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傅玉昭睡醒,床榻上的人早已不见。她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红绸带和各式各样的“囍”字。
恍惚间,她才想起,自己已经嫁人了。
翠玉上前替她梳妆,轻声询问道:“小姐,今天不如梳一个朝云近香髻?”
傅玉昭颔首,“你的手艺一向好,看着梳便是。”
翠玉笑着答“是”,便开始盘发。以往小姐未婚,都是替小姐梳些简单的双平髻和飞仙髻,以后终于可以好好替小姐打扮了。
傅玉昭看着镜中的自己,明眸皓齿,额上的金钿显得更加璀璨夺目。
金饰艳丽,若没戴好便会显得俗气,但是她本就生得美艳大方,只会显得锦上添花,更显华贵。
她满意极了,这般打扮像极了恶毒女配,她想起昨夜谢昀的话,正好可以去“作威作福”一番。
傅玉昭走到正厅时,谢昀已然端坐着正在用着早膳。
桌上,摆着精致的水晶虾饺、蟹黄小笼包、红枣小米粥、豆汁儿,还有一些果脯。种类丰盛,且十分精致。
翠玉知道她在吃食上挑剔,提前交代了府中的厨娘多备些菜式。
要不是时间紧,傅府中的几个厨娘可能会跟着一起陪嫁。
谢昀看到她过来,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傅玉昭今天穿了件云锦金丝绣制的袄子,头戴一只龙凤金步摇,每一步都仿佛踏着轻盈的云彩,款款而来,直叫人觉得眼前金光一闪。
好半晌,他才移开了眼睛,默默地又夹了个小笼包。
傅玉昭走到了餐桌旁,观察了一下桌上剩余的餐点。
嗯,应是用的差不多了。
于是,她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把桌子掀翻。
“殿下还吃得进东西呢?”她叉着腰怒道,“昨儿个一回房便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今儿怎么有胃口在用早膳?”
“你别......咳咳......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傅玉昭指着手指着骂道,“您自个儿看看,这吃的穿得,都是我出的钱,我不吃,谁也别想吃。”说完甩门而去。
心里给自己点个大拇指!
这绝对发挥出了影后水平!
“你放肆......简直放肆!”门后传来气急败坏的怒骂声,傅玉昭仿若无闻,淡定地继续往前走了。
路上碰到几个粗使丫鬟,她停住了脚步吩咐道:“你们几个,进去把房间收拾一下。”
“是,夫人。”
丫鬟们小心翼翼地踏入屋内,微微一惊。
原本摆放整齐的桌椅早已被人掀翻在地,盘子碗筷的碎片四溅,一片狼藉。
空气中还弥漫着食物残渣的味道,脏乱不堪。
唉。
夫人刚进门的第一天就闹得这般凶,大家以后的日子想必是不好过了。
此时,三皇子府。
“哈哈哈哈哈!真是痛快!”谢曜听着下人来报,拍手称快,“老六这次真是倒大霉了。父皇居然直接把那个商户女许配给他当正妻了。”
他的脸色从畅快又转为阴沉,瞪着一旁的谋士斥道:“上次让你给傅家找点麻烦,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办成?”
“王爷,实在是找不到破绽啊。”谋士惶恐地回答,“那傅家的产业实在是管理严格,我们找的人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啊。”
“废物!一群废物。”
屋内一片寂静,没人敢吭声。这时,一个女子端着茶点款款而来。
她眉眼秋波,娇媚如丝,将手里的汤盅放下后就黏坐在了谢曜的身边,轻抚他的胸口,娇滴滴地开口:“谁又惹我们王爷不快了。”
谢曜看到来人皱了下眉,却也端起刚刚她拿来的汤盅。
“这是何物?”
“这是我爹特地托人从北方找来的雪蛤和灵芝,我炖在一起给殿下补补。”
“你倒是有心了,不枉本王这么疼你,”谢曜摸了一把女子的脸,拿起汤勺吃了几口。
女子娇笑着,轻轻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对啊,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吗!
谢曜放下汤盅,看着自己这个娇媚的妾室。
“我记得你们崔家的锦绣坊是京城最大的绸缎庄,近来生意可好?”
崔思若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两年,傅家新开的云锦楼卖着那什么“云锦”,世家小姐争相抢购,生意早就都被他们抢了去。”
谢曜闻言,双眸闪动,外面的人攻不进去,他可以从里面入手!
他抚上崔思若的青丝,温柔道:“有本王给你撑腰,乖。”
他贴着对方的耳朵,呼出的热气让怀里的女子脸颊绯红,“你回去让你爹按照我说的这样做......”
“是,一切都听殿下安排。”崔思若低眉顺眼,柔柔地应道。
谢曜的眸色深沉,傅家既然敢得罪他,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皇宫内,景文帝的御案上也收到了密报。
他看完后面无表情,语调中却有一丝轻快,“老六真是个不省心的。”他阖上奏折,对着玉公公说道:“朕听说他们两个新婚第一天就起了龃龉,大吵了一架?”
