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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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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辉清淡如水,落入杜筱清凤眸中,化作点点寒意。

江定安察觉到氛围逐渐降至冰点,绕过杜筱清准备离帐,行至他身侧时陡然被箍住手臂,施加在她手臂上的力道透着不容抗拒的强硬。

江定安试着挣脱无果,反而感觉到杜筱清愈加用力,她微微蹙眉,抬眸,用清凌凌的眼淡淡地瞥着他。

杜筱清并不看她,力道微缓,依旧将她箍在原地,侧头面向杜横,从江定安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神态,只听见他的声音如同寒山漱雪,清晰地在耳畔响起,“二郎,天色已晚,你在此处做什么?”

他在人前向来温润谦和,竟也有这般毫不遮掩,兴师问罪的时候。

江定安只觉好笑,如今这剑拔弩张的场面,竟有几分像正夫上门捉奸。被箍住的皓腕传来隐隐的痛感,她敛了笑,垂眸去看杜筱清腰际上的蹀躞带,难得有机会与他近身,若不趁机拿点东西,似乎亏了。

她正在沉思取那蹀躞带上的腰牌,还是弯刀,却听杜横道:“自然是与人暗夜相会,”他话中含着讥讽,“杜长史不在帐中盘算如何暗算谋害他人,怎么有暇跑到此处兴师问罪?”

暗夜相会?杜横和她吗?

江定安不由回眸,圆融光亮的眸子微微睁大,流露出深深的疑惑。

杜筱清听到此话,不知心中如何作想,似乎愣住了,手上力道慢慢减弱。

江定安趁此时机,抽出自己的手臂,疾步退到靠近帐帷的地方,往帐外看了一眼,发现外面空无一人,那个领她进来的女使和那些壮硕镖师已然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杜筱清没有理会杜横,方才抓住江定安的右手还维持着抓握的姿势,过了半响才缓缓收进袖中。他的声音恢复成一贯的温和,垂睫看向江定安,长而不狭的凤眸盈着清润华光,“江娘子,婥娘子还在帐中等你。”

他既然出声催促,江定安也不再惦记杜横许诺的地契房契,只想快些离开此处。

方才杜横口出不逊,足见此人性情莽撞,她不愿与此人为伍,哪怕只是做戏,焉知会不会被倒打一耙。

懒得理会他们二人在帐中如何唇枪舌战,江定安快步回到竹帐之中,杜婥已然立在帐帷处翘首等候,又过了一夜。

天色微明,杜婥要留江定安用完午膳再走,聚兰斋的跑堂已经在马场等候,面色焦急,不住地来回踱步。

江定安第一反应便是聚兰斋出事了,顾不得其他,婉拒了杜婥的邀请,带着跑堂急匆匆下山。

崎岖山路上黄土飞扬,随着车夫的声声吆喝,漫山黄翠从身后流逝,江定安头戴幂篱坐在牛车上,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巧的弯刀,这是从杜筱清腰上解下来的,侧耳聆听跑堂解释:“江娘子,你这两日不在香坊,陆娘子一人把持聚兰斋,库房钥匙也由她保管。”

跑堂虽未明言,却意有所指,“今日清点库房,发现似乎少了一些名贵熏香。”

“陆娘子怪我们看管不力。要香坊所有人出钱平账。我家中老小就指望着我微薄的俸禄维生,这银子,”跑堂语气中带上了几份坚决,“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的。”

江定安眉眼微松,既然是香坊内部的矛盾,大伙好好商量,想法子弄清楚香料的去向便是。

天柱山被遥遥抛在身后,不多时,牛车便停在聚兰斋堂前。

一身白裳的陆皎站在门口,清秀的面庞看不出丝毫慌乱,笑着迎上来,“江娘子回来了,怎么不在天柱山多留几日?聚兰斋有我照看,你大可放心。”

江定安并未接话,兀自往里走去,通风报信的跑堂则低着头绕开陆皎,在江定安看不到的地方,陆皎凉凉地剜了他一眼。

一路进了聚兰斋中的书房,江定安问道:“听闻香坊中莫名少了一些熏香?”

