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立刻抱住孙兰安慰:“不怕不怕,这些都不准的——都只是意外的风刮的,绝对没什么鬼怪。”
但屋内的烛火就仿佛为了讽刺刚刚阿笙说的话一样,阴风大作,眨眼间就将蜡烛上微弱的火苗吹的剧烈摇晃,险些熄灭。
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挡在烛火的前放,挽救了烛火险些熄灭的窘境。
蒋尧笑着安慰众人:“放心,没事的,大白天的没什么鬼怪出没,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此时的笑不同于往日的嬉笑或是耍赖装可怜,带着些许温柔的安抚。他一边说还一边用被棉布包着的另外一只手也盖在烛火上方,多方位保护烛火不熄。
但是这并没有让在场众人的心镇定下来,他们周围的阴冷依旧没有散去。
更甚之——
屋内阴风的阴风更加猛烈,卷起地上的尘土,尘土中竟夹杂着潮湿的泥土味道。
孙兰吓得扑到阿笙怀里尖叫,云若忽然说:“孩子。”
罗胜面色一变,起身按下准备动作的阿笙自己去里屋抱孩子。
云若浑身僵硬脸色苍白,但还是冷静地说:“没事,她不会做什么的。”
蒋尧诧异的看着她。
她冷漠道:“如果大白天真的能在屋子里对一群大活人做什么,又何必刮阴风吓唬人。”
此时罗胜已经把孩子抱了出来,万幸孩子还睡得很好,仿佛一点都没受到打扰。
罗胜将孩子给担忧的大夫:“如果真的做不了什么,你们今天的巨石是怎么回事?”
“哦。”云若面色不变:“那因为后山是她的地盘,但这里现在还不完全是,所以不要怕,我们还有时间。”
蒋尧忽而微微一笑,松开了一直护住蜡烛的手,点头认同:“我觉得阿若说的很有道理。”
罗胜:“……有道理你也不用松开蜡烛呀。”
蒋尧惊讶地看着罗胜:“这蜡烛不是信仰吗?还是真的有什么作用?”
罗胜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俩人打嘴炮的时候,屋内的阴风依旧刮着,带着古怪的味道,萦绕在众人周围。
是鬼怪无声地警告。
短短时间内烛火被吹的来回摇晃,但却始终不灭。
云若盯着蜡烛看,仿佛明白了什么,问阿笙:“家里的蜡烛都在哪里?全点起来。”
阿笙立刻指着桌子的方向,她起身翻出阿笙家所有的蜡烛,跟蒋尧和罗胜一起点了起来。
十几只蜡烛同时点燃放在桌子上,蜡油几乎顷刻间就布满了桌子,屋内被照的亮如白昼。
蜡烛全部点燃,屋内弥漫着浓浓的石蜡味道,阴风吹动,烛火摇曳,但却……都没有熄灭。
烛火氤氲跳动,异常明亮。
片刻后,阴风居然真的缓缓消失,屋内众人能感觉到属于烛火的热度和秋日午时的和煦都回来了。
孙兰勉强控制住情绪,从阿笙手中接过孩子,紧紧地抱着。
云若低声说:“看来那鬼怪是走了,大白天的估计能力受限,而且……”
“后山对鬼怪有束缚。”孙兰忽然说:“村子里曾经最厉害的一个神婆之前在后山下过禁制,鬼怪无法轻易离开,哪怕很厉害的鬼怪也只能在夜晚离开片刻,这还要借助一些东西,比如说鬼怪生前执念很深的东西,再比如说,阴气很重的东西……”
云若顿时想起了她房间里那古怪的镜子。
那是……她在这个村子里面看到的第一面镜子。
孙兰流下两行泪水,表情苍白害怕:“我娘之前告诉过我这些常识,但她甚至说鬼怪不可能在白天出来,但现在却碰到了,那鬼怪的能力在变强,一定是在变强,我们,我们要尽快消灭,不然……”
孙兰说不下去了,抱着孩子,泪水滴到孩子柔嫩的脸颊上,她一点点细心的拂去。
“传人是谁,还有鬼节是怎么回事?”云若问。
孙兰左看看右看看,仿佛还在害怕或者顾及鬼怪的事情,但也许是一桌子上都亮着的蜡烛给了她希望。
她低声说:“是阿康。”
罗胜震惊地看着孙兰,显然想起了阿康是谁。
是……
他们到这个村子的那天死去的那个年轻人。
他脸色难看地问:“阿康死了,神婆的传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云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脸色沉了下去,但下一秒她想起了什么,忽然觉得这个事情……似乎还另有内情。
孙兰咬唇:“也许,阿康给马婆子留下了什么。”
云若平静地问:“那鬼节是什么,可有特殊之处?”
