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没有声音回答，厨房里却响起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陈辞兮转身，跪坐在沙发上，双手抓住软靠背，两只乌黑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厨房里瞅。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直到面上桌，陈辞兮才开口问。
他感觉身边的沙发微微塌陷了一些，应该是白珂没错了。
白珂没回答，他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门口，站在刚刚陈辞兮差点掉下去的位置，微微低头向下看去。下面是厚厚的云层，洁白如雪，却望不到底。
“你在哪儿？”陈辞兮飞快地吃完了滚烫的面，端起碗喝了口汤，夸赞道，“不错啊！红烧牛肉面，经典！”
“陈辞兮。”白珂回头，直直地看向正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的人，语气带着严肃，“接下来的游戏，不会像上一个一样，只靠运气和盲干就能通关了。”
“你怎么知道？”陈辞兮漫不经心地问。
白珂没有回答。
是啊，他怎么知道的？
靠直觉吗？还是别的什么？
白珂自己也说不上来，但他有一种感觉，蝉之镇那个副本只是个最低级的游戏关卡。
没有得到回答，陈辞兮顺手拿起桌子上被自己吃空了的碗，不一会儿，厨房传来了刷刷的水声。
“你说的我都知道。”陈辞兮把碗放好，几步又回到了沙发旁边，整个人瘫了下来，看起来异常疲惫，语气也懒得不行。
“我明白蝉之镇那个副本是一个只靠莽和运气就能通关的本，但是白珂，你有没有想过一点。”陈辞兮语气有些认真了，他看向半开的房门，那里明明什么也看不到。
“许多玩家就是因为过于谨慎，所以才折在了这个副本里。”
“明明很简单的副本，死亡率却很高，这是为什么？”
白珂沉默了一会儿，他听着陈辞兮一字一句地说，“因为那个时候，系统给玩家下了心理暗示。”
［希望您能在这次不一样的旅途中成功存活，并顺利通关。］
“什么叫成功存活？”陈辞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微微偏头就能看到门口的亮光，“就是说你可能有很大的几率会死在这场游戏里。”
“那么读懂了这句话的玩家，一定会谨小慎微。”
“因为他们不敢拿自己的命来赌博。”
“他们会觉得，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赌博。”
但恰恰相反，白珂看着陈辞兮，回想起他在游戏里堪称是叛逆的表现，轻笑了一下。
他没办法否认，因为陈辞兮说的是对的。
那些死亡的玩家，大多数是因为过于谨慎，不敢拿自己的命来完成一个看似根本是不可能会赚到什么都豪赌，所以他们输了，输给了精明的系统。
“而那些没有听懂那句话的玩家，大部分会折在第二个游戏里。”陈辞兮打了个哈欠，半闭着眼睛道，“第二个游戏，估计会是一场体力与智力的碰撞。”
“但在我看来，”陈辞兮眼睛彻底闭上了，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转了个身，背对着门口，呜呜囔囔地说，“都一样。”
自信还是自负？
白珂看着那个背影，半倚在门框上，一阵风吹过，门吱呀一声响。
“宝贝儿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啊？”陈辞兮声音呜呜噜噜的，但白珂依旧听了个清楚。
他没回答。
白珂想起刚刚自己只能在镜子面前，却什么也没有的样子……
自己到底是谁？
从哪里来？
以及……
长什么样子？
白珂忘了。
一点也不记得了。
他唯一记得的，就是一些靠直觉推出来的，无关紧要的游戏信息。
“你原来是系统吗？”陈辞兮又问。
“好像不是。”
“那你为什么会在转盘里？”
“不知道……”
“你还有成为系统前的记忆吗？”
“不记得了……”
“那你觉得，你跟那个天杀的科技革命产物关系怎么样？”
“好像一般吧……”
“那就行。”陈辞兮说着嗯了一声，接着声音越来越低。
“那宝贝儿，你有想过要把你丢了的东西找回来吗？”
白珂没有回答，他看着陈辞兮，一整个人窝在沙发上，显得有些可怜。
“宝贝儿关门——”陈辞兮忽然捏着嗓子叫道，“有点冷了。”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陈辞兮动了几下，便把自己彻底埋进了沙发里。
白珂走过去，看着抱着胳膊睡觉的陈辞兮，大半张脸藏在底下，黑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刘海儿软趴趴地垂着，呼吸很平稳。
刚刚陈辞兮问他的话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无从下手。
下次进游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白珂抬手间，手里多了一条灰色的毯子。
［嘀——］
［游戏载入中——］
［请玩家做好准备——］
朦胧间，陈辞兮听到了那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声音在脑中响起，他暗骂了一声，因为他觉得自己刚睡了没多久就被叫醒的感觉很不妙。
