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有些灼人的沙滩上,微凉的海水不时扑上岸来,我有些昏昏欲睡,偏头不慎呛了一口海水,吓得我瞬间坐起来,止不住的咳嗽。回头,没有看见父亲。
尼斯的阳光与海岸是这样美好,沙滩上尽是享受日光浴的男男女女,他们欢笑,嬉戏,把海水扬起,折射出金黄色的光晕。海水像宝石一般,蔚蓝清透,延伸到远处,和天空接在一起。巴黎的阳光其实足够好,和南法相比,仍是逊色了。我感觉我的皮肤都被海水泡涨了,赶紧起身,披上纱巾,想去寻找父亲。在沙滩上,我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也难怪,和我正好相反,父亲更喜欢阴翳的雨。心中无聊,我绕过五彩的建筑,在小巷里穿行,正巧看到了熙熙攘攘的集市。我在一个卖花的小摊面前驻足。或许是看见亚洲面孔有些新鲜,摊子后蓝色眼睛的小女孩拽了拽爸爸的衣角,“Elle est belle, je n’ai jamais vu un visage comme celui-ci(她真美丽,我从没见过像她一样的脸)。”或许她认为我听不懂法语,声音不小。
“Merci petit ange, tes yeux sont aussi beaux que la mer de nice(谢谢你,小天使,你的眼睛像尼斯的海一样美丽)”我回到。
她似乎被我流利的法语吓到了,躲到了爸爸身后。她父亲是个典型的南法男人,热情地与我攀谈起来:“Beauté, d’où viens-tu?(美人,你来自哪里?)”
“Chine.”我没有一丝犹豫。“Mais j’ai grandi à paris(不过我在巴黎长大)”
男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似乎思考了一下,抓起一捧茉莉花,递给我,“Bien que je ne connais pas bien la Chine, j’ai entendu que vous les chinois aiment le jasmin(虽然我不太了解中国,但是听说你们中国人喜欢茉莉花)”
现在轮到我惊讶了。我没想到在遥远的地中海沿岸,也能见到茉莉花。我接过来,瞬间,有一股异香冲进我的鼻腔。那香气幽幽的,淡淡的,却像迷药一般勾起了我的心弦。它的花苞小小的,颜色淡淡的,在满桌的郁金香,月季,玫瑰中显得那样不起眼,仿佛要被那些鲜艳而饱满的花瓣压倒,埋没。可它仍然不懈地开着,吐露着芬芳,不妄想着那金发碧眼的异国人来欣赏。
我连忙想要掏钱来买,只是手忙脚乱地,连一分钱也找不着。“Plus besoin de chercher, merci(不用找了,谢谢你)”一只手覆盖到我的腰上,他那样迅速地买回了那一束茉莉花,带着我,在尼斯的五彩街巷里穿梭。他今天穿了一件青色的衬衫,最上面的两个纽扣没有扣上,露出几寸肌肤。茉莉花被他握着,在他青色衣服的映衬下,染上金色的阳光。集市里人不少,我们差点被挤散。他只好一手拿着茉莉花,一手牵住我。
“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花。”街道有些吵,他的声音差点被淹没在集市讨价还价的喧嚷中。
“看到它们开的这样好,就想买下来了。”如果不是茉莉花,我是不会买的。
“现在开的再好,以后也要谢了。”
“谢了就谢了,至少它开过。”
“难为你这样通透。”他又笑了,好像是在笑我。
“是你太固执。”路过一家冰淇淋,我赶忙冲过去买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品尝起来。
“你说过的,彩云易散琉璃脆。花会凋谢,冰淇淋会融化,人会衰老,死掉,那为什么不在花盛开的时候把它买走,在冰淇淋刚做好的时候把它吃掉,在人风华正茂的时候尽情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冰淇淋融化的很快,我有点手忙脚乱。“因为会失去,会改变,无法永恒,就不敢去拥抱,去面对,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呢?”
“你的确长大了,敢用大道理来教育我。”,他用大拇指帮我擦掉滴在手上的液体,“但你还是太年轻。”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我也没有话可以再说,只能专心地用嘴挽救我的冰淇淋。也许是这里的冰淇淋实在一般,我吃着全无滋味。心里盘算着,下次要让父亲带我去意大利,尝尝真正的gela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