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叙把两具尸体塞进更衣室的空柜子，从门缝里观察走廊，见无人注意，这才装模作样地拎着拖把出去。

他一间间厂房拖地，硬是把所有厂房都逛了一圈，里头大同小异，都是类似的走廊与玻璃房。

核心区是一处无法进入的建筑，秋叙对浮空城在地上设厂的一些习性较为了解，隔窗观察片刻心里也有了底。

工厂的四周都有高高的电网，前面有两排身穿制服的看守，看衣着款式应该是军长带来的。

秋叙回到工厂后院，刘一和牧羊人们还没回来。绕过笼子和卡车，后门在角落里，也有两个看守。秋叙慌慌张张地跑过去，说道：“有个原材料跑了！”

其中一个看守跟着他去看情况，秋叙把人带到卡车后转身解决，接着再回后门解决第二个，搜出钥匙开门。

陆轻厌跟着卡车的踪迹过来，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换上。”秋叙扒了看守的衣服丢给他，微微尴尬，“不小心杀了橙湖城的王后和军长，我们得快点。”

他也太不小心了，不过陆轻厌大抵能猜到是什么情形。

看守的衣服对陆轻厌来说有点小，胸口的拉链都拉不上。秋叙笑眯眯地伸爪子拍他胸肌，夸道：“发育不错嘛。”

陆轻厌早已习惯他的流氓程度，并不惊讶，仅仅羞涩一笑。

两人一前一后正要进入厂房，此时三个牧羊人回到后院，似乎结完账准备离开。他们大概不认识多少个工厂里面的人，看到秋叙和陆轻厌并没有太大反应。

双方擦身而过，秋叙朝陆轻厌看了一眼。

两人同时转身动手，秋叙将那个老尤脑门磕到墙上，反身一脚踹歪了另一个牧羊人的脖子。陆轻厌捂着一个牧羊人的嘴拧断脖子，见秋叙动作这么快，默默地给昏死的老尤补了一刀。

“你们这种大高个，有时候太依赖天生的体能，反而不如我。”秋叙得意地说。

他嘴巴不饶人，手也没闲着，拽下老尤的钥匙，朝一只大笼子里丢过去。

之前在二手人力市场，有个长得还算不错的病秧子险些被拖去上一层，后来又被老尤买来，被刘一评了高级。这病秧子单独关在一只笼子里，靠着铁栏奄奄一息，钥匙砸进他的怀里，他抬头看向秋叙。

“车钥匙也在里面，给其他人开门。”秋叙说，又扫了一圈其他笼子，大部分人都半死不活的，好歹还有一口气，“能爬的自己上车，能站的拖一下昏着的，趁早走吧。”

病秧子扶着铁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秋叙没空看下去，和陆轻厌一起贴着厂房的墙壁往核心区前进。

“浮空城对地面执行科技封锁，禁止地面人接受高等教育，禁止建设地空信号站，禁止投放机器人，这倒是方便了我们。工人只干体力活，工厂最中间的核心区称为主控室，由一个不联网的AI操纵工厂所有仪器，只要破坏主控室，毁掉AI，工厂就停摆了。”

陆轻厌谨慎地提醒他：“主控室的防御一般都很严密。”

浮空城人在地面建设工厂，最大的阻碍不是大字不识的地面人员工，而是地下联盟的袭击破坏。科技封锁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提防地下联盟，其实地下联盟拥有和浮空城不一样的科技路线，彼此都在防备被对方窃取科技。

两个人对这些背景故事心知肚明，但谁也没说出来。

主控室墙壁与窗户都很坚固，有一个正门，三个侧门。秋叙和陆轻厌抵达一处侧门附近，警觉地停在监控范围之外。门紧闭着，门上有浮空城常见的门禁，AI直接通过门禁验证身份，并通过小屏幕与人交流。

“我们肯定是进不去的。”秋叙不知怎么有些心虚，“来不及解释了，接下来我的操作可能有些骚，你不要太惊讶。”

陆轻厌点点头。

秋叙挠了挠头发，他忘了自己现在的皮肤状况，一挠头皮痛得面目狰狞。他抽着气，猛然一步踏入监控范围，门禁立刻亮起红灯，AI的机械音警告：“你已被锁定，请后退到三米之外。”

“我受伤了，要求特殊情况下的紧急验证。”

AI反复闪烁，片刻后机械地说：“您的声纹在库中，公民170616。您因破坏经营罪行为受限，但依然享有基础权利。我是未接入浮空城网络的AI，无法为您通知医院。您的皮肤大面积损伤，请前往20公里外的太空电梯站点求助。”

秋叙退回陆轻厌身边，陆轻厌微微出神，从他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现在只需要做一件小事，就能让AI放行。”秋叙说，“可能会有一点刺激，我会挡着你的。”

秋叙从身上掏出一把枪，这还是他越狱时顺的其中一把，枪声动静大，不是他的首选，平时不常用，子.弹都没少几颗。他开了保险，把枪放进陆轻厌手中，握着陆轻厌的手，将枪口抵上自己的脑门。

陆轻厌直勾勾地盯着秋叙，手僵着。

“AI核心原则，在公民遇到生命危险时无条件救助。”秋叙简短地说，“你挟持我，我们进去。”

陆轻厌缓缓地将保险关闭，枪口顶着秋叙，另一只手臂环着秋叙的腰，搂到前方去，张开手掌护住秋叙的心口，以防出现意外情况。秋叙被他从背后包裹住了，肩胛骨贴上了刚刚觊觎过的胸肌。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走回监控下，他俩这方面没默契，走了几步路秋叙就踩了陆轻厌几脚。

陆轻厌说：“打开门。”