［今天我早早起了床 赶忙来到镜子旁 我要妈妈给我扎辫辫漂漂亮亮去上幼儿园幼儿园马尾辫蜈蚣辫羊角辫呀 还有麻花辫……］
声音渐渐消失了，陈辞兮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还带着难闻的，刺鼻的味道。
“这他妈是哪儿？”陈辞兮一只手捂着鼻子，问道。
“你站起来。”白珂有些无语。
陈辞兮照做。
哐当一声，陈辞兮嗯了一声，眼前闪过一束光，但很快就消失了。
“疼死我了……”陈辞兮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摸索着周围，站了起来，眼前彻底亮了起来，陈辞兮闻到了新鲜空气的味道，用力吸了一口。
他往前一看，前面有一个男人，正拿一副嫌弃又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他，陈辞兮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看。
“靠！”
陈辞兮大半个身子正处在一个巨大的，蓝色的垃圾桶里，而且里面的垃圾没过了他的膝盖，也就是说，刚刚他是整个人在垃圾桶里……
陈辞兮尴尬地笑笑，看着不远处看着他的男人，忍不住对白珂说，“宝贝儿你干嘛不告诉我？”
白珂轻呵了一声，“我没让你站起来吗？”
陈辞兮不理他，双手撑着垃圾桶的边缘，一用力——
垃圾桶承受不住他的力气，直接歪倒，带着陈辞兮一起，扑向了大地。
这一摔摔挺远，陈辞兮两只手撑住了上半身，以免自己的脸着地，而下半身依旧在垃圾桶里，他看着手边的一双运动鞋往后退了两步，正好踩到了从垃圾桶里掉出来的一个软了的烂苹果。
陈辞兮憋住笑，维持着双手撑地的姿势抬头，灰色运动裤，白色卫衣，寸头。
陈辞兮把自己从垃圾堆里弄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男人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似乎他的死活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冷血。”陈辞兮嘟囔着，打量着刚刚自己爬出来的地方，蓝色大垃圾桶上写着四个大字——有害垃圾。
“概括还挺精准。”白珂同样注意到了垃圾桶上的字，声音往上扬了扬，让人觉得他心情不错。
但陈辞兮心情很不妙。
刚睡了没多久就被拉进游戏里，出生地还他妈是垃圾桶，最最最重要的事是这破游戏竟然把他当做有害垃圾？！
叔可忍婶不可忍！
陈辞兮转头不看垃圾桶，在心里问候了科技革命产品的创始人。
陈辞兮皱着眉头背对垃圾桶，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刚刚那个男人身边站了一个瘦瘦小小的青年，青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套着松松垮垮的白色上衣，脚踝处的裤脚向上挽了好几扣，让人以为他这身衣服是从哪里顺来的。
青年注意到了陈辞兮的目光，不好意思地一笑，道，“系统给的衣服，不合身。”
陈辞兮走过去，三人围了个小圈。
“你们有镜子吗？”第一句话是那个男人说的，两人摇头。
男人似乎作罢，刚想问什么，一道冰冷的机械声从三人头顶响起——
［嘀——玩家集结完毕，请三位玩家完成以下任务——
一.触发剧情。
二.开始剧情。
三.补全剧情。
四.完成剧情。］
三人:“……”
“傻逼。”男人骂了一声，他看着青年和陈辞兮，说，“认识一下？”
陈辞兮抬眸打量了一下男人，这个刚刚满身写着生人勿近的人，现在开始主动社交了？
或者说……
“我叫孙小。”青年声音不大，说完挠了挠头，把原本就不算板正的头发又弄乱了一些。
“陈歌。”陈辞兮想都没想就开口忽悠人。
“你叫孙小？”男人看着孙小，孙小点点头，脸颊微红。
“陈歌？”男人又看向陈辞兮，陈辞兮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你呢？”
“王武。”男人说完，又看了看周围，“你们都是刚结束第一个游戏吗？”
陈辞兮和孙小点点头。
“我也是。”王武用那张冷冰冰的脸憨憨一笑，陈辞兮觉得有些辣眼睛，刚刚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碴子现在竟然笑得跟傻子一样。
“你小心点。”陈辞兮正想着，白珂忽然道，“这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陈辞兮追问，白珂却不说话了。
陈辞兮看着沉默了的两人，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有些偏僻的小巷子，墙旁边摆着三个蓝色的垃圾桶，其中一个已经歪倒在一旁，墙上贴着一些有些泛黄的A4纸，陈辞兮走过去，仔细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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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
［恭喜玩家触发任务，成为家教，限时6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