医生受宠若惊地连声称好,脚下生风一溜烟开跑。
外人走了,路星辰侧过头跟瞧什么稀罕物似的看了沈席言几眼,直到沈席言眉宇间再次浮现出懒得伪装的烦躁与不耐,才摸着下巴中肯地点评:“笑面虎一个。”
沈席言对路星辰的评价不置可否,施舍他半分眼神回了病房,撂下句话:“你去买点御玺斋买点清淡饮食,我估计阿予快醒了。”
路星辰抓了抓头发,炸毛的脑袋开始冒问号:“不是,凭什么是我?”
回应路星辰的是病房门强制合上的动作。
没了路星辰的瞎嚷嚷,沈席言清静不少,拉过椅子坐在床头,瞧见谢羡予依旧憔悴的面容,又调缓了些输液速度。
距离输液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谢羡予依旧没有苏醒的痕迹,身子活像被抽了生机只能干躺在病床上。
沈席言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还是狗血得不能再狗血的霸总文学,是作者塑造了这个世界的所有。
沈席言应该心存感谢,但他又实做不到心无杂念的感激。
毕竟,谢羡予本应一生幸福美满,存在意义不应该只为了促成作者笔下美好爱情故事,且凭空产生众多无中生有的设定,诸如长久胃病、严苛至极的训导、噩梦萦绕的幽闭恐惧症。
甚至是在未来尚未发生的数次进ICU的追妻火葬场。
在116找上门时,他便阅读了全本,他承认在文中苏听确实很惨,被谢羡予囚禁、侮辱、关押……但那又怎么,沈席言一向分得清,拎得明。
与他一同长大的是谢羡予,彼此相伴度过少时岁月的是谢羡予,与他拥有同一段记忆的是谢羡予……
所有的所有,都是谢羡予,既然如此苏听如何与他何干。
116洞察到沈席言想法,原本发着光的白色小球直接被吓成得没光了,他实在是没见过如此帮亲不帮理的宿主。
116尝试着以情说理:【才不是这样,宿主大大!苏听也有在救赎谢羡予,他们的爱是相互的!】
沈席言懒懒倚在椅子上,盯着输液管缓声道:“你凭什么觉得苏听一定能救赎谢羡予。”
116实在是没见过如此难缠的宿主,嗓门加大企图唤醒沈席言:【因为苏听与谢羡予是灵魂伴侣!灵魂伴侣!注定是要在一起,没有为什么!不要再问为什么了!】
沈席言就静静看着116发疯,等乱晃的球停下来,才哦了声。
116:【……】
该死,想磨牙,但是没有牙。
过会儿,116才重新问:【宿主大大,那你还打算撮合男女主吗?】
116这话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好不容易能出任务,绑定的第一个宿主就不干了,那它在系统考核就垫底了,会没有积分的!
沈席言看了116眼:“你不是说谢羡予与苏听是灵魂伴侣吗,自然是是要撮合。”
最重要的是在小说后期,谢羡予真得爱上了苏听,用尽一切办法都要将苏听留在身边,甚至不惜以性命威胁,几欲疯癫成魔。
沈席言不可能无动于衷看着谢羡予变成这样,思来想去,只能早作打算。
[剧情在作者笔下产生,由作者制定塑造,受作者约束限制,从一开始就已既定,无法更改。]
根据116的说法,重要剧情节点无法改变,也就是在达成重要剧情节点后谢羡予一定会心动。
至于谢羡予心动后的一切交给他就好,总之一定要杜绝一切进ICU火葬场的因素,达成欢天喜地大圆满HE结局。
沈席言百无聊赖盯着输液管,思考着接下来如何发展,无论如何,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绝对绝对不能再发生。
沈席言手撑着脑袋,食指一下下点着脸侧,无事可做地歪过头,用手指拨了拨谢羡予长得过分的睫毛。
沈席言还是有点良心的,没太过分,只轻轻一拨就收了回来。
一触即分。
在撤开的瞬间,沈席言无可名状地想到谢羡予先前黏在一起的眼睫,他手一滞,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可能不是汗水,而是眼泪。
沈席言一点谢羡予鼻尖,讪讪收回。
啧,怎么这么爱哭。
幸好没被人撞见,不然你可就真的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等你醒来可得好好感谢我。
沈席言在病房绕了圈,摸过棉签和温水,有一搭没一搭地洇湿谢羡予干涩的嘴唇。
“真能睡啊。”
按理来说,一个半点过去谢羡予该醒了,但此刻谢羡予却没有半点动静,而且路星辰估计也快带着吃食回来了,饭菜热乎才好吃,凉了再加热以谢羡予挑剔又龟毛的性子绝对不带吃上一口。
想着想着,沈席言忽然凑近俯下身细细打量起谢羡予紧闭的双眼,自然自语咕哝了句:“再不醒,我可就要亲你了。”
沈席言只是嘴欠地随口一说,万没想到这话还真他娘的起了作用。
只见,谢羡予以一个匀速徐徐睁开阖上的双眼。也许是没那么快意识到当前的处境,谢羡予眼中闪过一丝与他本人极不相称的迷茫,眨了几下眼才注意沈席言放大的脸,慢半怕蹙眉道:“你做什么?”
