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银凤激动的手一拍桌子,越想越觉得有门路,好几天生产队上工的时候遇见谢炀,直言让谢炀赶紧领她去县城百货大楼看闺女,不然错过了大女儿上班的机会,等以后可没这种便宜好事。
—你别不当回事,我是为了你好。
就好像嘴上长了个脑子似的叭叭起来不带重样的,在家老婆孩子干活,在外老娘操心,真是的,想想这日子活脱脱一个软饭男的生活日常,谢炀有些无奈。
村里知青
不过游银凤奶大孩子奶孙子,操心的不是一般多,于是就在游银凤再次轰炸的第二日,他起了个大早,拿好要带的东西就离开家去找游银凤。
老谢家住在生产队旁边,当初搬家的时候为了大哥,谢老根没置办多少东西,夫妻俩只有一个堂屋,因此谢小军和谢小茜两兄妹都还在谢炀家里住着,这会谢炀走到外面早已天光微亮,叶子还有露水,差不多是早上七点。
谢炀停下来。
老谢家堂屋的屋门吱呀响了一声,出来的正是游银凤,她咪蒙着眼睛,眼缝微微打颤,打了个哈欠撸了撸袖子刷刷刷刚打扫起院子卫生,就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往这来了,院子不过半个人高所以她很轻松便伸出个脑袋一瞧,见是谢炀连忙问道,“桂圆,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她对谢炀这段时间变化表示吃惊,连带着妈看自己生的儿子哪看哪好,所以不自觉的就觉得他懂事了,连忙让他进去吃完饭,喝点热水。
“妈。”谢炀见了侧身一躲拍拍身上土,整了下衣服,迎面走上去,两手交叉揣在口袋里冲着游银凤笑了笑,摆摆手也不进去。
谢炀一躲游银凤不由一怔,一家子见什么外谁成想还不让碰了,见谢炀摆摆手也不进屋门,拍拍脑门。
谢炀把昨晚就去找谢永根请假的事一一说完,游银凤就啧了一声,“住在前后院还这么不讲情面,没人情的货。”
想起当初自家男人不顾上学的龙凤胎就搬到生产队旁边,她就恨得牙痒痒,真是的,自己孩子不管,管别人家的闲事,当初就应该让土匪把谢永根他们家钱全偷走,让他们现在嚣张。
去生产队请两个人的假,不仅没有工分还得交钱,当了官就一点不讲情分了,游银凤嘀咕一声,转身进了屋,谢炀就在外面好奇的看了眼周围的东西,不过片刻游银凤便挎了一个小篮子出来,笑眯眯地喊着谢炀就去了院子后面的自留地。
“桂圆,你先别走,等等哈,妈再去自留地里扯点青菜萝卜,放篮子里给你姐带上,哎呦别揪那个,那种萝卜底下根没粘泥,放在墙角晒萝卜干的,这哪能搁好几天。”
谢炀摸了摸身上干净整洁的薄衫,再瞅了瞅游银凤身上洗得发黄的圆领,把手里东西一放,答应下来也跟着挖了半天。
谢青花最近福星高照好事一波接一波的,日子可以说过得是相当的滋润的,她觉得生活上没有比现在更舒心的了,嫁的爱人潘国强性子敦实,又有门好手艺早几年在工厂就当上三级工了,私下夫妻俩说事的时候说下个月评优领导透漏很看好他,工资能涨,那可是烧高香的好事。
她这个公公婆婆都是厂矿的高级工人,享受工资福利待遇都是每月三四十,别人挤破头的百货大楼售货员她轻易便当上了。
就是有些忧愁娘家的人,充当其冲便是自小便没看多少的弟弟谢炀,二妹谢招娣和她爱人陈高地当初是二婚,妹妹当了便宜娘,还得照顾便宜儿子,要说谢炀谢青花作为姐姐还是接触过不少日子的,但后来她是真没想到绝育的游银凤还会生孩子而且一生就是双胞胎,仔细想想谢小军谢小茜这对龙凤胎只比她的大儿子潘长征大两岁。弟弟不省心,妹妹也倔。所以她很是忧心。
百货大楼紧邻一所学校,离谢青花的家也不远,所以这会说去家里坐坐谢炀和游银凤都没拒绝,其实没等谢炀说出口,游银凤就直使眼色让谢炀进去,那语气就差没说你姐家有钱,不找她要就亏了。
“……”
