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琬不死心的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在藏书阁里转悠,掌心随意捧着笨重竹简翻看,打算再等等。
兴许阿贞姐姐今日要晚些时辰才会来藏书阁呢。
不知觉间,天际霞光消失殆尽,藏书阁内的人亦走的所剩无几。
眼见三两祭徒收拾散落竹简,准备关闭藏书阁殿门,可怜兮兮的张琬只能失落的离开堂内。
藏书阁最高层的窗棂纱旁,长身独立,秦婵无声注视着女孩孤零身影,不禁迟疑,自己或许有些太过苛责她。
可是想起女孩说的那些关乎自己将来的奇怪预测,秦婵感觉她对此一定是深信不疑。
所以秦婵推断女孩如今的行为背后亦是针对自己。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未来的自己。
秦婵陷入沉思纠结难处,因为没有人能够澄清未来不曾发生过的事。
更因女孩的无端讨厌,秦婵心间好似不断压上积石,实在不算舒坦,这是种非常陌生的糟糕感受。
或许自己就不该同女孩往来,秦婵无法消解莫名情绪,渐生抵触的想着,亦决定如此行动。
夜幕之下,从膳食署里吃饱喝足的张琬恢复几分活力,顾自回到楼层住处。
按照以往的作息,张琬准备沐浴更衣,没想祭徒送来的水,却没有多少热度。
张琬探手试浴桶里的水温唤:“今天水好像怎么不热呀?”
祭徒恭敬的应:“小王女,您是要参加太阳祭司仪式的人,咱们太阴祭徒烧的热水有限,如今天气炎热,还请凑合用吧。”
说罢,祭徒退离屋内,徒留下傻傻的张琬。
难道这是坏女人秦婵知道消息,所以给自己下的惩罚指令?!
这么一想,张琬完全不介意祭徒的反差,自顾拧着帕巾擦洗,乐观的感慨,幸好现在是夏日,假若是冬季,恐怕才头疼呀。
可张琬并不知更头疼的事还在后面等着自己呢。
因着进入太阳祭司的祭祀仪式名册,张琬需要向太阳圣女学习相应的规矩流程进行最后的考核。
早间,张琬按照廊道标注进入一处殿内,没想便受到一众人的瞩目观望。
张琬见怪不怪的自顾行进,目光打量殿内太阳符像的壁画,而后视线落在主座前赤色屏风处模糊身影。
关于太阳圣女,张琬前世听闻的不多,只知她特别讨厌秦婵。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那不就自己的朋友嘛,张琬乐观的想着!
燕曦手腕间盘旋黑蛇,目光打量眼前面色苍白的女孩,试探出声:“你就是张琬?”
张琬颔首应:“是。”
“今天你来晚了。”
“抱歉,祭庙太大,这片地方还是第一次来,所以不太熟悉。”
燕曦瞧着张琬白净面容,不见多少心机,抬手让祭徒给她赐席就坐,便自顾出声:“此次太阳祭司主持的祭祀非同一般,所以不得出半点差错,考核亦是如此,还请诸位配合。”
一王女谄媚阿谀奉承应:“圣女谦虚,这是我等的荣幸才是。”
对于这番吹捧话语,张琬有些不适,心里更没指望自己能够通过考核参加祭祀。
毕竟张琬一直都有些抵触鬼神祭祀仪式。
祭铃声响,众人静坐翻阅速记仪式所需的咒语和祭祀流程。
主座屏风内的燕曦悄悄的放出手腕间黑蛇,视线落向众人之中的张琬,眸间满是恶劣愚弄的试探意味。
地面黑蛇悄无声息的盘旋,移动至众人附近,嘶嘶声响起,却并未有人注意。
殿内念咒默背嘈杂声响不停,张琬混水摸鱼的哼唧两声,自顾从宽袖里拿出油纸包的油馍,不动声色咬了满口,唇间油亮亮,分外招眼。
很快,张琬掩人耳目的三两口吞下油馍,将油纸包塞进席团之下掩藏罪证。
许是吃的太急,张琬感觉有些噎的慌,面色不对,便连忙倾身离开席团,去端茶水。
因而张琬并未注意到席团旁的黑蛇袭击动作。
而黑蛇袭击不成落空,本是准备再度偷袭。
没想油馍残留在油纸包的香味引诱着黑蛇盘旋钻进席团之下探究。
“呼!”毫无察觉的张琬喝着茶水缓解不适,而后坐回蒲团,全然不知巧合间的解决危险。
此时突然被重力压制的黑蛇,挣扎不得,只余一截小尾巴无力挣扎,最终奄奄一息的消停所有动作。
而主座的燕曦亦发现不对劲,抬手拨弄铃铛,试图召回黑蛇,结果却无动于衷。
随即燕曦蹙眉出声:“停。”
众人纷纷停止背诵声响,燕曦从屏风走出,目光搜寻无果,蹙眉唤:“请诸位开始默写仪式所需咒语和祭祀流程。”
闻声,张琬在竹简上圈圈叉叉,恨不得错字连篇,生怕参加祭祀仪式。
待祭徒们收走竹简呈至主桌前,燕曦仍旧没有发现黑蛇踪迹,心情不佳的出声:“午后会宣布参加明早祭祀仪式的十二位人选,诸位请先行离开吧。”
“是。”众人心间忐忑的起身告离。
待内里人影陆续散去,燕曦并没有急于翻阅答卷,而是急躁的出声:“现在立刻给我把整间屋子翻过来找!”
