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炀顿了下,没再继续往前,毕竟那张储存卡还在李空山手里,未能得手。
在与李空山打斗之时,陈黑子借着与他僵持不下靠近的间隙,对他说,“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是关于当年我们拐卖的那批女孩的。”
“那批人里,她——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陈黑子看向另外一边的连翘,“李空山,你可想而知,她的心有多歹毒啊?这么多年一点儿愧疚都没有,甚至还活得好好的,独自一人潇洒快活。这样的人,哪儿点值得你去护着?”
李空山手里握着刀,正要朝陈黑子刺下去,忽然顿住。
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所以,她总在夜里做噩梦,总在午夜时默默站在窗前吹冷风,总是在天黑的时候躲起来偷偷哭?
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当年他失约没能去接的那个小妹妹还活着?
李空山没能再继续往下想。
因为。
陈黑子趁着他分心的间隙,忽地就给他肚子上来了一拳,又趁李空山步伐不稳往后退的时候,乘胜追击,接着在他的腰间刺了一刀。
“李空山!”
连翘听见戛然而止的打斗声,往李空山这边看来,他腰间中刀的画面映入她的眼帘。
她蓦然瞳孔紧缩。
放下刀就朝他跑去。
李空山皱了下眉,刀子刺得不算太深,就是有点疼,还在往外冒血。
“靠,被阴了。”
他左手捂着肚子,握着刀子的右手紧了紧,正想朝陈黑子反击回去的时候,看见连翘正朝自己跑来。
突然,灵机一动。
反正陆平安和孙阚平带人来还得需要点时间,倒不如将计就计,拖延点时间,让陈黑子和邱炀放下警惕。
“……李空山……你怎么样?”
连翘跑到他身边,急得快哭了,就连声音都在颤抖。
她低下头去看他的伤口,眉头紧锁,眼里全是恐惧和害怕。
她只求李空山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有点……有点晕。”
李空山把声音拖长,左手捂着肚子,顺势靠在连翘肩上。
眉梢露出转瞬即逝的得意。
不过,至于之后的事他确实记不清了,晕是真的晕,眼睛一闭上,就不省人事。
当他再次醒来,正和连翘一起,被关在一间小破屋里。
屋子应是荒废了许久,头顶上方的房梁有些烂,屋檐水从洞口处滴滴答答往里滴水。
周围的杂乱摆放的木头散发着霉味。
李空山一有动静,连翘就立刻变得警醒,着急看向他,询问道,“李空山,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尧尧?”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被人简单包扎好的伤口,环顾了眼周围,“我命硬,死不了,不过……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儿?”
他再次瞄了眼被自己倚靠过的、连翘的肩,有些怀疑,自己这是在做梦。什么时候连翘居然都不抗拒他的靠近了?
于是,李空山顿了顿,试探性开口询问,“难道我已经死了,这里是太平间?”
“……”
“李空山。”
连翘郁闷地盯着他。
哪儿有人刚一醒来,就这样诅咒自己的。
“你看清楚点,这里不是太平间,你还好好活着的,不准在这儿胡说八道。”
“哦……没死啊。”
李空山松了一口气,不过听上去,竟让人觉得,他这是还有些遗憾。
连翘偏头,盯着他,“你以后能不能小心点,不要再意气用事?陈黑子是什么人?你不清楚?竟然还敢自己一个人上山来找他,李空山,你不要命了?”
她的话语里满是责备。
若不是陈黑子没有下重手,刺得更深些,李空山现在绝对没机会再坐在这儿和她说话。
两个人的手都被麻绳捆着,动弹不得。
李空山歪了下头,往后仰,若有所思打量她,拉长声音,心中有所定夺后,便忽然变得惊喜,往前凑,“尧尧,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凶,难不成你是害怕我死了?”
“没有。”
连翘嘴硬,把脸别开,看向别处,“你想得美。”
李空山“啧”了一声,又笑又无奈地晃晃头,不再继续追问。
他才不要用问的,连翘在不在意他,她的一切反应和表现都自有答案。
现在,他开始回答连翘刚才的那番话。
“刚刚你也听到了,我找陈黑子,真是为了个人恩怨来的,我得找他报仇,跟你没关系,你也没想太美,自以为是啊。”
他的语调轻快,似笑非笑,时而装模作样地往旁边看,时而架不住另一番心思往她身后看去。
“你……”连翘欲言又止,轻轻哼了声,把脸挪向另一边。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屋檐水滴滴答答的声音还回荡在这间安静的小破屋里。
这里应还在竹海的范围,窗外雾气萦绕,肉眼可见。
只是竹海范围太大,若要搜寻起来,至少需要几天的功夫。
李空山百无聊赖地数着脚下的稻草秸秆数目,突然用手肘轻轻碰了下身旁的人,“哎,尧尧,我有办法让我们两一起逃出去,你想不想听?”