来往的人群中,几乎不分男女老少,大都穿着这个年代独有的服饰,黑色蓝色被西方人称为黑蚂蚁,蓝蚂蚁的职业套装,全身一个色,裤脚遮掩下也看不到人的脚踝和小腿,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只有穿得最体面的,才能赢得路人扫视的目光,不过也有例外,谢炀和游银凤两人皆是穿得平时的衣服也没穿列宁装啥正经的职业装,所以谢青花这一路上就没少人打量。
两三分钟拐了几个路口便到了一栋装配式仿苏联的厂房,先入眼的是一排排的红墙砖,在谢炀看来这种低矮,单层的房子很是简陋,但这个年代可以说是的上小别墅了,厂矿的单位配房不是好得的,果然高级工人待遇福利好,当工人比那些干环保的赚钱多了,还体面。
“青花,你嫁了个好人家,等着享福吧。”听着旁边游银凤的赞叹,谢炀心不在焉的走着路,羡慕也没什么用,他可记得游银凤是打定了主意来薅羊毛的。
“妈,快进去,我领着,先在家吃顿饭,国强上班不在家。”谢青花率先把钥匙插在孔里,转动了两下,推开门。
“他忙他忙,长征和前进呢。”游银凤想起两个孩子,笑了笑。
“他们上课去了,下午在领你们去百货大楼买点东西回去。”
“嗯。行。”
樊幼娟起来的时候,身边的床铺就已经空了,她默了默,去灶房把饭做好,早饭很简单也就是一点苞谷碴子粥和咸菜,看到又是这些想起之前谢炀给东西。谢家宝忍不住砸了砸嘴,谢解放倒是不挑,喝完便催着谢家宝赶紧吃,然后看着两个孩子吃完饭,她便拿着头巾去上工了。
不过片刻,对面迎来了一个熟悉的女人,那女人以前差点成了樊幼娟的婆婆,此时见了,她不免有些尴尬,不过对面的女人倒是大喜,本来还怏怏不乐的领着孙女,见到她立马放下手里孙女。“娟子。”
前面的路很窄,也躲不开,樊幼娟本能的皱了皱眉,淡淡道:“婶子。”
上回听说樊幼娟的事,还是她被自家男人甩了一巴掌的事,这回不过片刻那女人看着樊幼娟穿着圆领衣服,充满了成熟女人味儿,左看看右看看,不由拉着她的手直叹气说,“你说你当初要是跟着我,我能让你受委屈,是不是你婆婆欺负你了,我看你瘦的。”
听别人提起自己的伤疤,樊幼娟脸上毫无波澜,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听到已经不是太在意了,两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她有些好奇,是谁告诉穿出去的,笑了笑和女人聊起天来,虽说是女人嘴不停,但她还是静静的听着。
“奶奶,奶奶,妈妈还没赶上来呀,你别走那么快,等等妈妈。”旁边小女孩有些迟疑的伸了伸脑袋小声问道。
“我才不想管她去哪!”女人正好也说完了,就和樊幼娟道别,想起不着调的媳妇,胸口起伏说道,“不管她,我们走,回家。”
樊幼娟没再想其他,路很快的就走到了生产队,众人都在忙着种地,就樊幼娟走到登记的面前,说是要请假。
还是替谢炀和游银凤两人请假,不上工也是要交不上工的那份钱给生产队,所以交完钱差不多队上人又知道谢炀不干活了,众人瞅着樊幼娟的目光大多带着审视,神情复杂意味不明的同情目光。
樊幼娟一个城里知青混到这个地步,他们想的是知青有什么用,有文化能当饭吃不,长得漂亮身材好照样嫁给懒汉还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呢,啧啧。
顿时觉得村里的知青没有那么可望而不可即了,城里来的有什么可高傲的,还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现在目中无人,心想将来回不了城得一辈子呆在农村给他们粗壮汉子生孩子养家,讨好公婆,以祈求自己男人对她们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可怜的一点关怀。
回城?呵呵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到时候强迫他们怀了孩子,都有孩子了,这下没了贞洁女人这辈子不就和自己栓住了。
还能舍得离不成?
