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阆屿知道魏瑕在昆仑地下区待了很久,魏瑕的身份卡上,编号是万年不变001,在那里,所有人都不叫他名字,只叫他一号。
二号和三号都是境外出现的,背后的势力敌对,二号是一名女性,在一次净化行动中不幸被狙杀,行凶的是三号背后的势力,因为怕被报复回去,三号的势力把他死死藏了起来,至今未露面。
周阆屿被灵脉接纳了,他不能和灵脉共鸣,做不到净化灵脉。
然而他的天赋很特殊,目前全世界仅有一例。
他能增固灵脉轮附近的结界,避免灵脉脉冲过度溢出,还能将灵脉脉冲分散引流,减少灾害程度。
研究所的人没有把四号的称呼给他,而是称呼他五号,除内部人员,其他人都不知道五号的存在。
周阆屿的结界和灵脉轮同源,又有向光宗的心法为辅,可抗下司空晏随手一击。
就算这样,他也感觉五脏六腑一阵翻搅,胸口肋骨很疼。
太生气了,以至于周阆屿没有再用灵力,纯粹朝司空晏挥出了拳头。
完全是凡人的打法。
司空晏根本不屑对凡人动灵力,居然也就跟他这样纯粹打了起来。
不超过五招,周阆屿就明白了他不是司空晏对手。
在向光山周阆屿打得过武僧,现在打不过魏瑕。
据周阆屿所知,魏瑕没有经过任何体术训练,疑云一刹掠过心头,没有时间多想。
周阆屿除了第一下拳头擦挂到了司空晏,之后全程碰不到他,还反过来被司空晏暴揍了一顿,要不是周阆屿不是普通人,早就被打得失去行动能力了。
周阆屿单膝跪着,脱力边喘气边深呼吸,司空晏没有打他脸,选的全是表面看不见的地方,他嗓子腥甜,受了内伤。
对方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出了两成力气,没有对他下死手。
周阆屿有种感觉,因为他是赤手空拳,对方不屑跟他动用修为。
双方都把心头戾气发泄了出来,从第一眼起,他们就看对方互不顺眼,就像看林北柔身边的苍蝇。
周阆屿别过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随地吐痰,他咳嗽了几声,缓缓说:“你对林北柔做了什么?”
司空晏拿起被单裹了裹林北柔,仔细地把被角掖好,让她只有脖子以上露在外面,抬眼用一种会把周阆屿弄瞎的眼神看着他,语气阴沉缓慢至极:“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他散发的压迫感如有实质,周阆屿感觉到肩背仿佛扛住了很重的东西,魏瑕有这样的压迫感吗?
周阆屿重复:“你对她做了什么?”
司空晏缓缓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觉得你是她什么人?”
周阆屿:“我是她哥哥。”
这句话就像从心脏生出,滑出喉咙,传递到舌根,自然到没有任何阻滞。
因为已在心里说过一千遍一万遍了。
周阆屿尽管是对着魏瑕说的,他依然感觉到一阵温暖的回向力,好像这句话本身就拥有治愈他的能量。
林北柔是他在世上唯二的血亲了。同一个母亲,同一个子宫,孕育了他们。
司空晏注视着周阆屿目光中细微的表情变化,黑眼睛一眨不眨,声音轻柔又恶意:“那我更要杀你了。”
他眼睛里似有雾气凝结,剜了周阆屿一眼,手指轻微动了动。
周阆屿不知道他面对的是司空晏,不是魏瑕,凭本能感觉到危险,抢先发动了攻击。
金色灵力撞上了司空晏无形无色的灵力,瞬间散成千万光粉。
司空晏:“哪只眼睛看的,就瞎哪只眼睛吧。”
周阆屿双眼一阵剧痛,发出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叫声,眼前顿时失去了视野,一片黢黑。
司空晏抬起手,两颗和眼球一样大小的光球,正绕着他指尖旋转。
人的五种感知,连通着人体玄妙的灵脉轮,色、声、香、味、触、法,对应眼、耳、鼻、舌、身、意,掌管眼睛的是见灵之轮。
周阆屿的见轮,被司空晏剥夺了。
周阆屿闭着眼睛胸膛起伏,因为忍着疼痛,声音发抖不稳:“审讯结果出来了,昆仑地下区被渗透,下次脉冲马上会爆发,林北柔会受到影响,我必须带她回结界区,在那里她才安全。”
司空晏停下了正要轻轻捏碎两颗见轮光球的指尖。
司空晏盯死了周阆屿:“她现在的元神,流落在心识世界了,你就算把她身体带回去,也阻止不了脉冲对她的影响。”
周阆屿骤然抬头:……你对她做了什么?”
司空晏阴嗖嗖轻轻说:“这个问题,该我问你们吧?”
他每个字,都饱含杀意。
找不到林北柔,司空晏他心头浮起一丝暴戾,只想杀个什么东西泄愤,林北柔所在的位置被另外一种力量屏蔽了,司空晏的道心本相感觉不到那边的虚空维坐标,暂时没办法把林北柔的元神带回来。
司空晏的目光锁定周阆屿,心里充满厌乏暴躁,要不是这个人对他有用,早就是个死人了。
周阆屿低下头:“我入定,我去找她。”
司空晏:“不。”
他阴晴不定的眉眼,流露出思索,轻柔道:“你把她的身体背回去,敢多碰一下,我就杀你全家,灵脉脉冲爆发之前,我会让她元神归位。”
周阆屿:“你要怎么找?”
