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去休息一下吧，下午再来。”
夫子的声音响起，众人将自己手里的事暂且放下，一个两个都往外走。
不知道是谁撞了韦长欢一下，把她撞得一个趔趄，距离她最近的陆菀菀赶紧扶住她，却不小心撞到了架子。
一本书从架子上滑落。
陆菀菀松开她，正要去捡，李歆已经将书拾了起来。
他拍了拍尘土，正打算放上去，然而书上的三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上弦月。
这是一本医书。
李歆翻开看了看，没有再放上去。
他扫了一眼上弦月下面的字，紧跟着的是一份毒药方。
接着，记载着它的效用。
服之，七窍流血，寒热交替，心似蚁噬，头似鼓擂，耳似钟鸣，腹如刀绞，五感渐丧，七日而毙。
李歆闭了闭眼，往日种种又浮上了心头。
他本以为已经习惯了，然而当这些东西再一次赤/裸/裸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暴怒，忍不住怨恨，忍不住想要毁灭一切……
他睁开眼继续往下看。
上面批注这一行小字：此方阴狠，今应改之。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真是医者的“好心肠”，弄出了毒药来，还“不忍心”见服了毒药的人这么死去。
啧。
陆菀菀本来是打算捡书的，但很明显，现在这事儿被李歆给“抢”了。
她见他翻开书页，也瞥了一眼。
哦，是本医书。
不过李歆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了这是？
李歆抬眼，看见她皱着眉头看着他。
他抬手将书放上了架子继续晒着。
这本医书虽然记载了许多东西，甚至有一些不怎么被人所知的东西，但是，它没有李歆所中之毒的解药药方，只有一张原毒药的药方，拿过来肯定不能直接用的。
但好歹是有些头绪了。
陆菀菀状似无意地撇开视线。
莫要多事，莫要多事……
她看着来到她身边的李俨，心里还记着要送给他一支紫毫笔，于是开口道：“世子现在有空吗？”
李俨眼睛亮，没有询问，他知道是为了笔的事。
他伸手欲揽陆菀菀的肩膀，“走走走。”
陆菀菀侧身躲了一下，没躲开，被他带着走了几步。
“阿离。”何筠皱眉看向二人，他想给陆菀菀解围，但是又不能太刻意。
“陆离，过来。”
何筠有些错愕地看向李歆，恰巧见他也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中藏着一丝挑衅，何筠心底一惊。
“哦。”
陆菀菀听话地走上前。
李俨有些诧异，“歆弟，你找他有什么事？”
“自然是有事。”一个不是回答的回答。
李歆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也没有人再去询问。
何筠担忧陆菀菀身份暴露，但观二人举止，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陆菀菀跟着李歆走远了一些。
“有什么事？”对于李歆这突然把她叫过来的行为，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什么事非得现在说？反正他们住一间屋子，晚上回去说不也一样吗？
难道是什么紧急的事？
“你还记得陆家别院的事吗？”
李歆本来就是随口把她叫出来的，说有什么事，那是真没有。
但他看见了陆菀菀的那一躲，他大概猜到了她并不喜欢与别人勾肩搭背。
刚才何筠出声，他知道是他想给她解围。
李歆想，“陆离”现在是何筠的好友，未必不能成为他的好友，他为什么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他呢？
可仔细回想，他们如今虽同住一间房，但交集并不算多，大概也只有在陆家别院的时候和前几天夜里那件事还算让她印象深刻。
于是他选择了提起了陆家别院，试图顺便将她从李俨那儿弄过来的时候，让她和自己拉进一点距离。
然而——
陆菀菀一听到关于他出现在陆家别院的那件事，就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没有跟别人说过，我发誓！”
李歆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菀菀回想了一下他的问话方式——还记得吗？
那她是该记得，还是不该记得啊？
根据她多年来看电视剧的经验：“我记性不好，经常忘事儿，三天前的事儿基本上都记不清了，所以我只能进丁五斋。”
她还给自己找了佐证，看见没，我成绩差都是因为我记性不好，所以您别在意，您出现在陆家别院还吐血昏迷的事，我都忘记了。
她这丰富的内心戏李歆是没有听见，但她确实不太聪明，从她的脸上都能看出她的心思。
李歆忽然道：“是吗？”
陆菀菀看见他那有些不太好的脸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这家伙为啥忽然就来盘问她了？
“那您觉得我是应该记得呢，还是不记得？”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陆菀菀是小心翼翼，内心惶恐，但总感觉有点……
好吧，她想闭嘴了。
她在说话这方面儿，着实是没什么艺术。
只希望度过这几年，然后赶紧回老家，她要在宣州做随心所欲，花钱潇洒的富家千金。
哦，希望爹娘还有她哥加把劲儿赚钱，让她在金钱的大海里尽情遨游。
当然，就目前来说也只能想想，毕竟她现在还在书院里苟着。
“陆兄不必如此，我非怀疑你说出去，只是想起当时陆兄施以援手，我还没有感谢陆兄。”
一口一个陆兄，此时的李歆心里不太爽快，他意识到，“陆离”对他像是没有朋友之情，同窗之意，有的只是对皇室的畏惧。
“这样啊。”
陆菀菀松了口气。
她连忙摆手：“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
“我们同在含光书院，又是同寝，你帮了我，我理应感谢。”
李歆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塞到了陆菀菀的手里。
陆菀菀觉得有点儿烫手，但是她不能扔。
“这，这……”
“改日定当重谢。”
陆菀菀尽量露出一抹比较自然的笑，“殿下言重了。”
“阿离莫要与我生疏。”
陆菀菀：救命，她怎么觉得这位五皇子有点不对劲儿？
“那……子……”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子慕，我们回去？”
李歆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