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回事？”王武捂住耳朵，艰难地回头，却看到了冷冷静静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的陈辞兮，唯独的变化，是那双浅金色的眸子眨了眨。

这人耳朵有问题？

王武想。

“已经不下雨了。”陈辞兮缓缓说，“拿把伞在路灯下，他看见了。”

面前的女人声音渐渐弱了下来，陈辞兮继续道，“他说，他不后悔。”

女人黑长的发又晃了晃，王武手里的锤子一直处于一种防备状态，知道他看见，原本镜面一样女人啊了一声，一袭红裙被风吹得如同飘落的红梅，女人手里拿着一把红伞，路灯下，倩影一闪而过，再也没了踪迹。

漆黑的走廊依旧，似乎刚刚到女人只是错觉，王武看着依旧冷静的陈辞兮，问，“刚刚那是什么？”

陈辞兮看了他一眼，“方瑕。”

王武惊了，那是谁？方瑕？

看出了傻大个的惊讶，陈辞兮没多做解释，抬步向前走去，他大体知道了，八扇门，方瑕，晴天娃娃，红伞，还有那个借了自己东西的先生以及两个小姑娘。

王武还没来得及多问，就看到陈辞兮自顾自地打开了一扇门。

王武:“！！！”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屋内的场景倒是让他愣住了。

室外，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在雨中跑着，她没打伞，两只手挡在头顶，只能骗骗自己。

她跑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处小亭子，陈辞兮和王武发觉自己的视线只能跟着小姑娘移动后，就跟在她身旁，小姑娘看了看天空中的乌云，月亮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只有路灯亮着。

她站在亭子里，噘着嘴，发愁地看着雨越下越大。

“小朋友？”

小姑娘抬头，看到了一把大伞，大伞下，是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一些的男生，男生走过来，问她，“需要帮忙吗？”

小姑娘点点头，看着那个男生，扭捏地说了句，谢谢。

那晚，一把红伞下，挡住了漫天的雨滴，却挡不住两颗因为以为遇见的，越来越近的心。

“这是什么意思？”王武没看懂，偏头问陈辞兮，陈辞兮不想跟他解释，跟着已经走远的两个背影，向前走去，王武嘟囔着跟上了，眼前不再是大雨漫天，而是成了轻轻柔柔的雪花。

那是一处院子，小院里种着几支腊梅，雪从空中落下，一个女子坐在一个小椅子上，穿着一袭红裙，灵动的眸子映出了半开的梅的影子。

雪花落在女子头上，黑发落雪，她轻轻抚了去，眼中带着笑。

“这是……方瑕？”王武有点儿不敢猜，面前这个天真少女，跟之前那个恨不能把人吃了的方女士完全不是一个人。

陈辞兮点点头，他看着方瑕手中的红梅，梅树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挂件，是晴天娃娃样式的。

方瑕笑声抱怨道，“我都把你挂上了，怎么还下雪了？”

“因为我不在啊。”一道男声把两人的目光引了去，陈辞兮定睛看了看，男人身上是一身的休闲装，看起来青春洋溢，眸子是褐色的，而不是纯黑。

“你怎么来了？”方瑕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雀跃，一双眸子亮闪闪的。

“想你了。”男人说，“我猜你也想我了。”

小情侣打情骂俏，陈辞兮没心思看，倒是王武那个傻大个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啧啧两声，这让陈辞兮一阵无语，他转而去问好久没出声的系统，“白珂啊，你说有情人一定会终成眷属吗？”

莫名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白珂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说，“不知道，可能情到最后，也是一捧黄土吧。”

“你眼睛好好看。”陈辞兮没再问这个那个的，倒是夸起了白珂，“浅金色的，好漂亮。”

白珂愣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什么样子了，忽地听陈辞兮一说，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有什么东西似乎兴奋了，一颗被藏在暗处的心脏怦怦直跳。

“我爱你。”男人说，“亲爱的，嫁给我，好吗？”他手上，是一个可可爱爱的，晴天娃娃的挂坠，“我一定会给你补上戒指的。”

方瑕脸红红的，雪花落下来，落在她手中的挂坠上。

“亲爱的。”男人搂着方瑕，眼前的方瑕已经不再是少女样子，而是成熟了一些，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水灵灵的，身上依旧是一袭红裙，微微隆起的腹部意味着新生命的到来。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王武问走神的陈辞兮。

“人生。”陈辞兮简简单单蹦了两个字，垂下眸子没有再说什么。

这似乎是两人的家，跟方瑕的卧室一样，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是两人新婚时的照片，阳台被阳光烤的暖洋洋的，一直到了两人身边。

“我们的宝贝一定是最可爱的。”男人笑着说，“叫晴晴和甜甜好不好？”