每当李空山展现出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连翘就觉得他肯定不安好心,不靠谱。
绝对没好事。
她将信将疑,偏头瞧他,想在他的目光里瞧出点儿什么能让她信服的东西,却未果。
“我不想听。”
她正要把头挪回去,李空山连忙把她叫住,“哎哎哎,你别急啊,听我说说呗,说不定你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连翘欲言又止,终究是依了他。
“也行,那你说。”
李空山得意,往她身边挪近些,挑了下眉,欲细细说来。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说连翘了解他,其实倒不如说,他更了解连翘。
李空山欲言又止,保持沉默的时候,没人能看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可若连翘保持沉默,一言不发,李空山却能猜出她的心思。
从前的连翘总爱沉默。他早就习惯了去感知她的想法和感受。
他们遇见的第一天,她也是沉默的,不作声。
“咱们这样,等会儿他们手下的人来检查咱们还在不在的时候,你就大喊求救,说我伤口裂了,大出血,快要不行了。”
“你这是在咒你自己,我不同意。”
“怎么就不同意了?”李空山虽想不通,但还是很好奇,试探问,“难不成,你心疼我?”
“才没有。”
连翘想也不想,直接一口否认,“是因为你真把你咒死了,我就一个人,到时候想逃出去,垫脚的都没有。”
“嘚,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李空山掩饰自己的笑意,继续说,“你放心,就随便这样喊一句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连翘不为所动,还陷在自己的犹豫和考量里。在李空山的软磨硬泡下,她终究还是被他说动,同意照他的办。
一个多小时后,果然有人来开门,检查屋子里的情况。
“准备准备。”
李空山做得笔直,连翘也学他坐直。
然而,还没等到连翘开口大喊呼救,开门的人率先把另外两个人赶进来,“给我到里面待着去——赶紧的!别磨叽!叭叭叭的给我吵死了!”
李空山朝门口看去,目光是皆是疑惑和纳闷,在看清门口亮光下两个人的脸以后,他的脸上瞬间升起怨气。
怎么是你俩。
“轻点,没看到我们有脚吗,我会自己走!”
许弋刚甩开赶自己和景融进来的男人的手,骂骂咧咧走了进去,一见到李空山,脸色立刻一变,点头哈腰打招呼,“呀,哥,好巧,你也在这儿。”
李空山:“……”
景融径直蹦到李空山旁边坐下,“太好了,哥,你没事就好。看你那么久没下山,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他和许弋刚的手也都被麻绳捆着。
李空山瞄他一眼,有些不悦,“不是……你俩怎么也被绑过来了?我不是让你们在山下好好待着,接应我吗?”
许弋刚嗓门大,不假思索就直接开口回答,“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嘛!”
他笑笑,手被反捆在身后,一蹦一跳地蹦到李空山正前方。
“哥,你就说,咱够不够义气!”
李空山别开眼,有些不想看他们两人。毕竟,他刚才和连翘说的计划就是,找机会溜出去,让山脚下的景融和许弋刚接应。
这下好了,接应的人也被一起关进来。
许弋刚跟李空山打完招呼后,又看向一旁的连翘,乐呵呵开口,与之前的态度大相径庭。
“连翘妹子,好久不见,上次我对你发了脾气,希望你别见怪啊,我就是脑瓜子闷,想不明白。可是啊——”
他慷慨激昂,“我知道你替我哥挡了一刀后,我就对你另眼相看了,以前的莽撞,我向你赔个不是,你别往心里去!”
连翘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半响才反应过来,她随意笑笑,坦率开口,“没事。都过去了。”
许弋刚现在知道在连翘面前认错道歉,自然离不开李空山当初让他在院子里罚了三百个蛙跳。
自此,他长了教训,绝对不再冲撞连翘。
李空山对许弋刚今天的态度还算满意,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景融,“你们俩好好说说,怎么被抓进来的?”
许弋刚抢先发言,“你不知道,我们本来想着上来救你,抄着家伙就来了,结果刚上山弄丢了导航仪,一直迷路,还中了陈黑子那狗腿子的陷阱,掉进他们挖的坑里。”
景融随之附和,“没错!被阴了!”
“被阴了”这三个字倒是有些耳熟,李空山记得,好像自己也说过。
虽出自不同人的口,但有一点相同的是,他们都是故意的。
他面不改色,训斥两人,“你们怎么不把自己也给弄丢了?这么大人了有什么用?还斗不过陈黑子和邱炀?”
许弋刚厚脸皮回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不是跟你学的吗。哥,你看你,不也一样被抓了进来……”
李空山:“……”
欲言又止的他顿了下,若无其事地扬起下巴往别处看。
连翘看着他们几人耍嘴皮子功夫,轻轻笑了下。
她和李空山都很清楚,其实景融和许弋刚只是担心他被关在这里有危险,所以故意让人抓进来,陪着他一起。
至于逃出去的方法……除了连翘,他们都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