“快到梅雨季了,天气湿热,我三番四次叮嘱他们用鱼油纸仔细包好香料,免得被潮气损坏,”陆皎面不改色,眼中满是无奈,“他们许是忙忘了吧,没有用鱼油纸包裹。前几日熏香受潮,只好丢弃了。只是若不略加惩处,怕是他们不会长记性。银子已经收上来了。”

陆皎说完,从八宝格中取出一袋新旧不一的铜钱,搁在案上。

“我记得东家规定,外因造成的香料损耗,是无需我们自个赔付的,”江定安缓声道,圆融的黑眸倒映着陆皎的脸,眸光粲然明亮,似乎能勘破人心。

“话虽如此,现在已经以娘子的名义缴了罚银,难不成还给他们?岂不是显得娘子行事无常?”陆皎说这话时,避开了江定安犀利的视线。

陆皎自作主张,偏要打着她的名号行事。江定安不再和她废话,拎起装满铜钱的布袋,走出书房,“大伙都过来,取回自个的银钱。”

聚兰斋中的女使和跑堂闻言放下手中事务,朝这边看来,踌躇着想来拿,看了看陆皎,又看了看江定安,到底还是不敢。

江定安索性拎着布袋挨个还了回去,“大伙都是普通人家,赚银子不容易,我不会克扣大家的俸禄。以后若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告诉我,我会帮忙解决。”

得到银子的女使和跑堂听到这番话,垂头看着手中的铜钱没有说话,聚兰斋中一片静默。

江定安似有所觉,“数目对得上吗?”

此话一出,沉默着跟着她身后的陆皎顿时心如擂鼓,抬眼扫视众人,目光中带着似有似无的威胁之意。

见大家都不说话,江定安了然,“那就是对不上了,”

陆皎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谁知江定安却从自己袖嚢中取出一袋银分给众人,那钱袋以青绢制成,细密的针脚绣着牙香树,旁人一看就知是她自个的钱袋。

众人低着头,任江定安在手心放下银子。

确认每个人的银子都还回去了,江定安慢慢扎紧瘪下去不少的钱袋,示意陆皎跟着她进书房。

合上门扉,落下竹帷,江定安直言不讳问:“你很缺银子?”

陆皎倔强地抿着唇,江定安方才因她失了一笔银子,此刻没有多少耐心,“不说就收拾东西走人吧。”

这下终于撬开了陆皎的嘴,她眼中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怨恨,压抑许久的情绪滚烫灼人,“是你吧,天柱山上比试之时故意误导我,下山时又引黄蜂来蛰我。”

“是,”江定安直言承认。

她身姿纤廋高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睨着陆皎,眼中一派清正,“当初我还是采香女之时,是谁调换我的香包,威胁同伴不许回头找我,将我丢弃在林莽之中?”

江定安步步紧逼,陆皎面色苍白,一步步往后退去,语气微弱地反驳:“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若不是我把你留在天柱山中,你还无缘结识杜长史,何来如今的地位?要是当初留下来的人是我就好了......”

听到此处,江定安骤然发笑,如璞玉般通透无暇的面容带上冰凉的笑意,随后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疏离。

“结完本月俸禄,你就走吧,”江定安淡道,“你盗窃香料,昧下俸禄,若是传出去,怕是东官郡没有香号愿意雇佣你。”

江定安如此淡然,陆皎陡然从她身上察觉到一种决绝的意味,江定安还是她麾下的采香女时,便是这样,一旦心意已决,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当时还烦恼,这个小娘子拼命采香,不惜独自深入人迹罕至的林莽,为了避免她在奇诡的山径中出事,要多多注意她。

不想这个小娘子成长得如此之快,不过三年就蜕变成了她的竞争对手。

陆皎回忆起过去点滴,只觉讽刺,不再说什么,正欲收拾包裹离去,却被江定安叫住:“你过几日再走,免得他们将熏香损坏一事和你联系在一起。届时不好应聘别家香号。”

