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萨柯醒得很早,令他自己都觉得意外的是,他体内的能量相较于之前恢复的速度要快很多。但还在泛着晨困的萨柯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只当是因为自己成年之后所引起的质变。
萨柯揉了揉睡得发胀的眼睛,另一只手拽着身上披着的外套衣角,这件外套在他坐起来和下床时总是不听话地往上卷,晨起的宿舍温度不高,萨柯身上的衣服又不能完全盖住他,便觉得有点冷,摸着床边从床上蹭下来,找到了一旁已经被叠好的自己的工服。
工服很干净,虽然当时被他遗落在了隔间的地板上。
萨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而感到小小的愉悦,而在他穿衣服的档口,有人正以相当的愉悦观看着这处风景。
“绵绵,早上好。”
看得满足的某人道貌岸然地装出一副刚刚睁眼的样子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墙壁,微笑着打破了宿舍内安静的氛围。
萨柯揪着正在叠的衣服欻一下转头,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哥哥!”
阮鹤洲从床上下来,伸手拿走了萨柯手上的衣服,边叠边说:“好了,这种东西让我来就好了,绵绵叠得很漂亮,但是你不用做,好不好?”
萨柯边顺势将衣服交给了阮鹤洲,随即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工服,“哥哥,衣服是你帮我拿回来的吗?”
“嗯,”阮鹤洲将自己的衣服随手揉了一把扔到了自己床铺的床角:“衣服帮你洗过了,不用担心。”
萨柯嘿嘿笑了两声,伸手勾住了阮鹤洲的食指晃了晃,甜滋滋地撒娇:“那就谢谢哥哥啦。”
“只会嘴上说谢谢?”阮鹤洲垂眼看向萨柯,突然张口询问,并伸手点在萨柯软乎乎的嘴唇上,脸色唬人。
萨柯眨了眨眼睛,也没有躲,含含糊糊地问道:“那哥哥要怎么样嘛?”
“亲我一口,就算你过关了。”柔软的触感让阮鹤洲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昨天晚上被萨柯无意识亲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痒,像是迫不及待地,在索取些什么。
可只有指尖吗?当然不是。
——你跟江岚一样下流。
阮鹤洲在心中毫无诚意地忏悔了一秒。
萨柯“啵”的一声在阮鹤洲的脸上亲了一大口,并笑道:“哥哥,谢谢你呀。”
阮鹤洲因为萨柯突如其来的亲亲愣了一秒,但下一刻,他就捧着萨柯的脸在上面亲了好几下,随后笑眯眯地说道:“宝宝,下回要这么做才叫谢谢知不知道?”
任凭萨柯再单纯,也感觉自己看到了阮鹤洲身后有一条灰色的,无形的尾巴在晃着狡诈的频率。
但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并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以后感谢别人可以用亲吻作为回报。
哎呀,谁会拒绝一个会主动啵啵的小魅魔呢?
在工作的路上,萨柯愉悦地想到。
清晨可供操纵的时间短暂,阮鹤洲并没有来得及询问萨柯关于昨天密室里的事情,但看着萨柯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样子,他的心也只能暂时放下,再找机会去了解事件发生的细节。
蹊跷的是,依照往常的规律,江岚一定会在晚饭时间准时来找萨柯,但今天萨柯却没有看到他。
萨柯问阮鹤洲:“哥哥,江岚哥哥今天怎么不在?”
而阮鹤洲冷笑一声:“可能死了吧。”
萨柯便明白了,“你跟江岚哥哥吵架了吗?”
