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秋生还是有点常识的人,在他摔倒并意识到面粉撒出来时,就明白要发生什么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时间反应了。
伴随着爆炸声和剧烈的疼痛,世界陷入了黑暗。
在无尽的黑暗中,泉秋生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七年前的某天。
难忘的一天。
那天意外遇见了多年未曾谋面的父亲,父亲旁边是一个凶神恶煞的银发男人。
他高兴了一瞬,随即意识到了这场景不太对劲,怕自己老爸被坏人威胁,他没敢直接上前,而是报警后悄悄跟了上去。
随后就看见,一个男人跪在他父亲面前哀求,而他虽然没怎么见过却依然崇拜着的父亲,冷漠的、无情的,毫不犹豫地开枪。
就算再怎么冷静,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
意识到这声音会让自己被注意到,他立马捂住嘴,拼命地往回跑。
感觉自己跑了好久好久,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正常的运动量。
跑到有人的地方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
可那是他才一丁点大,那双小短腿再怎么拼命捣腾,他始终能清晰地听到后方属于成人的脚步声。
闲庭信步,游刃有余,像是捉弄一只注定会迎接死亡的小老鼠,让这只小老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发挥一点余热——给捕猎者带来一点乐趣。
而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看不到逃出生天的希望。
下一秒还冒着热气的枪管就抵到他脑袋上了。
他不敢动了,只存下最后一丝希冀——再怎么样我也是他的孩子吧。
然后……
再次睁眼,就是在白花花的病房里了。
等等,那团金色的东西是什么?
泉秋生眯了眯眼,模糊的场景逐渐清晰,但脑子还有点糊。
哦,那团金色的东西原来是个人啊。
脸还怪黑的。
好像在哪见过?
金发男人注意到泉秋生睁开眼了,立即按了按旁边的铃呼叫医生。
然后泉秋生就意识没完全清醒地看着自己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检查过程中他尝试着动了动,好痛,但不影响他轻微的活动。
还没试大幅度地动,他就被按住了。
只好安分地躺在病床上。
这个场景好熟悉。
同样是他躺在病床上接受检查,旁边同样有一团金色的人。
只不过相比现在还多了四个。
哦,他记起来了,这位是当初把他救出来的人之一啊。
降谷零。
那件事之后不久,救了泉秋生的五位警校生就只剩三位了,他们时不时会来照顾他,就自然而然地混熟了,而另外两位还是有点生疏。
那三位警官先生也能猜到自己的两位同期去干什么了,怕哪天泉秋生碰见了人会暴露同期的身份,也叮嘱过他了。
所以现在的降谷先生是什么身份呢?
不久,医生结束了检查,跟降谷零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项。
泉秋生努力起身,又被按住了。
“请问……你是谁呀?”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嘶哑了一些,还有气无力的。
“安室透,是你父亲让我来照顾你的。”
“你父亲”这三个字被强调了一下。
泉秋生瞳孔放大,震惊于自己所听到的内容。
他那鲨人犯父亲怎么会来管他?
必定是假的!
泉秋生板起小脸,严肃地说:“安室先生,你不要骗我了。”
安室透愣了下,被他逗笑了。
这么多年,这孩子好像没多大变化。
“没骗你,我和你父亲是同一家公司的,他让我来照顾你。”
他稍微暗示了一下。
泉秋生背后一凉,不由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
跟他父亲一个公司?所以降谷先生现在是在他父亲所在的那个组织卧底?
话说他作死了这么久终于被他那个糟心父亲注意到了?
他知道父亲是能得知自己的消息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管过他,哪怕是七年前那次事之后,也像是放了一只无关紧要地小老鼠一样没再过问。
那时他有段时间连家都没回,流连在新一和阿笠博士家,甚至想央求工藤夫妇把他带出国,怕自己被抓住,或者连累身边的人。
结果他准备好赴死回自己家时,发现根本无事发生,还有些不甘心。
反正都准备好赴死了,再加上本来就有好多同学看不惯他,他就开始各种搞事,以图引起父亲注意,用自己这个鱼饵把人引诱回来,还特地交待了警察朋友,让他们一注意到长得跟他相似的成年人出现在他家附近就把人逮起来。
近些年他都快要放弃抓到他父亲了,但作死这件事却已刻进了骨子里,现在他搞事大多是为了好玩,却没想到真的钓到了,还钓到了两条。
他侧了侧身,柔软的发丝洒落在洁白的枕头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位看上去有些危险的男人。
明明以前表情凶凶的,却没现在这样笑眯眯的可怕。
“安室先生,请问你有没有见过我的朋友们呢?”
“他们要忙着上学和工作,下午才能来看你。”
这人是干脆把笑容焊死在脸上了吗?
泉秋生暗自腹诽。
“你应该饿了吧?我去给你准备一点吃的好吗?”