AI再次反复闪烁，随后说道：“请勿伤害公民。”并打开了侧门。

走廊空空荡荡，看起来没有任何防御性武器。但浮空城的AI启动武器只需要一微秒，他们两个实际上已经深陷在包围里。

陆轻厌挟着秋叙走入其中，四只脚走出了打架的风味，有那么几脚秋叙好像踩到他脚趾了，陆轻厌轻轻闷哼，蓝眼睛水汪汪的，抿着嘴唇控诉地看了秋叙好几眼。

他这算是恢复正常了，秋叙心底松了口气，脚步想避开他，结果赶上他也在调整步子，又踩上了。

走廊即将走完，秋叙低声说：“AI会通知附近所有公民支援，里面的三个人已经收到消息了。我们腹背受敌，必须速战速决。开门后你把我推进去，那一刻是你最危险的时候，自己小心，找好掩体。”

走廊尽头的门打开了，里面三个浮空城人尾巴紧绷，都举着枪对准门外。

郑先生的枪口有微妙的偏移，秋叙对上他的眼睛，意识到这个人或许想“误杀”自己，避免AI为了保护公民而导致工厂受损。

不能等郑先生先动手，秋叙踢了一脚陆轻厌，陆轻厌会意，竟然猛地将他提起，一把抛出去。一瞬间走廊里的武器纷纷露出狰狞面目，瞄准的红点集中在陆轻厌背后。陆轻厌按住耳垂，密集的红点瞬间紊乱散开，同时他也冲进了门内。

在密集的枪声响起之时，秋叙砸在一个经营局成员身上，他的手在衣袋连开两枪，对方愕然瞪大眼睛，来不及反应便死透了。

此时郑先生自知错失“误杀”机会，枪口对准了陆轻厌。

秋叙反手一枪，郑先生应声倒下。

经营局的另一个成员已然反应过来，翻滚避到主控台后，对着两人扫射着，大声命令AI：“放弃设备，进行攻击！目标两人！”

秋叙喝道：“我有案底！他有权限！AI以他为先！小心！”

他灵活地翻过主控台扑下去了。陆轻厌扫视一圈，对着冷却系统的管道开枪。AI操纵着房间内的防御性武器包围他们，秋叙以一米八的身高提溜着二米多的人质，站起来与AI 僵持。

冷却液漏得满地都是，操纵着整个工厂的主控室设备温度飞快飙升，没过多久发出高温警报，并应急关闭了工厂内的所有仪器。

“我们出去。”陆轻厌说，他放出了一只蝴蝶，并看了眼秋叙手里的人质。

蝴蝶的金属构造清晰可见，翅膀上的花纹甚至是不加掩饰的地下联盟标志。在场谁都认得出这是一只搭载了AI微型武器，在这里爆.炸大家都死无全尸，那个人质脸色铁青，秋叙推他，他迈出了步子。

走到核心区的侧门后，人质猛然下蹲，以其强壮高大的体魄拽得秋叙一个踉跄。他反手掐住秋叙的小臂，顺着秋叙摔倒的势头，将人往地上猛掼。秋叙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的脖子，带着他一起滚到了地上。

陆轻厌抬枪又放下了，拖开秋叙身上的尸体。秋叙被压得直翻白眼，没好气地拔出对方颈侧的匕首，插回了靴子里。

不远处的窗户后，有人影闪过。

“被工人看到了。”秋叙咕哝着，“他跑不远。我左你右，先检查厂房里有没有被抓来的人活着，再回后院会合。”

秋叙只找到了一个尚有一口气的幸存者，不过当他花费一点时间把旁边的工人清理后，再回头一看，幸存者咽气了。

他准备离开时，踢到了主管尸体上落下来的名册，捡起来收到了口袋里。

工人们跑空了，后院里的人们也开着牧羊人的卡车离开了。陆轻厌跨在一辆越野摩托上等待秋叙，秋叙翻上后座，陆轻厌一拧油门，摩托绝尘而去。

开了三公里后，工厂在背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远到他们车轮下的地面都随着爆.炸震颤，秋叙从背后抱住陆轻厌的腰，下巴搁到他肩膀上，附在耳边笑着说：“我得走了，走之前会顺便把调查局的两个家伙宰了。唉，怎么就管不住惹事的手，才过了几天安稳生活，怪舍不得的。”

陆轻厌说：“如果你愿意，这次袭击以我……在地下联盟的身份宣布负责。”

“哦？”秋叙笑眯眯地问，“展开说说。”

听他这语调，搞不好一开始就把陆轻厌背锅当成plan B了。

陆轻厌从后视镜看秋叙，想到以前试图和秋叙交换秘密都被随便打发，不禁幽怨地说：“每次都是我在说，这次你说一个秘密，我说一个秘密。”

“好吧。”秋叙狡猾地说，“说起来，之前我在地下联盟的杂货铺买了个橙湖城的身份，为了和前女友结婚。我前女友……啊不对，这是下一个秘密。到你了。”

“……”好缺德。

陆轻厌扭头朝秋叙清甜一笑，换算成奶茶甜度可称为全糖。他不玩了，直接地说：“我也是会生气的。”

秋叙自知理亏，又不想讲理，没脸没皮地戳他后腰。陆轻厌盯着前面不回头，腰窝被戳得好痒，他忍着不笑，很快眼睛水光盈盈的。

年轻男大泪腺真敏感，要不是秋叙发现他在压嘴角，得以为他气哭了。

他们一路都没说话，橙湖城近在眼前的时候，秋叙又一次贴到陆轻厌背上。

陆轻厌往后看了一眼，这瞬间恰好捕捉到秋叙眼中浓郁的悲哀和怀念。那些情绪一闪而逝，秋叙压着嗓音，音色带着些沙哑的磁性：“我的养父是浮空城人。”

他只说了这么多，陆轻厌没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