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让洛九靠在软枕上,拜别滕家夫妇,推着洛九往马车方向走去。滕夫人惊讶地看向滕梓荆,眼带询问,这是闹得哪出?
滕梓荆无力吐槽,整个故事一句话总结给夫人:“洛大人不遵医嘱,小范大人一生气,用药把他迷晕带走了。”
滕夫人:夫君,你这次回来,认识的人好像都不太正常。
那边马车上,范闲试了半天,还是没法把洛九和轮椅同时固定在车厢中,只好继续把轮椅放进车厢,让洛九靠在车前。他下的药药力甚佳,一番折腾下来,洛九全程熟睡,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样子。
睡着的洛九安静的像个瓷娃娃,全然不复之前张牙舞爪要出门打架的嚣张。这人醒着的时候装得和没事人一样,睡着了倒疼得眉头紧锁。范闲撇了撇嘴,架起马车,让洛九倚在自己身上,好睡得舒服一些。
车马辚辚,一路回城,睡美人洛九引发了路上行人竞相围观,范闲无视了周围或是好奇或是惊艳,或是揶揄或是鄙夷的目光,哼着歌驾着车,悠然返回范府。进范府大门时洛九将将醒转,刚好听到他唱:
“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 九妹九妹透红的花蕾~”
发觉洛九醒过来,范闲顺口问了句:“九妹醒了?”
洛九:拳头硬了。
可惜他虽然醒转,却全身无力,想揍范闲却连拳都握不住,只好任由范闲把他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洛九轻声斥道。
“你现在闭嘴,我把你放轮椅上推进去。再多一句话,信不信我直接公主抱把你抱进去?”小范大人语带威胁。
洛九:好气,但乖乖闭嘴。
范闲乐了:“所以你还是会审时度势的嘛。”把洛九放上轮椅,示意守门的下人把马车送回,便推着洛九往前走。
范府占地极广,山水兼长,亭台错落,林木交映,洛九欣赏着这宛如苏州园林的精致景色,慨叹封建士大夫阶级的腐败生活。美景总是怡人,穿行于道道圆形拱门之间,洛九恍惚有种穿越时空走廊的梦幻感,被范闲药倒的气闷少了很多。
“闲儿你终于回来了,哎呀,这孩子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不少,怎么还坐上轮椅了呢?”柳姨娘听到消息,从后院赶来,看到轮椅上的洛九吓了一跳。
“姨娘放心,他没事,现在这样主要是吃错药了,身体虚。”范闲随便编了个借口糊弄柳姨娘。
“啊?怎么就吃错药了?那严不严重啊?”柳姨娘大惊。
洛九闭了闭眼,吃错药什么的,实在是丢不起这人,勉强回话:“洛九顽劣,让伯母担心了。”
范闲接口道:“他已经没事了,就是看着没精神,休息一下就好。”
柳姨娘拍拍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陛下下旨,让咱们范府给洛公子准备住处。我想着怎么也得找一套最好的院落,就安排了风景最为雅致的明瑟楼,离这里不远,就在闲儿的院子边上,都已经收拾妥当了,闲儿你快带洛公子过去歇下,好好休养。”
洛九虽然没力气,还是坚持躬身道:“伯母太客气,您是长辈,唤我小洛或者小九便是。”
“好,好,小九你好好休息,等你恢复了,我再让人给你做好吃的。”柳姨娘笑得亲切。
“要水煮鱼!”洛九瞄了一眼范闲,提了要求。
“没问题!”柳姨娘一口答应。
范闲:水煮鱼厨房随便做多少,我看到时候能不能有一口进你嘴里。
等到了柳姨娘所说的明瑟楼,果然雅洁清新,有水木明瑟之感。范闲将洛九安置在二楼卧房的床榻上,这里明瓦合窗,阳光暖暖地洒进来,照在洛九白玉般的脸上,让他少了几分虚弱之色。
对于范闲而言,洛九实在不是个听话的病人。所以,趁他此时没法反抗,范闲把能做的检查和实验都做了,他抽了三管血,扎了数针,点了不同穴位,命令洛九一旦觉得不舒服就必须立即如实描述出身体的感受。洛九躺在床上,任凭对方施为。
当范闲点中某个穴位时,洛九突然身体一阵抽搐,他感觉一种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虚感自心底升起,不由自主的牙关紧咬,然后开始呼吸浅慢,瞳孔紧缩,大汗淋漓。他勉强支撑着把范闲问的问题回答完,便昏迷了过去。
范闲把了脉,感受到洛九微弱的脉搏,握住他苍白而湿冷的手,深深叹了口气。
华灯初上。
洛九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大碗棕色的苦药汁正在冒着热气。他看着那个比中午水煮鱼还要大的海碗,恨不得继续昏过去算了。
“喝了。”范闲把碗送到洛九嘴边,面无表情地说。
洛九闻到苦涩和怪异的味道,有点想吐,转过脸看到范大夫一脸严肃,见根本没有通融的可能,只好屏住呼吸大口喝起来。喝完后,他的脸色好了一些,想讨碗水缓解一下舌根的苦意,但范闲没给这个机会。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你的猜测没错,基本确诊是吗啡中毒。”
“好消息是,我能治。”
洛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怎么治?”
范闲没有卖关子,详细地解释道:“其一,你身体素质极佳,加上只是单次中毒,成瘾不深。其二,不知你自己发现没有,你的自愈能力强的可怕。深度灼伤,一天一夜就好得七七八八,比常人快十倍不止。只有你这样的身体条件,我才能看到毒瘾彻底根治的可能。说是能治,其实我只是辅助,我会尽量帮你肃清其他混毒,提高你的抵抗能力,降低痛苦,真正的难关,还要靠你自己熬过去。”
“炮烙之刑这样的痛楚你都能坚持住一声不吭,戒断反应你也定能挺过去。”范闲认真而笃定,“我会陪你走过这一程,直到你彻底痊愈。”
“别小看了你自己,洛九,也别小看了我。”
洛九眼睫低垂,床褥在他掌中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