红旗渠对刚下乡的女知青存着这种心思的庄稼汉不少,村里的知青点已经有好几回看到男人在外面徘徊了,自然男知青们也看不过眼,出手训诫了几回,又打了几回报告反应这才打消一点想法。
知青们多少对村里人不待见,不过这点刚下放的胡连倒是很好奇,看着一旁撒粪挖土坑的刘纯纯捏了捏拳头,“哎同志,离远点。你是不是被臭到了,我刚弄这牛粪的时候就被熏到了,哈哈,特别臭。”
刘纯纯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盯着胡连,冷笑一声,“你懂什么。”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圈胡连,似笑非笑的说,“你晚上没出去过?让我看看被几个流氓碰了。”
“你……你怎么骂人。”胡连捂着脸羞愤的看着对面的女人,正想反驳她,突然肚子不争气的想了起来。
两人距离很近,几乎是贴着,刘纯纯眼神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从她身旁扛着粪桶走过。
“……”
臭什么脸给她看!
县知青队里刚下放了一批连队,来广大农村发展新天地的胡连就是其中一个,她高中没毕业就报了名。
这会被人阴阳怪气的一顿说,心里不由一阵郁闷,同舍的知青们过来劝说她才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不和她计较。
红旗渠虽说心底看不上这群只有皮相的知青们,但也只能心里想想,毕竟在生产队里他们有很大的发生权。
其中就有不嫌事大的,只不过樊幼娟这个黑五类牛棚出身的,王秀秀还真没看在眼里,她不自觉的上前说了几句,“王记工今天请假怪多的,你说奇不奇怪一天天的过得也没滋味,要是我还不如当初不结婚,就不用受罪了你说是不是,幼娟妹子。”
闻言王记工诧异的看了眼樊幼娟,她表情淡淡的,倒是没说什么,他点点头在记工本上画了一道。
旁边干活的王秀秀她没仔细干活四处打量别人,这回眼尖看到了,扯了扯旁边丈夫,喝了一声,“啧啧,你看看,这是什么家庭。真是浪费,好好的工分就不要了。。”
“人家浪费工分,管你什么事,多事,这活还没干完呢。”男人指了指周围的指标,摊摊手说道。
听见男人不理他,女人气的拧了他一下,看到男人不争气的哇哇叫,这才平下气来,不过还是看不顺眼,都是一个村的,凭什么她一个黑五类能找到好看的丈夫,自己嫁了个憨货。
“……”
胡连面含委屈地回了知青点,同舍的知青们都在睡觉保存体力,她蹦上床叹了口气,就算日子过得稀巴烂,她也得吃东西了,鬼知道她饿了两天了。
这一动,她就感觉肚子里有东西翻滚。真是的,低头瞅了瞅床单上的痕迹,总不能每次都这样,害她得拖着可怜兮兮的身子去河边洗脏衣服。
外面天光大亮,胡连端起盆,走出去。
“啊,变态。”一时不妨,居然有一双陌生的手死命抱住了她,紧紧的根本挣脱不来,所以胡连连掉进河里的东西都不顾上心疼,尖叫了出来。
其实谢小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看见有个女孩子走到河边就以为想跳河,这会脸色通红忙放开了,胡连面上的表情要哭不哭,她的模样吓的谢小军一愣,接着便要阻止她大叫,“喂,你别叫啊。”
“为什么不能叫,你要……干什么。”胡连瞪大了眼睛,心痛的捂住衣领后退一步,“不会要灭口吧,我告诉你我是村里的知青,生产队登登记的。”
谢小军还没来得及再说话,被一双酥软的小手捏住了。
胡连咬着唇不敢相信,明明农村都是朴实善良的农民,难道她要丧命了。
……
县城里潘家,一进屋先入眼潘国强坐在堂屋的桌子前,谢青花领着游银凤和谢炀进来吓了一跳,“国强,你怎么不开灯啊。”
谢炀这才见了这副身体的姐夫,他长得倒是很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五官端正,国字脸。见了游银凤起身笑笑,倒是沉着脸打量起谢炀来。
