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一直知道，宋瑜宁很爱哭，但是假哭占大多数，假哭的时候都特别大声，真哭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宝别哭，妈的，看老娘解开绳子不亲手剐了北边那群混蛋！”卫嫣看起来倒没受什么伤，声音里又急又怒。
宋瑜宁估计是被直接扔进来的，右侧手臂和腿都火辣辣的疼。
他慢慢把自己调整到坐姿，然后用力站起来。
“嗯……”
站起来的动作扯到腿，风一吹，冰冷粘腻的濡湿感附着在他腿上。
卫嫣心疼坏了，漂亮的眉紧紧皱在一起：“小宝流血了，别动了，不然血越流越多。”
宋瑜宁轻轻摇了摇头，咬着下唇，往方淮他们的方向跳，每跳一下，牙就陷进去一分，血混着眼泪留了一串脚印。
卫嫣想伸手接一接他，但是被绑得太死了，动不了一点。
“小宝痛不痛？”卫嫣皱眉，“我们被抓的时候周围没有目击者，我的手机也被收走了，宋教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们出事。”
宋瑜宁舔了舔嘴唇上的血，声音带着哭腔，但是很稳：“爸爸应该已经发现了。我是去找周叔叔的时候被抓走的。”
电视剧里主角被绑架很容易就被救走，宋瑜宁一直觉得绑架就是这样的，直到现在他看见受伤半昏迷的方叔叔。
卫嫣看见他目光沉静下来，有些失神，苦笑道：“小宝都长成以前宋教官的样子了。”
宋瑜宁愣了下，浅浅勾出一点笑：“姨姨，我先给你解绳子。”
他的手被绑在身后，只能用嘴咬。
绳子绑得很紧，没有一点活动空间，绳结被塞进里侧，根本咬不到。
“小宝，还是算了……”
卫嫣看方淮的绑法差不多也知道自己的是什么样子。
宋瑜宁凑过去，一点一点咬断组成麻绳的线：“要多花点时间，姨姨别急。”
过了一两个小时，外面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宋瑜宁已经咬断了绝大部分，剩下的卫嫣用点劲就能挣开。
“姨姨先别全弄开。”宋瑜宁制止了卫嫣挣开的动作。
卫嫣想问为什么，房间外推门进来一男一女，穿的衣服灰扑扑的，很低调。
“小崽子跳到Omega怀里去了。”男人语调轻浮下流，浑浊的眼睛不住在宋瑜宁身上流连，露出垂涎的神色。
卫嫣挣动了一下，打断了男人的视线。
“操。”男人看见卫嫣衣服要扑上来咬死他的神色，有些胆寒，移开目光，还被女人踢了一脚。
“蠢货，队长说了要活的，你把小崽子玩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两人就是来看看人质是不是安安分分，扫了一眼就走了。
男人跟女人一起出了房间，发出了让人恶心的粘腻笑声：“嗐，十一二岁的小孩儿有劲儿着呢，哪有这么容易死？”
宋瑜宁害怕极了，但也有些茫然：“什么……玩？”
卫嫣在心里啐了一声，骂了一百遍死恋童癖，声音温和地说：“没事没事。刚刚不让我挣开是听见脚步声了吗？”她都没听见。
宋瑜宁摇摇头：“闻到味道了，他们没带阻隔贴。”
他八九岁的时候知道了自己的不同——自己从小就能闻到信息素这件事，他只告诉了周瑾安，哥哥让他暂时不要告诉别人——因为一直没什么坏处，他就没告诉爸爸。
现在他已经快十二岁了，差不多是分化的年龄，可以说了。
卫嫣闻言很惊讶：“小宝要分化了吗？”
宋瑜宁摇摇头，不想多说：“还有一个原因——我闻到爸爸的味道了，他们就在附近。”
“你真的闻到了？”方淮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腹部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一直流血，“我之前听见他们说，这个房间外三十米都有人一直巡逻——你真的能闻到？”
宋瑜宁认真地点点头：“我真的闻到了，还有大爸爸的艾草味。”
“不可能，他们在外面做潜伏任务的时候肯定会带阻隔贴。”方淮皱眉，想了想，又反驳自己，“也可能是你敏感度太高了，带着阻隔贴离得远也能闻到。”
说着，他有些担忧：“这么敏感，以后怎么办啊？北边的疯子都不爱带阻隔贴，小宝难受吗？”
宋瑜宁摇摇头：“我还没分化，只能闻到。”
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原理，但是一般要分化的时候都会有点什么症状预兆，可能这就是宋瑜宁的预兆。
“帮大忙了。”方淮还是很虚弱，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但是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分析道，“尤许围而不攻，一种可能是防守过于严密攻不进来，第二种就是这群人打算把我们运走，时间不会很晚。”
“军事基地就在南湾，强攻不可能攻不进来，所以是第二种。”方淮眼睛有些失焦，缓缓地就要闭上了。
卫嫣吓得声音都抖了：“方淮，方淮！别睡！宋教官就来救我们了，你别睡——”
房顶上传来轻响，门外传来说话声。
“屋顶上什么声音？”
“会不会是有人入侵？”
“是军用绳索枪！”卫嫣皱眉，“这个工厂房顶是露天的，应该是准备从房顶下来，从内部攻陷。”
宋瑜宁半点没犹豫，立刻很大声地哭起来，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吵得外面说话的人进来看情况。
“哭什么哭？！吵死了！”
宋瑜宁一抽一抽的，眉轻蹙，眼微红，漂亮极了。
“叔叔，我叔叔流了好多血，晕过去了呜呜呜……”