声音温和,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来照顾人的一样。
泉秋生闭上眼,把自己缩到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去吧去吧。”
等安室透把饭带回来后,泉秋生就支使对方给他开电视、削苹果,然后拒绝了对方要喂他的建议把人赶了出去。
哪怕是曾经救过自己的警察先生,现在这个身份也肯定是来监视他的,满脸笑容,随时随刻在散发自己魅力的感觉,让泉秋生越看越觉得碍眼。
他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调着电视,时不时想一下刚刚挂着完美笑容的安室透,又恶狠狠地啃一口苹果。
他刚醒来时就发现浑身都在痛,不过这种疼痛还是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的。
骨头没问题,只是身上到处的灼伤都极为骇人,有的地方还有爆破造成的很深的伤口,完全没有身体被贯穿的伤口来得痛。
幸好这些伤都是能祛除的。
会留下的只有腰腹那处的伤。
现在他回想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终于生出点后悔的情绪了。
唉,一不小心作过头了,虽然意外达成了他的最初目的。
泉秋生用那缠满绷带的手,颤颤巍巍地舀了一勺粥,满脸嫌弃,嘟囔着。
“白粥,没味道,不好喝。”
但现在也没有其它食物,只能捏着鼻子喝完。
“春高东京代表战正式开始……音驹VS……”
体育频道?
泉秋生对体育频道不怎么感兴趣,刚想换台,就发现球场上好像有一只布丁。
小布丁也会打排球?
不对不对,那只是一位有着布丁头的人而已。
“……音驹成功赢下第一场比赛……接下来是……”
因为只是代表战,电视上放了几个画面就结束了,但依旧在泉秋生心里留下了一些印象。
——
下午,工藤新一几人前来探望。
在几人进来时,泉秋生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虚了一下。
“对不起。”
泉秋生低下头,喏喏地道歉。
工藤新一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把责备的话说出口,拿出了一份资料。
“对不起也没有用,你被帝丹退学了,现在只能选一个新的学校,想办法正常上高二了。”
虽然从泉秋生开始搞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被退学的准备,但真正来临时,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幸好几位好友已经在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给他准备好了。
“这些是能凭借某些方面特长入学的高中。”
“对不起,还有,谢谢。”
泉秋生看着这份完整的资料,又说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这些朋友肯定在得知他手上和被退学后的焦急,然后又想办法帮自己找解决办法。
“那以后就别再做这些危险的事了啊,秋。”
“所以现在你该老实交待了吧?”
毛利兰叉着腰,神情严肃地盯着他,像是在审问什么犯人。
除了他骗了他们跑到活动室,不小心把活动室炸了还顺便重伤了一下自己,还有其他什么做错的地方吗?
虽然兰酱还愿意教训他他还挺开心的,但也不想无故受罚啊。
等等,这几天他应该已经做了好几遍全身检查了吧?
泉秋生有点想逃了。
三个人的身形在他眼里愈发高大起来,给他带来沉重的威压。
“医生说你腹上有枪伤是怎么回事?”
泉秋生瑟缩了一下,才在几人的逼迫下老实交代。
七年前被父亲和那个银发男人抓到后,最后那一丝希冀还是破灭了。
他的父亲还是毫不犹豫地对他开枪了。
可能还是有一点舐犊之情在,没往致命的地方打,不过那种程度的枪伤已经够他进几次ICU,一不走运就丢掉小命了。
要知道,那枪是挨着他的腹部开的,子弹进入血肉后高速绞动,会在身体上造成巨大空洞伤口,周围的器脏都要遭殃,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警察救援及时、医生医术高超、老天眷顾的结果了。
接着他被父亲随手提起来扔到一边,那个银发男人朝他瞥了一眼。
“小老鼠好像还没死透。”
“别管了,任务还要收尾。”
父亲应该还是有点在意他的吧?
泉秋生这样想着,渐渐闭上了眼睛。
后来还是两个人听到警车声,才没管他匆匆离开的。
那时正好是警校生实习期间,接到报警电话并且赶过来的人就是降谷零他们。
他养伤的那段时间,警方也在调查这件事,因为他交代了对自己开枪的是他父亲,警方也没告诉工藤新一他们实情,而是借由旅游掩盖过去了。
那时的新一哪怕有所怀疑,也在警方的帮助下被泉秋生瞒下来了。
后来看他安安稳稳地会来,也就没有追究了。
只不过他回来后做出来的一些事,让工藤新一觉得他可能是在那段时间遇到了什么或者被谁带偏了。
“就是这样了。对不起,我不该一直瞒着你们的。”
这是今天的第三次道歉了。
铃木园子擦了擦眼泪。
“你这家伙,受了这么多伤怎么不说啊!”
——
晚上,泉秋生吃完晚饭,再次把碍眼的安室透赶出去,开始翻阅那份资料。
这些学校招的特长生的大部分都是体育特长,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擅长的体育项目。
虽然这些年一直在陪新一踢足球,但只是一直凭借着反应速度和对球路的预测,要真让他上脚踢,是被足球绊倒这种事都会发生的,如果试图用脚拦球,他更是能反脚踢进自家球框。
让他把足球作为特长,必定是不可能的。
泉秋生看着这些自己没怎么接触过的体育项目叹了口气。
“音驹?”
他突然瞥见了那个今天中午才听见的词,想起那只小布丁。
反正这些学校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区别,要不就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