不过他们没呆多长时间,游银凤便急急的把谢青花招到一边,没说谢小军要用五十块钱的事,而是拐着弯的哭诉家里没钱,还有要卖猪了,谢青花沉默了会,就从屋里掏出十块钱,这是她平时家里婆婆公公给零用攒的钱,说起来潘国强兄弟好几个,谢青花这个儿媳妇最受宠不是没有原因的,潘向前是北方人,平时穿的用的都不缺唯独喜欢吃饺子,谢青花呢在家包饺子都是她包圆的,皮薄馅大,所以老两口给零花钱都是照着孙子的标准给的。
堂屋里潘国强没呆多久便走了,谢青花领着游银凤去了百货大楼,便开始给娘家人买东西。
“8块钱的毛衣,颜色鲜亮点的。”谢青花笑道“四块行不行,行的话就要了。”
货架上的女人瞧了她一眼,摇摇头笑道,“不能讲价。七块五,不能再低了,这还是看在老人的份上。”
“贵的撑年岁啊,你说现在哪件衣服不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什么便宜衣服能这么可劲造,不得好衣服陪衬吗。”买衣服的女人笑眯眯道。
游银凤拿起布料瞧了瞧,“是个好东西,就是太贵了,咱别买了。”
说着就要做势拉着谢青花和谢炀两人走。
只是步子就放的很慢了,根本看不出大的移动。
谢炀眼睁睁看着那女人高喝一声,喊她们过来。
“六块我就买。”
“的确良的,哎别走别走啊,这种是压箱子货行就卖给你吧。”女人无奈。
就看着他们一来一往,这价钱就从八块砍到了六块钱,生生砍下了巨款,随后谢青花便说道这一片的区域之所以能讲价是因为纺织厂的这批货出了些纰漏,成了压箱底的货。
但质量绝对过关。
紧接着几人又去了副食,布料,鞋帽几处,谢青花出手大方,谢炀怀里报了一堆吃的用的跟在后面,游银凤已经笑得眼不见底了。
“妈,你向大姐借钱了。”谢炀语气透漏着肯定,一脸关心道。
“可不是,小军啊得读书,这可不是妈偏心。”
你就这么确定谢小军有好好读书。
游银凤不疑有他,乐呵呵的提起谢小军。
“姥姥,舅舅。”不多时上学的潘长征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谢青花见了,笑着安排他,“正好,长征你先别做作业了,陪你姥姥回趟家,把我买的东西捎带后座上带回去,不然你舅舅不好拿。”
“好嘞,妈。”潘长征本来沉着脸进来的,听说不用先做题,他摘下和印有苏联人民共同进步的绿色斜挎背包一扔,欢喜的帮着几人抬上东西。
谢小茜觉得最近谢小军有点怪,下课站起来走进了隔壁班,没见谢小军,却见着了谢小军的同学马勃。
“我哥呢。”
“先出来,别被人听见,校长在里面呢。”见谢小茜着急,马勃挠了挠脑门,“你哥不在,好像是请假了,说是要回家休息几天,还是你哥来给苏老师请的呢。”
“没有妨碍到你们谈话吧?”
“没有没有。”谢小茜和马勃两人吓了一跳。
来人是苏老师,红旗渠的往年知青,来这县城教学已经也四五年了,为人不过二十五岁,她透明而干净的声音问着谢小军没回家吗?
“……”他们怎么知道。
谢小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央求老师不要请家长然后就是看谢小军跑到哪去了,结果几天过去暗暗观察谢小军确实和平时一样上午来下午走。
但他中间就凭空消失了一样。
门下面一个手掌儿大的口子,够伸出脑袋的缝,谢炀转头便见门口一人狗狗祟祟的。
谢小军两根手指捏着烟头,猛吸了一口,手指一弹烟头飞出去,提了提裤子看着谢家大门。低声咒骂了句倒霉,“扯他妹的大秋裤,怎么又锁门了。”
他暗道,看来只能爬进去了。
“小军。”
?
听到声音,扭头瞥见大门口的谢炀,谢小军顿时傻眼了。
“大哥,你在家呢,哈哈,我还以为你打牌去了,抽不抽。大公鸡的。”他没看错吧,大哥贤惠的抱了一盆衣服,是要亲自洗?再说了这个时间不应该在家待着,是外面打牌喝酒的他不香了勾引不了大哥了?
“小军回来了,放学了吗,看这累的都红赤白脸的,给我吧。”爬了半天墙,又要钻门,谢炀掀了掀眼皮看着谢小军的小动作。
来的正好!一堆衣服没人洗,院子里也堆的都是废物什,缺人。
这...他总不能说想吃鸡,就偷偷溜回来的吧,还是随便从大街上找人冒充家长把他领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