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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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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声还是太大了,三轮想和我多说几句也不行,只能疯狂给我们打手势,可惜这现场聚光灯全在舞台上,她打的手势我也看不清,酒吧昏暗得厉害,她从不知道哪里给我摸出杯果汁。

但是酒吧这里还是没有位置,等到第三首歌都唱了,我才看到有个酒桌的空位,刚坐下就被服务生赶走了,他拼命给我道歉,手里拿着个牌子,得消费满4000日元才能坐。

可我不喝酒啊!

果汁的价格是不够的,我也不想麻烦三轮,灰溜溜放下喝空的杯子,刚要回去,一条腿忽然拦在我面前,差点绊倒。

我抬起头,靠近出口的位置,一个小桌上点着电灯,照出一脸不耐烦的真依和一个扎双马尾的女孩,真依也不管我的反应,反正就拦着我。

我想起之前呛她的话,她大约也觉得我们关系不好,拦住我就看都不看我。

那个双马尾的女孩在黑暗中四处摸索起来,等我意识的时候,眼前多了个折叠矮凳。

“啊?”我盯着那矮凳,感到疑惑。

真依大约烦了,一腿扫过来,我就被她绊倒,自己跌到凳子上去了。

她对我不太有好态度,但还是给我个座位,我还是感谢她,静静坐在不拥挤的酒桌,听那一边舞台的音乐声。

第三首更加悠扬,鼓点还是很突出,夏奈的歌声甜美,唯一的缺点是在酒桌坐下,就看不见舞台了。

真依翘着腿自顾自看手机,那个双马尾的女孩西宫倒是听得很认真,我和她们沟通不来,干脆安详地闭上眼睛,听夏奈的歌。

“为什么月亮总是这样沉默,远方的绝望无法听闻。”

“即使这个世界生来就全是伤痕,也会有被我的爱填满的一天吧。”

“从你孩子般的瞳孔中,看到未来的希望。”

“燃烧殆尽的,是冰凉的佛。”

“脚浸入水中的时候,彼岸的你在微笑。”

她唱的乱七八糟的,但总能从曲调和意象中猜到歌曲的主题,这次应该是拯救世界的人被爱人打动,爱人死去后也随他而去,非常日式的物哀文化,光彩夺目的救世主会在河水中选择死亡。

歌停止的时候,我兀自出神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想到老家,想到山上的寺院,思绪自由地发散,发现寺院的那一天,是赶集的日子,表弟骑着摩托车,带着我和狗,然后那只狗在半途跳车了,吓得我们去追它。

黄土一点点消失,然后是坚实的石墙,有些年岁,院子里铺了整齐的石板,因为院子足够大,人们在墙里外,摆满了摊,这是赶集。

我应该只记得这些,但是回忆里的我却抬起头,在天快暗下来的时候,看见一轮淡淡的月影映在山顶寺庙的塔顶上。

塔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大铜钟,钟在塔顶,很多次都能看见一个棕短打的和尚探出头,好像在看山下的集市。

寺庙好像有些名气,常有要上香的旅人走到我们村子里问路,山路十八弯,村人指路指不好,干脆自己给旅人带路,那条邻居的狗也因此跟着它主人走了很多次,大概这就是狗跳车的原因吧,它以为我们要去寺院。

后来我学会了,我给狗一个大西红柿,狗就会带着我这个路痴走到那寺庙,寺庙的众僧人和蔼可亲,庙里的佛像圆润可爱。

我非常满意,简直把那寺庙当秘密基地在玩,住持很开明,也随便我旅游淡季的时候在那寺庙上天入地。

寺里的和尚有外来的,但是最多的还是本地的,而且年级都很大,他们数年如一日地吃斋念佛,挑水做饭,洗衣扫地,没有钱,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但是他们都认识我。

准确说,认识我家人,也是,在成为和尚之前,他们也生活在这座山,也和邻里邻外沾亲带故,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去城里住,那里的楼高,地平整,一望无际,他们都说自己老了,或者说去过,但还是回来念菩萨爷爷了。

他们在苦什么?妈妈说他们在找真正的宁静。

因为这个世界太苦了,比在寺院里四点起床,没有晚饭,辛苦劳作还苦,好像只要身体上足够劳累,口里全是佛经,很多事就不用想了。

妈妈说有和尚不是自己念佛,还为整个世界念佛,那里有他们照顾爹妈的兄长,出嫁的姊妹,劳累一生的爹妈,离婚的前妻,长大的孩子。

没人真的超脱凡尘,也没人真的无情无义,他在山上祈福,家人在尘世牵挂,等到尘缘散了,就真的念到了自己的圆满。

我觉得他们就是在躲事。

但是山里人没人觉得当和尚是懦夫,那是更高的境界,是慎重的决定,是生来带的缘分,是值得敬佩的选择,人生的苦大家在泅渡,和尚则在山上祷告,那似乎象征着人世间的因果,象征着博爱,所有人都被和尚的祈祷保佑,只要你做善事。