玉公公躬身:“奴才不知,只是今天去他府里替陛下赏赐时瞧着,六皇子今天的精神气确实不太好。”
景文帝“哼”了一声,“他也就是看着老实,心气高得很,跟他母妃一个样。”
玉公公连忙跪下,不敢再应。
“怕什么,这些年你一直在朕身边,朕的身旁也就只有你可以说说话了。”
景文帝叹了一口气,岁月无情,他的双鬓也早已斑白,不似年轻的模样。
“随朕去御花园走走罢。”景文帝起身,玉公公连忙过来搀扶着他。
“人老咯......不得不服老啊。”
*
一月之后,锦绣坊开始大肆售卖“云锦”。
而傅玉昭正想悠闲地整理她的嫁妆单子和谢昀的“聘礼”。
她也没想到,结婚还能发财的。
因着是皇上赐婚,宫里赏赐了白银千两,琉璃灯盏、珍珠千琥、龙凤呈祥彩屏一对、翡翠玛瑙手镯一对、玉如意一柄......
东西虽不算太过贵重,但是宫里的品质,和民间制品相比确实是不一般,都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
傅玉昭让翠玉全部给她收拾妥当放到自己的私库里去,既然说好了给她,事成之日后她可是要把这些都统统带走。
她正筹划着,宝珠便领着云锦楼的掌柜过来了。
掌柜的瞧见傅玉昭,“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东家,我对不住您啊!”
傅玉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叫他起来说话。
“邓掌柜的,你先起来,有话坐着慢慢说。”
邓掌柜原名邓明,傅玉昭当时想开个绸缎庄,便去江南挖来了一个懂门道的人来当掌柜,月钱给的也非常足,一个月除去二十两银子底薪,还额外有两成的提成。
邓明平复了一下心情,跟傅玉昭致歉,“街头崔家的锦绣坊,竟然也开始卖云锦了!”他双手握拳,死死地压制住愤怒的心情,“我派人去瞧了,跟我们店里的一模一样,但是只要十两银子一匹!”
“什么!”傅玉昭也惊住了。
云锦有着“通经断纬”之名,以蚕丝线、黄金线和孔雀羽线等混合编制而成,用料极其考究。
用云锦做成的衣裳更是美如天上云霞,耀眼夺目。
这是傅玉昭在江南时,找了十几个织娘日夜研究,方才出现一点雏形。
多年来她又不断改进,方才有了现在的“云锦”。
云锦楼也因此名声大噪,客似云来。
锦绣坊是从哪里来的秘法能做出跟他们一模一样的“云锦”,并且售价只要他们的一半?
傅玉昭的食指和中指不自觉地点着桌子。
“东家,现在我们的客人都跑到锦绣坊去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她稳住心神,双神一冽,“先不要着急,你现在回去把所有云锦都下架,对外就宣称卖完了。”转头又对宝珠吩咐道:“宝珠,你派个人去锦绣坊把他们卖的云锦买几匹来给我瞧瞧。”
她在脑子里分析着所有情况,怕遗漏掉什么重要信息,继而又对邓掌柜道:“你把近来云锦楼内进过纺织坊的所有人,整理成一份名单给我。”
这种情况,必然是有内贼了。
她倒想看看,究竟是谁出卖了她。
“是。”
邓掌柜得了吩咐,便躬身告退了。
待人走后,宝珠上前问道,“小姐,你不怀疑这个邓掌柜吗?”
傅玉昭点头,“想过,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他。”
“为什么呀?我倒觉得他嫌疑最大,照理说,他监守自盗是最容易的!”
“便当我赌这一局吧。”
在江南的时候,邓明自己的的“邓式布行”已经小有名气,他懂布料,待人皆是彬彬有礼,饶是最刁蛮的婆婆去了他店里,也总能被他哄得带笑而归。
傅玉昭觉得这人挺有才干,派人暗中考察了一段时间后,便问他是否愿意跟自己去京城闯荡。
邓明一开始是拒绝的,他的妻儿都在江南,他放不下。
傅玉昭也没有多加纠缠,只是把利益都摆在了他的眼前。
去京城,他能拥有更高的起点,他的儿子也能有更广阔的见识。
况且,京城的私塾质量也不是这偏远的地区可比。
若一朝能高中进士,整个家族的命运都能得到改变。
邓明一听,心一狠,连夜收拾好细软,把自家的布行一关,便来了京城跟着傅玉昭开始打拼。
宝珠问傅玉昭为何如此相信他。
相信吗?
傅玉昭心里其实未必有十分的把握。
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些年的相处,她觉得一个人的性格和风骨作不了假。
但若不是邓掌柜的话,那又是谁?
她闭上眼回想书中的剧情,抽丝剥茧般寻找可以用上的线索。
崔家,三皇子宠妾的娘家。
现在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卖着她研制出来的“云锦”,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得让他们知道,她的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抢的。
内贼要抓,生意也要抢回来。
既然敢动她的东西,就要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