陆皎长睫一颤,喉咙中竟有些哽咽,她背过身去,不愿让江定安看到自己失态的一面。

-

解决完聚兰斋的事情,趁着午时歇息的时间,江定安乘舟回到砚池巷。

进了庑门,绕开白石影壁,在院中遥遥看见江怜群坐在东厢房的四棱槅窗下缝补衣物。一根削去毛刺的竹竿撑起窗棂,明媚日光自窗棂上糊着的白纱纸投进厢房中。

江怜群微微伏低的侧颜显得温柔又恬静,江定安推门而入,随着门扉被推开的瞬间,几乎是同时响起了尖利刺耳的兽鸣:“嗒——嗒——”

一声接着一声,叫得难听极了。

江定安循声望去,发现声音就在头顶,她抬头,恰好与倒挂在房梁上的雕鸮对视。

雕鸮睁着一双浑圆的黄瞳,定定地看着她。

江定安:“......”

她抬首看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在圆形锦杌上坐下。江怜群听到动静,看到江定安时眼中流露出喜色,连忙制止雕鸮:“大黄不许叫,不是贼人,是你姐姐回来了。”

江定安不知自己何时多了个妹妹弟弟,雕鸮却好似能听懂人言,乖顺地住了嘴。

江怜群停下手中动作,柔声道:“大黄是昨日杜长史送来的,还有许多礼物,说是补偿。”

大黄......

江定安默了默,这雕鸮通体黄羽,叫住大黄似乎并无不妥,总之娘亲高兴就好。至于礼品,她环顾一圈,没看到什么礼品。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我没要他的东西,免得他来日以此为挟,让你难做。”江怜群道。

江定安微微颔首,娘亲思虑周全。

看见江怜群眯着眼在窗光下穿针,江定安连忙接过针线,一面低头穿针,一面问:“娘,您在绣什么?”

“给你纳几双鞋底,你最近总是在外奔波,只怕会磨坏鞋子。”江怜群用穿针的丝线,仔细地将绢布袼褙缝成鞋底。

听到这个答案,江定安一时无言,珠崖郡的地舆图还藏在里衣夹层,她迟早要离家远行一趟。

若是有人能替她前往珠崖郡,寻找白家人口中的李家遗孤......想到这个可能,江定安不由地陷入深思。

她蓦然想起,在天柱山马场那两日,似乎没有看到一向跟随在杜筱清身侧的玄圭,白家香案尚未落幕,杜筱清这时候会把玄圭派去何方?

白家以满门丧命金鳌洲的李家人为借口拖延,若她是杜筱清,大概命人前去寻找李家人的下落。

江定安心神微动,既然如此,她能否利用杜筱清寻觅可能尚存于世的亲人?

杜筱清那双清亮温润的凤眸在眼前浮现,他昳丽潋滟的眉眼仿佛无时无刻含着笑,人前谦逊文雅,至于人后——

江定安回忆起天柱山初见,他左腿上涓涓淌血,血色将白色骑装濡湿一片,远远望去,如同一匹艳红生辉的马帘子。

他驭马与她擦肩而过,无声无息地夺走她手中的剜香刀,随之而来的是温热的马血溅了一地。

这样的人,会不会对杜家偌大的产业心动,野心勃勃想要夺取家产呢。

江定安长睫低覆,掩盖眼底深沉的思绪。

-

杜筱清既已猎得雕鸮,不再停留,在江定安回到砚池巷的同一日,借口公务繁忙,先行回城。

待他回到惊蛰楼中,已然接近午时,日光大盛,天色湛蓝,金光洒在错落有致的角檐碧瓦上。

虽说他带了部分要紧的公文前往天柱山处理,短短几日,书案上卷宗又垒成小山。

墨香混着竹子的清香在堂前弥漫开来,细致裱好挂在墙上的丹青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画中李夫人明亮的圆眸经年不褪。

这幅丹青是杜筱清随口命人挂起的,届时找到那位李家娘子,以便核对身份。

那日传信命玄圭截下的信件已经递到案前,杜筱清撩摆坐下,面色平静,随手揭开信件的石蜡封口。

本以为是杜父与白家来往的密辛,谁知却是薄薄一盒香脂。

打开一看,一抹香粉镶在白玉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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