大家尊重和尚,山上哪家丧事,都会请他们来超度,有点大病小灾,也愿意问问和尚的看法,至于哪些被玻璃柜罩起来的石碑,千疮百孔的壁画,高耸的佛塔,也只知道是文物,最贵重的还是沾亲带故的和尚。

但是佛塔是用来供奉舍利子,这个我是知道的,那塔的窗户很小,我不认为会有和尚在上面,大约是我想太多了。

演出结束后散场,我们走出去这个呆了快四个小时的场子,闻到外面的新鲜空气,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比如说,进去前,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混子,现在,我已经是一个乐队的半个粉丝了。

人一点点散去,我看见前面的路口,一个黑衣服的男生站着。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我接起来,那边的伏黑和我说:“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问:“你在哪里?是在路口吗?”

伏黑似有所觉,路口那个黑衣服的身影给我挥挥手,然后向我们走来。

我正看着伏黑,身后忽然被拍了一下。

回过头,三轮有些萎靡的样子,看来工作一晚上还是很辛苦了,她的后面站着冷着脸的西宫和真依,我赶紧牵着旁边的钉崎,感觉这三个人就差扑上去对着厮杀了。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就差伏黑指我一下让真依干我了,我冷汗都要下来了。忽然后面又传来一个声音,中气十足的,一听就是虎杖:“原来你们从这个出口出来的啊,怪不得另一边没有等到你们。”

看见这里对家本家混一堆,他也一点没有尴尬,哇的一声,一脸惊奇:“京都的前辈和同学也来这里看演出,好久不见啊!”

三轮赶紧跟着接话:“我是过来打工的啦。”

太好了!虎杖在!我终于不用承担两校联谊的重任了!

我长松一口气,对虎杖竖起大拇指,趁着这里还能说得过去,自己开溜:“演出太久了!里面也没卫生间,我去找个卫生间!”

钉崎也反应过来了,不和人家对眼了:“等等,我也!”

我们俩开溜,我是实在不想面对那局势,下定决心要坑伏黑和虎杖了,干脆在谷歌地图上找和了快700米远的公共卫生间。

大晚上,能有我们这种毅力走这么远不去地铁站解决内急的少之又少,走进去灯都是关的,我开了灯,和钉崎去厕所,经过镜子的时候,钉崎多看了一眼:“这里有点东西。”

我懂她的意思,也能隐隐约约看到个影子,那东西很弱,但是厕所一向藏污纳垢,如果不处理它早晚会吓到人:“也不是不行。”

“——先上完厕所。”钉崎话还没说完就跑进了厕所。

我没想去厕所,就在她的隔间门口等她,一扭头门口又进来个女孩,个子矮,戴着口罩,她应该没注意到我,自己走到洗漱台,自然地解开头发,挠了挠头。

我这才发现她的头上亮晶晶的,应该是做了发型,还贴了钻石,怪不得要专门来卫生间拆,她大概还想用水泡开发胶。

我刚想走出去,那女孩忽然回头了,她头发乱糟糟的,但仍然直直地看我,似乎很震惊,我也看她,忽然觉得她有点眼熟。

“夏……奈?”我话音刚落,那只灰色的咒灵就浑浑噩噩地出现在镜子里,赤面獠牙,一口大牙白生生,夏奈被我的视线指引,不自觉要回头。

大晚上逢魔时刻,普通人也是有可能看到咒灵的!我吓得马上冲上去,抱住她的脑袋就摆正:“你看!厕所里有个女鬼要冲水了——3,2,1!”刚说完,钉崎就配合地按下了抽水马桶的冲水,夏奈的脑袋都僵硬了,我觉得她心里一定想我是傻逼。

钉崎从隔间出来,她也看到夏奈和咒灵,狂喜后更多的是无语,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先喜悦:“夏奈!可以给我签名吗!”

夏奈被我掰着脑袋走到钉崎面前,我干笑:“我朋友是你铁粉,我只是想让……她一出厕所就能看见你,哈哈,给个惊喜。”

“哈……”夏奈意义不明地看着我。

这话说的我都想给自己一拳,这都什么事啊!虽然我不是铁粉,但是夏奈要是因此觉得我有病,我也会很头疼的!

钉崎飞快从口袋里找出眼线笔,给我一个眼神,然后扯下外套就推给夏奈,夏奈一直在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实在受不住,只能扭过头狠狠瞪镜子里的咒灵。

最后夏奈像个大叔一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衣服签名,钉崎赶紧暗示我干活,我松开夏奈脑袋,用尽全身力气冲刺到镜子前,照着咒灵脑门儿就是一比斗。

碰!镜子也跟着发出哀嚎。

夏奈控制着自己不要转头,她大约以为我是个神经,发病了。

我忍着泪水,再给了咒灵十八个比斗,是打死了咒灵,但是,我在夏奈这样可爱的小姐姐心中的印象,也被打死了。

我们三个走出厕所,夏奈夹在我们两个中间,我们都暗自较劲儿不让她回头看镜子里在消散的咒灵,夏奈非常省心,她低垂着眼睛,阴气沉沉地听钉崎讲自己的追星,时不时点点头:“感谢你对我们的支持,不过你还是学生,对吗?”

