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娇娇和谢林之间有情况,徐青玥回想上辈子,这两人在一块了吗?
不太记得了。
唯一有印象的是,大概明年的时候,周娇娇在家里的帮助下回城了。
到了县城,她们直奔供销社,徐青玥买了两个搪瓷洗脸盆,一个洗脸一个洗脚用,其他的东西都不缺,看到周娇娇买雪花膏,也跟着买了一盒。
离开供销社,徐青玥询问知青点的吃饭问题,得知大伙的口粮都是放在一起轮流做饭搭伙吃饭,徐青玥心中另有打算,但暂时不急,等秋收结束再说。
考虑到秋收的劳累程度,她想做点搁得住的食物留着给自己补补,顺便找个机会送点礼物给谢川,早点把人勾到手。
“我准备去趟副食品站买点东西,你们有一起的吗?”
陈晓华今天主要是来买牙膏牙刷的,周娇娇是为了零嘴和雪花膏,都说不去,徐青玥便一个人去了。
称了两斤肉,回来的路上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从书库仓库中拿出之前买好的油盐酱醋等调料,全部放进背篓里。
看着她整理背篓,沉甸甸的一堆东西,陈晓华直犯嘀咕,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看来徐知青家庭条件不错,是个不缺钱的主。
“清玥你是想单独开火吗?”
徐青玥见她们误会了,便解释道:“我和大家一起吃,没有搞特殊的打算,这肉是我准备做点吃得送人的。”
闻言,陈晓华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担心徐青玥刚来就特立独行不合群。
被绿豆糕俘虏的周娇娇正和谢林说话呢,听到徐青玥的话立马转过头来:“玥玥你要做什么呀,能给我尝尝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能卖我一点吗?”
一点点就成。
徐青玥笑着答应下来。
晚上,四个女生凑在一块下厨,男生们打下手吃了一顿欢迎饭,等大家都回屋休息了,徐青玥来到厨房,手脚麻利的做了两罐香菇肉酱。
留下大约半罐的肉酱放在橱柜,其余的放进了随身仓库中。
月上柳梢,简单洗漱好的徐青玥很快睡着了,而另一边的谢川,又一次陷入了无边梦境之中,而这一次,朦朦胧胧间,他穿过漫漫长路,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了光亮,小跑着朝前奔去。
路之尽头,是一片荒凉枯寂的墓地。
悠悠的月色银光照在片片冰凉的墓碑群上,所行至终点,是崭新的墓碑,墓前摆放着一束鲜花。
墓碑之上,是一张黑白照片,以及仿佛雕刻在他心口的名字:徐青玥之墓。
谢川感觉心好像被生生的挖掉了一块,疼的他几近窒息。
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可以痛到这种地步,像是有刀子一下一下的往心口扎,一刀一刀,鲜血淋漓,他蹲下身,手掌珍视温柔的拂过墓碑。
无尽的悲凉和悔意的情绪从心底蔓延扩散开来。
后悔?
他在后悔什么?
他才见了徐知青一面,仅仅一面的陌生人而已,他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许久之后,他俯身跪地小心翼翼地亲吻照片,听到自己说:“徐青玥,我不该放手的,不该放任你嫁给赵明松,不该信了那些屁话,说什么爱是放手,老子就不该放手,是他们害了你对不对,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我要让他们一个个全部付出代价!”
谢川仿佛被割裂成两个人,一个是现在的他,不明白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原因;一个是梦中的他,那些懊悔、痛楚以及浓烈的恨在灼烧着他的心。
那是他,又不是他。
……
“川川,川川醒醒!我的宝你怎么了,别吓妈啊。”
焦急的呼喊声在耳边炸响,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脸上,谢川迷迷糊糊地抹了把脸,半睁着眼看着坐在床头又哭又叫的老妈,十分无奈。
“妈,大半夜的您哭什么?哭我一脸水,洗脸也不是这种洗法。”
他一出声,吓得赵素英嗝的一声,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紧紧攥着他的手,谢川这才发现他妈的手跟冰坨一样凉,手心里全是汗,抬头一眼,那双包含着惊惧后怕的眼睛含着热泪,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谢川心中一紧,抬手给她抹泪:“妈,您是不是做噩梦吓着了,瞧您哭得鼻涕都出来了,大半夜的跑我屋里来,该不会梦到我出事了吧,吓成这样,我爸呢?您嗷嗷哭成这样,我爸还呼呼大睡,赵素英同志,你男人真不靠谱,是我就不会这样。”
小儿子一副没正行的样,气得赵素英抬手就要打,巴掌扬起来了怎么也舍不得打下去,最后轻轻地落在他胳膊上,不疼不痒的。
“你老妈天不怕地不怕的不惧鬼神,天王老子也不敢入我的梦!做噩梦的是你,川川啊,你刚刚梦到啥了,哭个不停,妈瞅着心疼死了,妈给摸摸,吓不着啊。”
谢川一听,他做噩梦还哭了?