“准备吻你啊。”人一旦醒了,沈席言放下心就开始犯病,打了个飞吻的动作:“睡美人嘛,不都是这样,得亲一下才能醒。”
谢羡予才醒,没工夫理沈席言,对着沈席言那张放大版的俊脸就是四个字:“离我远点。”
他口吻冷漠,嘴里说着威胁的话,但殊不知他这幅因昏迷而稍显苍白柔和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威胁之力,甚至是起了反作用,嗯……显得有点脆弱。
反正沈席言是这么觉得。
沈席言起身,抱胸大大咧咧地将谢羡予从头到尾扫视了两三圈,换上个被伤透了心的语气:“阿予,你未免太无情了些。”
“要知道可是我抱你上的救护车。”沈席言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哪怕事落在自己身上,也是如此:“你当时可是紧紧抓着我衣服不放,紧搂着我脖子,还叫我阿言来着,怎么一醒就叫我离你远点。”
“只怕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都没你这么绝情。”
谢羡予脸色一黑。
就算谢羡予当时神志不清,也能肯定沈席言一定是在无中生有、颠倒黑白。
也许是谢羡予眼神太正色,也可能是看在谢羡予刚醒的份上,不能大逗特逗,总之沈席言勉为其难道:“好吧,前面是假的,但最后一点可是真的。”
说归说,闹归闹,沈席言也没忘正事:“你被困在电梯这事,多亏了苏听,如果不是苏听我和阿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等你出院了最好是请苏听吃点饭之类的表示感谢。”
“哦,对,我记得你不是在找助理吗?我看苏听就不错,手脚机灵又是个老实的,你要是担心苏听没工作经验,你就先让林助带带她。”
“你看行不行?”
谢羡予刚醒,思维还没跟上就听沈席言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问了个最关键问题:“苏听是谁?”
沈席言:“……”
他忘记男女主还不认识了。
沈席言心里直骂娘,面上却如沐春风:“苏听就是那天在未央华庭的女生,也是今天告诉我你困在电梯那女生,说起来,你真应该好好感谢她……”
沈席言后面的话谢羡予没太听清,在经历外界刺激后,人的身体机能都会自动选择遗忘,以屏蔽痛苦。
谢羡予也不例外,即使没过去几小时,当时的画面却模糊朦胧。
只记得黑,一望无际的黑,漫无边际的黑。
谢羡予身子颤抖,好不容易消散的梦魇再次如附骨之蛆般袭来,他被困在四四方方的电梯……不,是地下室。
他奋力拍打着门板,嘶声喊叫……他能做的全都做了,但依旧没有人来,没有人能来帮他,在一次次试图反抗中他终于妥协,终于放弃,只尽可能地蜷缩着身子将自己缩在角落。
绝望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适应了,身子机制更会自我疗愈。
只是,在又一次同等的黑暗中,在他又一次处于昏迷途中,有人闯了进来。
【叮!心动指数+10%,HE进度+10%!】
【恭喜宿主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