钉崎眉头一提:“嗯……高专生。”

夏奈冷漠点点头,我这下确实感觉她有点像那个隐退的歌手未来了:“好好学习,学个好手艺,走到社会也不难,不要太沉迷偶像了,女孩子家家,最大的任务是结婚和找个好工作,追求稳定才是最好的……”

钉崎瞪大眼睛,她死也想不到偶像居然像个中年大叔一样说教。

夏奈说完钉崎,又看我,似乎觉得不忍直视,她摇着头叹气,语重心长:“这个年龄段,还是做学生最重要,别听那种骗子的话闯社会……等你大学毕业了,有的是机会接触这些,高中是人生中最关键的一环,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啊。”

我也瞪大眼,眼睁睁看台上可爱甜美的夏奈,像个历尽沧桑的大叔一样,背影萧瑟地离开了。

不是啊,姐,你也是高中乐队!你也是高中辍学搞乐队啊!

这种对义务教育的重视和觉悟,你真的是日本人吗!

回到原来的地方,虎杖自己去送那三个姑娘去地铁站了,夜风习习,留下伏黑在原地等我们,我们三个在一家711里歇脚,钉崎被偶像暴击还精力十足,带着手机出去不知道和谁嘀嘀咕咕去了,我和伏黑就面面相对。

我要是有事在心里,就容易心虚,尤其是伏黑面对着我,两只眼睛看我的时候。

夜深了,711里没人,店员在柜台前玩手机,明亮的灯光打下来,在桌子上形成一个圆圈,好像把我们两个都圈进来了。

伏黑先说话了。

“你今天不高兴吗?”

“还好啦,演出很有意思的。”

他微微歪过头,看我的眼睛。

橙色的灯光在伏黑浓密的眼睫上发光。

我也歪过头,看他的眼睫毛。

他眨眼睛,我也跟着眨眼睛。

最后他先坚持不住了,自己别过头去,我不罢休,又伸过头,还要再盯着他眼睫毛。

街道上路灯像月亮一样亮着,有不熄灭的车流在月亮下滑动,像是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伏黑忽然说。

我把目光从窗外转回来,看见他黑色的眼睛在睫毛的阴影下,好像一对在水里游过的黑鱼,那阴影便是岸边的芳草投下的月影。

我又一次想到那个寺庙,和塔尖上淡淡的月亮,以及那个伸出头的和尚。

我的嘴自己就开始说话:“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诶诶诶,不对不对,白佳乐!你该说,我完全没有问题,请以这月光为证,为我们的友谊——呸,爱情,干杯吧!

伏黑还看着我,我赶紧看他眼睫毛,坚决不想对视。

“你说。”

我咬着嘴唇,觉得这样太窝囊。

一直敷衍,那伏黑会不会不高兴啊。

他对我足够坦诚了,我这样,不就是戏文里,收了花魁全副家产,却不娶她的负心书生吗!

“好吧……好吧,那我问你啦。”

我这么说着。

“我一直好奇一件事,你为什么想要我做你女朋友?或者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玻璃窗外,一条条车流在月光下流转,像水,像河,像湖,像苦海无边。

山上的和尚们,通过受苦念经的方式为苦难的人间祈福,他们就不想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快乐吗?

“这是一个好问题,”伏黑说,“我看见虎杖,钉崎还有很多人的时候,我知道他们是实打实的好人,是温柔,善良,有原则,认真想要拯救其他人的人。”

他放开支着的下颚,微微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好像在组织语言,两只手支在一起,放在身前。

伏黑好像找到了合适了词汇,他低下头,看向我,忽然有些想要笑一样,于是拉直了嘴角。

“我想要让他们活着,让好人活着,即使是我死掉也在所不惜,因为我认为我没有活着的意义,我不是好人,我不能做到他们那种程度,我活着不如他们有价值。”

他这么说,我居然认为很有道理,刚要点头又觉得不对,赶紧摇头。

伏黑没等我说话,可能他自己也不在意别人的评论,他伸出手,手伸到我头顶,然后摸了摸我的头。

我睁着眼睛,再次想要说些什么。

说啥?肯定是,世界多美好,伏黑你好人,活着最重要,价值慢慢找。

“但是。”伏黑顿了一下,有些难为情地侧过头,然后面无表情对着地板输出了最后一句话。

“但是看见你和津美纪,我就想活着……不是那种看到好人幸福就满足的感觉,而是真切地希望我能和你们一起,这是我……的私心。”

我久久不能语,等到钉崎哼着歌带着虎杖打开奶茶店门招呼我们赶紧走,我还呆呆的。

他只是本能地想要幸福地活着,和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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