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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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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平辉比方舒雅大三岁,读中学的时候和方舒雅同校但是高了两届,颜平辉家是当地有名的暴发户,颜平辉的父亲颜国柱两年前跟着自己远房的表弟肖威外出打工,他们幸运地抓住了国家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化的大好时机,干起了倒买倒卖的营生,服装、玩具、饰品、小电器……反正就是什么挣钱捯饬什么,在温市、广市以及全国各地到处摆地摊做小商品生意,现在挣得是盆满钵满,已经是这个县城首屈一指的万元户了,还作为“先富起来”的典型在社区被广泛宣传。颜平辉是家中独生子,高三的时候因为成绩太差感觉考大学无望就退学跟着父亲跑生意去了,但他对当时正在读高一的方舒雅印象深刻,退学前在哥们儿的起哄和怂恿下给方舒雅送过花结果被拒收了。

颜国柱毕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听说男孩子的智商遗传母亲,就开始盘算着:方舒雅是做自己儿媳的理想选择,毕竟这个姑娘是堂堂大学生肯定智商高,长得还漂亮高挑,性格温柔气质好,这么好的基因将来为颜家传宗接代再合适不过了。颜国柱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的孙子会是多么一表人才又聪明能干,是多么适合继承家业,于是很支持颜平辉去追求她。所以每次方舒雅大学假期回来的时候,颜平辉都会很大方地去请方舒雅的同学朋友吃饭,就是为了有机会能和方舒雅多几次见面的机会,可是能把方舒雅约出来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时候会被礼貌拒绝。

方舒雅大学三年级的那个暑假,她留在学校做家教,想把最后一学年的生活费挣出来,结果八月初的一天,爷爷奶奶因为误食了有毒的菌子被送到医院抢救,方舒雅得到消息后立刻从学校赶回来,爷爷奶奶那个时候的中毒症状都呈现为重要器官衰竭,情况很不乐观。面对高昂的治疗费,方舒雅感到很绝望,她的一个初中同学刚好在这家医院当护士,看到这个情况就建议方舒雅可以去找找颜平辉想想办法。方舒雅当时是抗拒的,打算自己先想想办法四处去凑些钱,结果当时爷爷的情况尤其危重,最终没抢救过来,失去爷爷的悲痛让方舒雅再也不想犹豫了,直接就联系到了颜平辉。颜国柱和颜平辉当时刚好从外地回来给家中老人过大寿,肖威也在。接到方舒雅的电话后,颜平辉和父亲以及肖威都来到医院,方舒雅的奶奶已经呈现出严重的肾衰竭,需要一边治疗一边等待肾源做移植手术。看到眼前这种情况,颜国柱和肖威盘凑在一起偷偷盘算了一下,觉得如果能给颜平辉换来一个这么拿得出手的老婆、能给颜家后代找到这么好的基因,那花这笔钱是值得的。于是,颜家就慷慨地拿出了这笔高额的治疗费用,还花大价钱为去世的爷爷买了块风水好的墓地,连旁边的位置也一并买下来给奶奶留着。奶奶拉着颜家父子的手,不停地说“大善人、大恩人、大贵人……”

方舒雅虽然在大学里年年都获得一等奖学金,而且还被评为优秀大学毕业生,但为了照顾奶奶,她还是放弃了保研的机会,回到了老家Q市县城,成为了那里的一名高中化学老师。可惜在爷爷去世后,奶奶总是想着过世的老伴儿,再加上透析这些治疗过程又很痛苦,渐渐没了求生的欲望,一再表示没有必要等肾源了,把肾源留给更有价值的年轻人吧。她最后的心愿就是能在临终前看到孙女和颜平辉把结婚证给领了。其实方舒雅并没有想好是不是真的就要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毕竟颜平辉不是一个可以谈得来的人,甚至对这个人连喜欢都谈不上,而且她才毕业工作没多久,当务之急应该是好好提升自己,强化业务水平,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去迎接婚姻。但是奶奶一直在劝她:“人家是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们,如果嫁给颜家也算是报恩了,就不会欠下那么大一笔债了。看得出来他们对你还是很尽心很慷慨的,这样你和孩子将来至少不会受苦,不会像我和你爷爷那样没能给你好的生活。现在没有感情不要紧,结了婚慢慢就有感情了,我和你爷爷也是这样过来的。孩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仃的,如果你找到归宿了,我到了地底下也能给你爷爷一个交代,他才能安心啊。”方舒雅看着把自己养大的奶奶,想着没来得及好好尽孝的爷爷,她哭了,她似乎真的找不到理由去拒绝两位善良的老人最后的心愿。

当方舒雅和颜平辉一起把结婚证放到奶奶的面前的时候,奶奶把方舒雅的手交到颜平辉的手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领证那天,妈妈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我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一闪即逝,突然感觉有些东西可能在慢慢失去,不知不觉一滴眼泪从脸颊滑落。我从来没有想到,去民政局的路程可以短到让人绝望……”

按照当地的习俗,老人过世后,晚辈需要在百日之内举办婚礼,否则就要等上三年。所以,奶奶的丧事才办完,婚事又开始张罗了,还好几乎是颜家一手操办的。方舒雅感觉自己的爷爷奶奶的一生都装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而自己的一生,则浓缩在短短三年的时光里。为老人送终、毕业、工作、结婚,甚至生子……

婚礼那天,来迎亲的是桑塔纳车队,这样的排面让整个小镇都沸腾了,街坊邻居都驻足在街边,吃着高级的喜糖,点着高级的烟,看着孩子们跟在车队后面捡小红包。在这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前来参加婚礼的未婚姑娘,在这盛大的场面中,在这热闹的氛围里憧憬着属于自己的幸福。直到整个婚礼结束,方舒雅看着身边躺着的这个穿着西装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才算是真正接受了自己已经结婚这个事实。

方舒雅在日记中有这样一段话:“我无数次地问自己:如果我当时多提醒爷爷奶奶多教会他们一些识别菌子的方法,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我要是不离开他们去读大学而是在家门口找份工作多陪伴他们,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有机会多享几年福?如果我足够好,奶奶是不是就会有更强烈的意愿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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