司空晏:“你不是说,昆仑区被渗透了吗,我去找那些东西。”
周阆屿:“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你,你不要连累林北柔。”
司空晏:“在我耐心告罄之前,你最好闭嘴,别让我听见你提她名字。”
周阆屿一声闷哼,太阳穴青筋绷起,被司空晏的灵压压迫得吐出一口血来。
司空晏帮林北柔穿好了衣服,一件一件,十分仔细,还用手指梳了梳她的头发,最后随手一扔,两颗见轮光球回到了周阆屿眼睛位置,在司空晏阴沉的注视下,周阆屿背起林北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寓。
周阆屿知道魏瑕一定在林北柔身上放了手段,只要他对林北柔稍有逾越,魏瑕就能隔空杀了他。
到这个时候,周阆屿已意识到了魏瑕身上的彻底不对劲。
司空晏随手抓起衬衫披上,扣了几颗扣子,下面是一条黑色长裤,眼前还浮荡着林北柔趴在枕上,头发散乱盖住眉眼的样子,鼻翼微微缩张,嘴巴稍微张着,像要呼吸不过来一样,喘气声也很安静,司空晏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想要欺负她,又想要把她抱紧进怀里,只是紧紧抱着,这没有止境的欲念。
他等下明明要去战斗,被林北柔撩出的火气却还在身体里余烫未消。
他光着脚,鞋子也没穿,踩上窗户框,向前一跨,人就掉了下去,半秒后又飞了起来,以半身龙尾的姿态,倏然隐入云中。
有东西在干预心识世界,让他没办法把林北柔的元神带回来。
司空晏透过云层,波澜不惊的眼底映出夜空下星罗棋布的城市,一边同步感知着道心本相那边的动静。
银灰长发垂落,反着月光的颜色,道心本相将手覆盖在林北柔眼睛上。
林北柔在梦中逐渐远离了那些噪音。
大脑前额叶和杏仁核,会接受外部的刺激,导致恐惧神经回路变得过于活跃,痛苦由此而生。
这是自我折磨的恶性闭环,创伤和应激就是这么来的。
这个闭环,会让人无穷无尽地释放恐惧,释放焦躁和愤怒,陷入无明烦恼。
银发人隔绝了这个闭环,指尖触及林北柔的眉心,用灵力沟通她的元神,没有得到回应。
银发人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就像冰雪做成的人一样,垂眼望着林北柔。
司空晏蹙眉,发现了一个疏漏之处。
和林北柔现在有元神连接的,是他,不是道心本相。
林北柔自然不会回应道心本相。
司空晏略一思索,缓缓说:“我们先换一换,暂时的。”
他速度并没有减慢,云雾掠过发梢,眼睛闭上。
道心本相也同步闭上了眼睛。
顷刻,同时睁开。
司空晏黑色长发垂落,以元神形态,替换了刚才道心本相的位置,现实中再睁开眼的“司空晏”,则成了道心本相,眼睛淡漠到一丝情感也无,龙尾蜿蜒在身后,龙麟玄黑如水,外缘隐约闪烁着金刚白的光晕,一头长发从黑色渐渐幻变成银灰色。
司空晏抱起林北柔,她的脸很苍白,发梢湿润,被黑水打湿过,水痕从眼底下划过,像两道泪痕。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晓她的过往,他们之间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司空晏掌心蕴出一团光,捻起她一缕头发,帮她蒸干了,用惯常轻柔阴恻的语调平平淡淡地说:“林北柔,醒醒。”
林北柔没有反应。
司空晏俯下身,额头贴上林北柔的额头,感知了一会儿,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去她父亲的陵墓那边看看,那边有东西。”
银发人再度拔高,不到几个瞬息,来到了林北柔父亲所藏的陵园,这座陵园距离市区半个小时高铁,位置在山上,以清幽的风水出名。
当事人最密切的骨血至亲附近做阵,会直接影响到当事人,否则就不会有祖坟会影响后代的说法。
银发人目光环顾山体,在陵园附近发现了几个光点,那些光的颜色是沙尘一样的黄。
他降落下去,来到最近的一个光点,伸出手,小臂以上的位置变得粗壮,手变幻成一只玄麟龙爪,一爪子就刨了下去。
一只巴掌大的发光蛾子飞了出来,翅膀上是一只奇怪的眼睛图案。
锋利的玄黑指甲闪了闪,电光将蛾子撕成粉碎。
不到半分钟,银发人把所有蛾子都找了出来。
司空晏在心识世界感觉到了,嘴角阴凉地翘起:“没见过这么脏的东西。”
林北柔睫毛颤动,醒了过来。
司空晏低下头,和她对上了视线,林北柔目光从失焦到聚焦,怔怔地望着司空晏的脸。
司空晏:“你终于醒了。”
林北柔张了张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司空晏,不要折腾了,我们分手吧。”
司空晏瞳孔缩了缩,半晌,嗓子里倒逼出极其阴戾沉冷的声音:“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林北柔目光颤了颤,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从虚弱到稳定:“我说,我们分手吧,你应该回胜身洲去。”
她刚才昏迷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东西,和司空晏道心本相有关的东西。
林北柔确信,司空晏对她并不是真的动心。
既然这样,纠缠下去就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