闻声,祭徒们面色惶恐,连忙纷纷动作,忽地一祭徒翻开席团,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燕曦闻声,连忙起身走近,眼露阴沉的看向蒲团之下已然成被压扁死亡的黑蛇,咬牙出声:“这是谁的位置?”
祭徒畏惧的低声应:“回圣女,方才小王女张琬坐在此处。”
语落,燕曦现在恨不得亲手撕掉张琬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蛋!
这黑蛇燕曦亲自照养孵化喂养大半年,竟然就这样被张琬给不声不响的弄死,真是大意!
看来必须派人去盯着张琬,探查她的底细!
此时从廊道穿过的张琬,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抬眸看向头顶热烈太阳,眼露困惑,嘀咕道:“真奇怪,怎么会觉得冷呢?”
难道是因为昨晚沐浴的水有些凉?!
午后太阳圣女放出参加祭祀的十二人名册,祭庙里的人纷纷都在张望结果。
张琬在人群之中踮着脚张望,没想人群太多,脑袋撞到一人身背,顿时吃疼的捂住脑门出声:“不好意思。”
王女晋宥蹙眉回过身,没想竟是那不识抬举的小王女张琬,讥讽道:“别看了,祭祀仪式里没有你,这回真是蠢的丢人现眼。”
张琬并不知对方为何如此敌意出声:“你这人说话好难听啊。”
“本王女只是说的难听,可不像你两面三刀,竟然试图左右逢源,将来恐怕都不知怎么死的!”王女晋宥居高临下的步步逼近,满是压迫的说道。
张琬身量不高,相较之下气势更弱,心间虽是紧张,却不想让人看低,故作镇定的应:“祭庙里严禁斗武,违者废除王室身份,另以鞭刑处置,怎么,你难道想打架受罚吗?”
王女晋宥略微意外对方表现跟年岁不服的冷静反应,面上显露冷笑,恫吓应:“本王女犯不着因为你这等皇室旁支血脉而耽误在祭庙的修习,往后走着瞧吧。”
语毕,王女晋宥领着一干人离开原处。
张琬顾自呼出长气,心想这王女不会也是坏女人秦婵派来警告自己的吧。
不过多看刑罚的竹书,果然还是有用处耶。
正当张琬心思松懈时,没想身后忽地走来一人,冷不防的出声:“小王女真厉害!”
张琬吓得失色一愣,偏头茫然的看向一身灰青衣着的女孩唤:“你、你是什么人呀?”
“奴是祭庙的祭奴小倪,小王女方才沉稳从容应对晋王女胁迫恐吓,真是令人倾佩。”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你这么夸,还挺不好意思。”
张琬眼露腼腆的解释,迈步行进廊道,躲避炎炎烈日。
倪奴随行一旁,眼见对方心思简单好骗,因而更是热切,主动出声:“小王女太过谦虚,您若是不嫌弃,奴愿在祭庙侍奉左右!”
“别,我在祭庙里的名声不好,你小心被连累吧。”张琬连忙好意拒绝。
“可是小王女难道不想在祭庙里有个能说话的人么?”倪奴不愿放弃的进一步询问。
这话说的张琬有些迟疑,心间想起两日没见的阿贞姐姐,出声:“其实我有一个好朋友,只是她最近可能有点忙,所以总是见不着身影。”
倪奴闻声,不仅怀疑,她现在是祭庙里最避讳的存在,哪个不长眼的人会接近她?
“那不如奴替小王女找寻她?”
“算了。”
虽然张琬有些心动,但还是遵从当初的约定,犹豫应:“她不喜欢别人打扰,我还是先等着吧。”
“若是她一直不出现呢?”
“不会吧,莫非她出事了?”
闻声,倪奴心间无语,只得更直白挑拨道:“别担心,兴许是小王女无意中惹到朋友不高兴,所以她才决定冷淡疏远您吧。”
张琬见对方这么一说,担忧的出声:“啊,我还是去问问吧。”
从曲折廊道匆匆穿过来到藏书阁,张琬让女孩在外间等候,方才独自入内。
结果张琬还是没有在堂内看到银白祭铃,心间一时有些担心。
难道阿贞姐姐真出了事?
又或者是自己哪里惹到阿贞姐姐不高兴?
倪奴在外见到失望神情小王女出来,心间暗喜,出声:“怎么,您的朋友又不在里面吗?”
张琬颔首,实在想不明白原因,蹙眉沉闷不语。
倪奴于一旁添油加醋道:“小王女莫担心,祭庙里大家都会有许多朋友,或许她有别的朋友,所以才不来找小王女吧。”
闻声,张琬心里更加难过了,阿贞姐姐是自己的唯一的朋友呢。
眼看黄昏日落,光亮渐而黯淡,张琬还是没有等到人,才只得跟名为小倪的祭奴一块离开藏书阁。
火烧般绚丽晚霞缓慢湮没天际,藏书阁内的秦婵,幽深眸间倒映两人的亲密身影,神色晦暗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