这次回答的是阿笙,阿笙跟他们解释:“鬼节那天是后山唯一可以在没死人的时候上去的一天,在后山的祭台上放下祭品。”
罗胜:“这个事情都是谁做的?村子里的人一起去吗?”
阿笙不清楚这个问题,看向孙兰,孙兰深吸一口气:“从前都是神婆和神婆选中的人,神婆没了后变成村长带人上去。”
原本坐在一旁一直安静听着的蒋尧难得问:“那神婆为什么消失?”
孙兰摇头:“这个,我,我不知道……我娘说这个村子里也许不需要神婆,也许是大家都对神婆有些误解,总之我外祖母后就没有了神婆,如果,阿康还活着的话,应该知道更多。”
“外面的世道如何?”云若问:“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人想着离开?”
阿笙苦笑叹息:“经年战乱,民怨四起,怨鬼横生,百姓大多颠沛流离很久了。地方乡绅和诸侯各自为政,百姓们朝不保夕,在外面的怨鬼厉鬼还可能更多些,还不如村子里与世隔绝的生活好。”
烛光跳动,照亮着在场所有人沉重的表情。
云若听了这许多也大概明白,孙兰虽然知道许多普通村民不知道的,但也有限。
真正了解更多的应该是最后一任神婆的传人,或者说——
另有其人。
她又问孙兰:“令妹,是不是嫁给了赵懒汉?为什么会嫁给赵懒汉,令妹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孙兰听后,脸色黯然许久:“那都是,祖上定下的亲事,妹妹没办法反抗只能嫁过去。她从前是个很活泼可爱的人,嫁给赵懒汉不过一两年,日日受折磨,就在半年前疯了。”
“半年前?”云若问:“不是说疯了有一两年了吗?”
“不。”孙兰摇头:“妹妹嫁给赵懒汉有一两年的时间,一直过得不好,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是真的疯的不认识人,还是在半年前。半年前我去看她,她却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之前……还能认出来的。”
半年前。
云若单个手指头轻轻叩击桌面,若有所思。
孙兰:“我知道的就这些,全都告诉你们了,希望……希望你们能帮助村子里度过难关。”
在场众人都沉默下来。
片刻后还是阿笙打破沉默,他起身:“中午了,我去给你们做点饭。”
罗胜也跟阿笙一起离开去厨房。
孙兰将依旧睡得香甜的孩子抱到里屋,轻声哄着。
正屋内顿时只剩下蒋尧跟云若两个人。
云若低头看着蒋尧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手背,看到手背上的棉布里隐隐透出血迹,心中一紧:“血还没止住吗?”
“止住了。”蒋尧不在意的笑笑,凑近她身边柔声说:“不是什么大伤,如果阿若你不生我的气就会好得更快。”
无数蜡烛的映照下,他的笑容温柔干净,两个小酒窝格外明显。
她怔了一下,别开头平静地说:“我并不斤斤计较。”
“那我就放心了。”蒋尧的声音轻柔和缓,如同涓涓细流抚入心田,“阿若你真好。”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着他,不想却撞入他明亮的双眸和更加温柔的笑容里。
她恍若意识到了什么,狼狈地别开脸,低声说:“这次还有昨晚那次,都谢谢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