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篇

真正漆黑无光的深水之下，潜航器的液晶面板上显示大约五公里的距离外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安静漂在水里一动不动。

从声呐侦测到目标十分明显拥有人造事物的外形轮廓这点来看，应当就是被意外强制关闭导致落难的基地潜艇无疑。

潜航器的推进系统带动背后的螺旋桨高速旋转起来，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大，开始一边朝着水下的庞然大物缓慢靠近，一边并试图发出信号与对方取得联系。

五公里、

四公里、

三公里…

感觉心脏几乎要蹦到嗓子眼亲自往外看了：求求了，一定要是潜艇啊……

两公里，

一公里，

五百米——

三百米、

二百米……

屏住呼吸先用拉杆推高动力系统功率，再打开盖子按下控制照明设备的按钮锁住，潜航器立刻释放出一股光柱喷涌而出直射前方照出了荒芜的深海。然而和茫茫大海比起来，这些光连一根线儿都算不上。

和亿万吨黑色的海水相较，光线只是小小的，可怜的一束，并且努力不让自己被水冲散，打起精神来向声呐指引的地方照去——

潜艇！是潜艇！你见过它！正是水下基地爆炸之时一起逃出去的那艘。

潜艇内的所有人依然在试图恢复动力好让潜艇脱困来自救，万幸维生系统能够暂时独立也运转良好，被杀的人已经收纳移进冰库。

konig倚着动力舱的金属墙壁坐下休息，潜艇内有限的空间对他来说过于狭小了。只好把左腿支起来将自己牢牢卡进了两个大设备中间凹进去的空间里，面罩下的两只眼疲倦但依旧足够警惕，冷冷审视的目光不带一丝情绪监督机房里维修人员一刻不停试图恢复潜艇动力的工作。

为了提提精神他在心里哼起歌，用左手手里拿着的一只格/洛/克手枪在曲起来的左膝盖上打拍子，这只枪跟一把战术斧子当时藏在带外壳的腿部护具下成功躲过一遭没被自己的爱人施展绝技魅惑之术的时候缴械摸走。

他哼的是你最爱唱给阴影的曲子。

当时仅有一丝生还的可能就是赶在爆炸之前解放konig并拿到密码，为了最大限度保证中和剂起效的时间最短，爱人毫不犹豫的拿了仅有的两支安瓿瓶使枪托敲开，将药水掺一块装进了注射器，后边害怕回不来似的一股脑全让他给自己都扎下去了。

药效有点忒猛了，这会自己几乎都有点分不清自己是谁了，说明代表负面的记忆在融合，同时人格解离的情况在迅速好转，虽说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但脑海中突然多出的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记忆偶尔会让人觉得移不开眼。

记忆里被制住在床上无处可逃的爱人已经喘息着流着眼泪抓住自己往下的手臂反复求饶可是自己还是没有停下对她的掠夺，konig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如此混蛋的人。

可你再次为他而来了，

为这样自己都觉得不堪的他而来了。

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刚逃出生天又甘愿回到这波涛汹涌危险万分的水面之下。

或许现在爱人就在不远的地方，也或许她还在跨越无边大海的路上吧。蝴蝶总说飞不过沧海，可若是你最爱讲的那些奇思妙想的中国历史故事中能一夜之间飞跃千山万水的神话，是不是这冰冷到足够埋葬地壳核心的水下，也挡不住朝着konig而来的那颗充满爱意的心呢？

konig不敢承认，他想你了，他想再见爱人一面，他知道你来了，并且就在这片水面之下。

“…主、天主、天主的羔羊，圣父之子；除免世罪者，求祢垂怜我们。除免世罪者，求祢俯听我们的祈祷。坐在圣父之右者，求祢垂怜我们；因为只有祢是圣的，只有祢是主，只有祢是至高无上的。耶稣基督，祢和圣神，同享天主圣父的光荣。阿们。”

主啊，你肯定不知道——konig现在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

想见她。

潜航器在深海中顺利找到了等待重启的潜艇。

“konig，我不知道自己用炸弹威胁你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和过去告别，或许只是因为发现爱上你那天，窗台上的花被太阳晒得很香。

想起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多余的部分已经不需要了。

大海很可怕，死亡也很可怕，但是一想到你还在等我，就不害怕了。”

原来我已经成为自己的光，早就带自己走出了黑暗的水下。

你喃喃自语着，手上却不忘切换通讯频道：

“已安全达到目标所在地，即将开始救援行动。”

“基地收到，请务必小心——”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