抹了把脸,可不是吗?脸上湿漉漉的,枕头也哭湿了,他回想着方才的梦,好像记得不太清楚了,细细一想,莫名的痛楚席卷而来,令他闷哼出声,头痛欲裂。
“老头子你快来啊,糟老头子别睡了!快来看看儿子。”
谢川缓过疼劲,赶紧叫住了赵素英安抚,这时候谢玉启也被喊醒趿拉着布鞋过来了,瞧见母子俩脸色一个赛一个苍白,担心的不得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叫唤啥呢?你们娘俩怎么了?素英你哪不舒服?”
赵素英指着谢川摇头,她没事,是儿子有事!去叫村里的医生,算了,还是去医院吧,转头就要去隔壁叫人。
“你去找玉连借牛车,带儿子去医院!愣着干嘛,快去啊!”
死老头子杵着不动,可急死赵素英了,关键时刻谁都指望不上,抓起扫炕笤帚就往他身上砸。
谢川拦住风风火火的老妈和唯妻命是从的爸,再三保证自己没事:“我就是做噩梦了没睡好,接着睡就行了,真没大事,您和我爸快回去睡觉吧。”
赵素英哪放得下心,说什么也不走。
“明天我要是还难受,一定去医院行不?”谢川一脸无奈,催着他爸:“快带我妈回去睡觉,多大岁数的人了少熬夜,熬夜秃头。”
谢玉启:……倒霉孩子。
哄着二老回房休息,一番折腾下来天都快亮了,他躺在床上,回忆着梦中的情景,模模糊糊记了个大概。
唯有一个名字清晰深刻。
赵明松。
徐青玥的丈夫吗?
最近做的梦中,他似乎很喜欢很喜欢徐知青,后来却选择了放手?爱她就要放手?什么鬼?这完全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压根不是那么大方的人!
他自私又霸道,打小看上的东西,必须搞到手,亲哥亲姐不带让的,他能把自己喜欢的让给一个外人?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若他真的喜欢上一个姑娘,肯定想方设法使尽手段也要得到手,对方不喜欢他咋啦,多追追,努力对她好,他就不信对方心硬不动心。
这才是他谢川会干出的事。
梦里一定是假的。
对,一定是这样。
他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一觉,结果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梦里的情景,直到旭日东升,一家子吃早饭的时候,谢家父母看到小儿子阴沉着脸,明摆着一副不高兴的状态。
问就是没事。
再问,儿子就该更不高兴了。
整整一上午,谢川满脑子被“赵明松”三个字刷屏了,不管是受梦境的影响,还是别的原因,谢川已经将新来的徐知青视为他的人。
每每想到徐青玥嫁给了旁人,谢川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
当日事当日毕,今日愁今日报!
把他膈应成这样,始作俑者能放过吗?必须不能啊!
谢川不作犹豫,当即召集一帮兄弟们去隔壁村把赵明松凑了一顿,尤不解气,干脆十分大方的送了对方一份包月服务,三天一小打,七天一大打。
专门往脸上招呼,疼得半死都不知道谁下的手。
至于打到什么时候,看他什么时候消气吧。
徐青玥和陈晓华第一天上工,大队长给安排的工作相对轻松,趁着天没黑,徐青玥独自离开知青点,朝着记忆中的谢家方向走着。
行至半路,突然听到笑闹声,循声望去,一群朝气蓬勃的青年们正凑在墙角处,也不知说了什么,一伙人挤眉弄眼的大笑起来。
被众人围在中间隐隐为首的正是谢川。
见她看过来,谢川吹了个口哨,笑弯的眉眼璀璨如星,斜阳似血,霞光漫天,红霞于高空坠落,散为金光,与那欲下沉的日光相击相荡,层层绕绕,以及沐浴在一层层光与色的少年,闪闪烁烁的全映在了徐青玥眼底。
人入景中不自知。
“徐同志,吃不吃奶糖啊?大白兔的。”
如夏日般热烈的嗓音于人群中响起,带着能驱散冬日冰冷的炙热力量,坚定有力的奔她而来,声音中隐隐含着青涩的笑意和憨涩。
上辈子她在谢川临死前想起的那一幕。
徐青玥莞尔一笑,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好呀。”
青年们的笑闹声骤然一停,包括谢川在内,很显然,徐青玥的回答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一帮平日里开开玩笑从未做过坏事,甚至极少接触女孩的小青年们,率先红了脸。
谢川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