方瑕跟着念了一遍，也笑了起来，“好啊，许晴，许天，晴天娃娃。”

她话音刚落，挂在阳台窗棂上的两个晴天娃娃似乎动了一下，方瑕笑眯眯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靠在他怀里，“老公，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陈辞兮注意到，方瑕眼中闪过了一丝惧色。

她害怕了。

怕什么？

陈辞兮想着，看着方瑕水汪汪的大眼睛。

“陈歌？”王武忽然喊了他一声，陈辞兮转头看着他，王武伸手指了指窗棂上的两个晴天娃娃，“你看。”

陈辞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窗棂上，两个原本白白净净的晴天娃娃多了些红色，那些红色越来越大，直到白的的布被湿透，红色滴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这又是哪儿？”

眼前是一一栋栋楼房，小路旁边绿化做的用心，风中还带着花香，鸟儿叽叽喳喳地飞过，还有孩子们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这是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区。”陈辞兮说。

“原来这么好看吗？”王武惊讶地问。

陈辞兮没回答，看着这里，他想起了那片废墟。

是啊，曾经这么好看吗？

那也只是曾经。

小路上，不少人悠闲地走着，大多是小情侣，方瑕他们也在其中。

“慢点。”男人一副老妈妈的样子，看着方瑕挺着大肚咋还走得飞快，担心坏了的样子。

“我没事啊！你别担心嘛！”方瑕穿的还是红裙，只是宽松了许多，她脸上有了些肉感，脸蛋红红的，整个人容光焕发。

热恋时的小情侣是这样的，满眼满心只有对方。

那时他们会忘记许多事情，比如，面前的路，似乎真的是弯弯曲曲的，而不是平平坦坦的。

“别怕。”男人抱住方瑕，遮挡住自己眼中的惊慌，“我们的孩子很可爱，你看看她们。”

摇篮里，两个刚出生的婴儿被裹在白净的被褥中，皮肤光滑细腻，没有褶皱，除了那双空洞的，空无一物的眼眶。

王武嘶了一声，陈辞兮没说话，他看着方瑕浑身发抖，男人一个劲儿地安慰她，“亲爱的，她们很可爱的。”

方瑕似乎是哭了，黑发乱蓬蓬的，那一身红裙乱糟糟的。

陈辞兮注意到，窗棂上的晴天娃娃不见了，天空中灰蒙蒙的，过了一会儿，方瑕才轻声说，“老公，再做一个晴天娃娃吧。”她的声音嗡嗡的，惹得男人心疼地亲了她一下，满口的好。

陈辞兮看着男人拿了白色的布，针线，接下来犹豫地看着方瑕，褐色的眸子动了动，“亲爱的，闭眼，好不好？”

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方瑕的眼睛被男人用手遮住，王武一把拉住了要往前走的陈辞兮，陈辞兮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王武这才松手，跟在他身边，一直走到了男人旁边。

男人一只手捂着方瑕，另一只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睛，王武以为他只是累了，没想到，下一秒，男人却生生挖下了自己那双眼睛，血从眼眶中流了出来，落在了他身上。

这一幕过于血腥，王武有点儿反胃，而一旁的陈辞兮看着男人的动作，只是微微皱眉，那一刻，王武再次觉得陈辞兮这个人，绝对不正常。

“你在干什么？”方瑕似乎觉得太过安静，她想把男人的手拉下来，却被阻止了，男人声音带着些隐忍，轻声说，“别看，你会哭的。”

“一会儿我数到十，你睁开眼，好不好？”男人温柔地问。

方瑕安静了下来点点头，静静地等着。

男人放下手，开始数数了，他飞速凭着感觉做好了两个晴天娃娃，娃娃不像之前那样，倒有些笨拙的样子，他们被放到摇篮里，男人起身，已经数到了五。

“你快数。”方瑕着急了，却黑长的睫毛动了动。

“不急。”男人空洞的眼眶正流着鲜血，他跌跌撞撞走到了门口，嘴里说着，“亲爱的，等我数到十，才能睁眼。”

房门打开再关闭的声音响起，刺鼻的血腥味留在了屋子里，方瑕水汪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摇篮里带着红的晴天娃娃，像雪中的腊梅花。

“骗子……”她小声嘟囔着，红裙留下了一个小点，晕开了泪滴。

摇篮里，原本眼眶空空的婴儿，奇迹般地生出了一只眼睛，那是一只，褐色的却很亮的眼睛。

方瑕站起身，苦笑了一下。

眼前黑了下来，陈辞兮抓住机会问白珂，“方瑕知道吗？”

“知道。”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坚持，明明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因为我爱他。”黑暗之中，一个声音传来，似乎是在回答陈辞兮的疑问，“我爱他，我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