阮鹤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他总不能告诉萨柯,江岚昨天趁萨柯睡觉的时候占萨柯便宜吧。
于是阮鹤洲只能说:“没什么,走吧,我们回去休息。”
“哦。”
更令人意外的是,阮鹤洲找萨柯谈心的计划被打断,巡逻车的工作时间被突然提前,并且增加了一轮随机巡查,两人便只能乖乖地躺回各自的床铺应付不知道何时会来的检查。
深夜,阮鹤洲入睡之后,萨柯悄悄睁开了眼睛。
一条黑色细长的尾巴悄悄延伸至对面的床铺,尾端红黑色的,爱心形状的圆润而漂亮的尾勾无形地穿透了阮鹤洲的身体,进入了阮鹤洲的记忆。
苏勒维斯管理区。
当隔间内的传送环被激活之后,阮鹤洲在仅仅几秒钟之后就被传送到了一个密闭且黑暗的空间,空间的面积丈量下来只有大概五步,空间里没有窗户,氧含量也很少,脚下是没过脚腕的海水,散发着一种被污染过的,难闻的味道。
但,没有人。
空间内的传送环仍然在保持运作,中央只有一张小床,床上浅淡的轮廓证明有人来过这里。密室里没有窗,也没有任何照明的设施,一扇紧锁的门放置在小床背后,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在阮鹤洲的印象里,萨柯是怕黑的,因此当他自己身处于这个十分逼仄黑暗的空间时,他便不由自主地会去想象萨柯被绑架到这个环境里的时候会有多么慌张。
阮鹤洲的心里升起一点焦躁的情绪,他来不及想太多,也没有任何选择地走到那扇门前,脚下的海水正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透过门扇中间的一条缝流向外界。
萨柯跟随着阮鹤洲的视角,也是这时才发现德维特是从什么地方过来找自己,毕竟当时的他并没有仔细地打量过密室的构造,只想着自己要远离那个充满海腥味的地方。
而作为在梦里闻不到味道的旁观者,萨柯的好奇心就要比当时要高那么一丢丢,跟着阮鹤洲走进了门外的未知。
事实上在萨柯这件事情之前,阮鹤洲并没有踏足过这个所谓的管理区,在和江岚的交谈中他曾大致了解到管理区有一处紧锁的空间不允许任何无关人员踏足,就连监察者也很难轻易去往某处区域。因此在江岚的推测里,过往失踪的兽人中应该都是在被绑进那处区域之后被“处理”掉了。
直到阮鹤洲打开这扇密室的门看到门外的景象时,他才明白江岚口中的话是什么意思。
室内的海水随着密室门的打开一股脑地涌进这间纯白色的房子里,但下一秒就被地漏吸收得干净,房子里是浓郁的防腐剂的味道,没有安装监察之眼,实验器械杂乱地在空间内摆放,看得出在这里待着的人并不是什么太过于专业的人物,实验记录本上有些莫名的脏污,手写,表格规整,但笔迹杂乱,上面的文字也不是星际通用语。
自《新联邦法案》之后,全星际成为统一命运共同体,共用同一种法律,语言和文字,如今阮鹤洲却在这个黑工厂见到了独立于星际语之外的晦涩文字,甚至独立于任何一种两百年之前的其他大众语言。
阮鹤洲拍下了上面的数据之后才看向研究室其他的陈设,就在他的右手边,巨大的陈列柜直顶上天花板,一瓶瓶装着红色液体的试剂瓶和标本交叉摆放在一起。
又或者准确一点说,不同兽人的血液和他们的兽化部位标本,交叉摆放在一起。
从耳朵,到眼睛,触角,羽毛,尾巴……江岚口中失踪的兽人以一种如此草率而荒谬的方式被展现在阮鹤洲和萨柯的面前。从陈列柜的顶部下一束极其刺眼的光束,照射在这些兽人的身上,反射出的涣散的光芒则像一声声无声的哀嚎和求救。
但除此之外,当阮鹤洲再一次打开手腕的通讯时,他才猛然发觉,刚才那间密室的时间流速和现在的研究室并不一样,当他走出密室的那一刻,在密室中耗费的十分钟时间在这里被压缩成了短短的一分钟。
站在虚空里,萨柯看到了阮鹤洲在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骤然慌乱的神态。
当身处于记忆之中,萨柯可以洞察记忆的主人所有的行为和状态。
——阮鹤洲以为他成为,或即将成为陈列柜里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