那两个人走近查看方淮的情况，踩进血水洼里，发出脆脆的水声。
“操，这么多血——别真死了，上面要活的！”
“快去报告副队！”
两人跑了出去。
他们走了之后，宋瑜宁又哭了两声才停。
卫嫣看着他娴熟的操作，在这样严峻的环境下也忍不住发笑：“小宝，你这招用的挺熟的啊——我一直不知道小宝喜欢哭来骗人。”
宋瑜宁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也没用多少次，都是天赋。”
“震得我耳膜疼……”方淮没睁眼，虚弱地说。
楼上不断传来细微的倒地和拖行声，绳索从墙上四四方方的小窗户外一闪而过，墙外音乐传来长长短短的窸窸窣窣声。
卫嫣对宋瑜宁轻轻嘘了一声，仔细听完，手指骨节在墙上敲出长长短短的声音。
墙外没了声响。
“这是什么？”宋瑜宁问。
卫嫣终于有了点特工的感觉：“摩斯码，有空教你。”
宋瑜宁腿上的血沾着灰凝固了，钝钝地疼。
过了一会儿，两个看门的才终于把人带来了：“快点快点，那个Omega伤口跟水龙头似的，他死了我们也活不成！”
但是带来的人也不是专业的医生，只拿纱布塞进方淮伤口里堵住，随意包扎了一下，再把他放平在地上。
方淮疼得忍不住惨叫到失声，脸又白了几分。
“方叔叔……”宋瑜宁蹭过去贴了贴他的脸，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做好这些，那三个人就走了。
方淮咬着下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条濒死的鱼。
“没……没事……”方淮说话的声音只剩一点气息，靠近他唇边也听不清。
“操他妈的！”卫嫣一下挣脱绳子，快速地把方淮手上的绳子也解开一些。
随后宋瑜宁也被她解开绳子：“刚才外面的特工说马上会发起进攻，让我们尽量争取到一点活动空间。小宝待会儿躲我身后，保护好你方叔叔，知不知道？”
她说完没过几分钟，外面就骚乱起来，枪声、叫骂声、哀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层层叠叠此起彼伏，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
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卫嫣绷紧全身，做出攻击的准备姿势。
门一推开，她迅速拽进来一个，然后一脚踹上门，毫不手软地扭断手上的人的脖子，抢到了一把枪。
门被踢得哐哐响。
“小宝，捂好耳朵别松。”卫嫣缓声对他说。
宋瑜宁照做。
门被一下踹开，巨大的声响穿过手掌的蒙堵传进他耳朵里。
三四个男人往里闯，卫嫣手还是麻的，连开四五枪，打死了两个，不止是谁的腿一脚踢开她手上的枪，卫嫣只能赤手空拳跟他们打。
之前来过的那个男人在手下人缠住卫嫣后径直往方淮这边走。
宋瑜宁在他向方淮伸手的时候扑上去狠狠咬住他的手，嘴里尝到了点血腥味，但随即就被甩出去，脑袋在墙上重重撞了一下，意识有一瞬间消失。
不行，方叔叔……
宋瑜宁掐着自己的腿，短暂获得一点清醒，脑袋还是很晕，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看不清晰。
“小杂种！”男人怒吼了一声，信息素的味道铺天盖地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像是发狂一样撕扯宋瑜宁的衣服。
“别动他！”卫嫣嘶吼道，目眦欲裂，“畜生！畜生——别动他！！！”
宋瑜宁有一点意识，但是没什么力气，胡乱蹬了几下，被抓住脚踝狠狠一拧，剧烈的疼痛逼得他惨叫。
“真是好样的，连绳子都解开了！”男人阴鸷地盯着地上疼得不断蜷缩的美丽少年，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脖子和胸口有几处衣服勒出来的红痕，头上的血滴在清瘦漂亮的锁骨上，让人很想舔一口。
“反正也跑不掉了！”男人猴急地去抓宋瑜宁。
卫嫣火气一下上来，狠狠把按着她手的男人一脚踹飞，另一个被拽住脖颈重重砸了几下墙，鲜血和不知名的浆体四溅。
脱身后卫嫣立刻冲向男人，拳头刚砸到男人身上，只听见一声枪响，子弹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贯穿她的大腿，卫嫣立刻脱力跪了下去，被男人踹到一边。
门口站着和男人一起来过的那个女人。
“你他妈死不死啊？老娘离开这儿就把你那根给你切了！”女人怒道，“蠢货！贱种！外面宋尤许已经带人冲进来了！”
枪声很快上到这层楼，并且飞快逼近。
男人被骂了一通，扔开了宋瑜宁，脸色阴沉：“不杀了他们？”
“你脑子里装的全是你下面那根东西吗？！”女人看起来想杀了他一样暴怒，“杀了方淮，宋尤许明天就会带兵打到北边！”
“他们没有证据……”
“要个屁的证据！宋尤许就特么是个疯子！你跟疯子讲什么道理！”
女人身边的人在她的指示下强硬地押着男人快速逃走了。
不到一分钟，宋尤许就带着人找来这个房间。
“小淮、小卫！”宋尤许先让军事基地的人抬方淮和卫嫣出去，作为指挥官的宋尤许才终于卸任，情绪失控地扑到宋瑜宁身边，“小宝……小宝……”
谢章晚一些找过来，只看见宋尤许抱着满头是血的宋瑜宁，声音有些崩溃。
他心头一紧，立刻让人抬了担架过来。
“没事了没事了，小宝没事。”谢章把枪背到身后，伸手把宋尤许扶起来。
“杀了他们。”
宋尤许声音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