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受惊,将背上的人甩出之后,飞速跑远了。
洛九抱着范闲,连撞五棵树才止住冲势,气急败坏地咳了一声,又忙飞奔着去追马。
场面充满了喜感。
但是洛九笑不出来。他重新骑上马,拽住缰绳,然后脱下红衣胡乱蒙在好友的脑袋上,这下他想乱动也没法子了。只是看起来像个蒙着红盖头的新娘。
骏马疾驰,红衣翩跹,两人好似一对亡命鸳鸯。幸好此处荒僻,深夜间驿道无人,他们总算没丢脸丢到北齐。
终于到了湖边,洛九甚至来不及拴住马,拎着范闲就飞到了湖中央,然后一齐跳进了湖中——他觉得此时他比范闲更需要这一池冰水。
湖水彻骨的凉意总算让洛九恢复了冷静,他拉着范闲游到湖心,扯开了好友头上蒙着的湿透的红衣。怕他沉下去,便帮他解开了手上绑着的布条。过了一阵,又不得不重新给他绑上,额角青筋暴跳。
海棠朵朵说要泡一夜,还真是没说谎。当天边的星辰隐去,旭日初升,这场鸡飞狗跳的折腾才终于结束。小范大人被好友托着浸在湖水中,总算恢复了几分神智,狠狠打了个喷嚏之后,又打了个寒噤。洛九看他似乎是好了,便抱着他往湖边飞去。
马蹄阵阵,似乎有不少人正在飞速赶来,让洛九蹙了蹙眉。待听到列扬呼唤的声音,才放下心,足间轻点,在湖面上凌波前行。
列扬和王启年等人追查到深夜,得知圣女带范闲往城郊去了,看方向似乎回了家,但圣女家中无人,找不到踪迹。后来终于在附近安全屋发现了洛九的留痕,随着马蹄印记一路赶来,便见到了眼前这一幕——
晨光万丈,白衣仙子自湖中升起,凌然飞渡,怀中紧抱着红衣人影,看身形是小范大人。这场景美得像一幅画。
但是,小言公子不是说两位大人遇到了危险吗?这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身处险境,反而像是深夜幽会啊!
列扬他们连夜奔袭,倦色难掩,最后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感觉像打工人加班一夜后看到老板灯红酒绿声色犬马,气得肝疼,心里不停吐槽三位大人。但是又不敢说,只好低头抱拳行礼:“洛大人!小范大人!”
洛九把范闲放下,一股爆裂真气席卷他全身,驱散了寒意的同时,也烘干了他的衣服。小范大人连打三个喷嚏,自此完全恢复了清醒。
洛九烘干好友衣物的同时,自己身上也冒起一股白雾,白衣瞬间恢复干爽。这一手背后隐藏的深厚内功,让列扬等人更不敢说话了,王启年甚至悄悄缩在后面不敢露头。
洛九没在意他们的表情,淡声吩咐一句:“你们回吧,我还有事。”然后一闪身就不见了。
范闲看着好友简直像是逃窜一般离开的背影,呆愣了一下,记忆一点点回笼,想起自己昨天都做了些什么,突然脸色爆红,连耳根都要红透。
紧接着,涨红的脸色开始发青。“我完了……”他喃喃自语。
“小范大人?”
“没事,回吧!……等等,先帮我解开。”
没管列扬等人看见小范大人腕间红绸是如何震惊,范闲又是如何带着列扬他们回去,洛九一路风驰电掣回了上京城,先去宫里换了衣服,然后紧接着堵住了要逃的海棠朵朵。
“你给我站住!”他大喝一声。圣女有点心虚似的想闪身离去,被洛九劈手拦下。
宫中侍卫早已习惯了两人打架的状态,根本无人理会。无奈,海棠朵朵只好站住了。
“为什么这么做!”洛九逼问。
在他心里,一码归一码,海棠朵朵给范闲下药,报一药之仇,是他们之间的事。他用自己的名义向海棠求来了解法,所以应该谢她。但是经过昨夜,洛九发现她给范闲下的药根本不是普通春药。范闲毕竟是九品高手,医毒大家,他对药物的抗性远非常人能及。能让他难受成这个样子,足以说明药性之烈。即便有前面的一药之仇,这般报复也过线了,海棠朵朵也绝不是这样的小人。
这是一个针对范闲的阴谋,背后的隐情绝不简单!
他刀锋一般锐利的目光让海棠朵朵明白她的借口在洛九这里根本不管用。她慌乱了一瞬,口不择言地嘲笑道:“唷,这么生气!难道昨晚受罪了?他都中了药,你怎么还是没占到便宜,到底行不行啊?”
洛九听海棠这般口无遮拦,昨夜被一路撩拨却无处发泄的心火突然燎原。
他咬紧牙关,眸色转深,危险地看了对方一眼:
——你不知道男人不能说不行吗!
——这么好奇,不如,你来试试!
他姿态未变,也没说话,可是海棠朵朵忽然颤了一下,为这样一个侵略性极强的眼神感到心惊,仿佛一瞬间被对方霸烈的气场完全笼罩。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洛九是一个男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个比她更强的男人,而她,把他彻底惹火了!
圣女再也没有平时的潇洒,踉跄后退了几步,落荒而逃。
终究还是社会人的一面占到了上风,洛九一动不动钉在原地,艰难克制住心底被情绪和欲望诱出的猛兽,看着海棠朵朵逃之夭夭的背影,良久才呼出一口气。
他叹息一声,出了宫,去城里最好的餐馆点了十盘大鱼大肉。
范闲找来的时候,洛九正在雅间里猛吃一盆水煮鱼,辣得脸色发红,鼻尖冒汗。他抬头看见范闲,也没打招呼,继续低头大吃大喝。
小范大人心虚到根本不敢说话,默默留下一个玉色瓷瓶,转身走了。他离开后,洛九拿起那个瓷瓶和下面压着的纸条——是清心散,纸条上写着使用说明。
洛大人拔开瓶盖,一饮而尽。
——唉,像他这般英武不凡的帅哥,居然要靠吃药度过!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