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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午后阳光正好，透过衣料带来淡淡的暖意，而不足以到炎热的地步，时常会让人觉得昏昏欲睡。但有闲心午睡的人到底只是少数，萧家后山的悬崖，少年斜躺在草地上，对着天空中亘古不变的太阳，举起一面古镜，左右翻动了一下。

巴掌大小的古镜微微转动，黯淡的镜面反射出一点光晕，太过浅薄，连人脸都照不清晰。

即便在生产力极度落后的乌坦城，这也算不上一面合格的镜子。

于是少年轻声道：“开机。”

阳光照在古镜上，仿佛被吞噬，消失殆尽。下一秒，镜面上浮现出奇异的绚丽颜色，虹彩般的色泽波动流转，并不显得杂乱，唯有耀眼，犹如水流化作火焰。

九个月前，萧战因着幼子萧炎莫名失去斗气，迟迟无法恢复而整日心情低落，哄他去库房玩耍转换心情。萧炎虽然因为实力跌落至斗之气三段，难免焦躁苦闷，没有多少兴趣，但还是看在父亲面上去走了走，随手拿了点东西托说足够，就当让父亲放心——拿的便是这面奇怪的镜子了。

萧炎也是后来才发现这面镜子的古怪之处，不在于它照不出多点景象，连镜子的最基础功效都不足，而在于……

太阳能为它充电，说出指令后会开机。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耳熟？总让他联想起自己的上一辈子……但这跟斗气大陆的风格不太匹配吧？

难道穿越的不止自己一个？

主要是出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狐疑心理，萧炎才没把这面镜子卖掉。何况从另一个角度说，他的猜测也未必做得准，虽然他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但乌坦城——乃至于加玛帝国，都只是斗气大陆上最微不足道的部分，说不准斗气大陆上有什么科技真的很先进，只是没有传到这荒郊野岭来呢？

他不至于怀疑这面奇怪的镜子跟他的斗气有什么干系，毕竟他是在失去斗气，想尽办法而不得挽回之后，才在库房拿了这面镜子的，时间有先后。萧炎只是问了问萧战镜子的来历，结果后者半点不辜负他的希望，对着古镜呃呃半天，什么也没想起来，最后拍着他的肩膀，爽朗道：“炎儿，你一心修炼，对我们家的过去可能不太了解。今天为父就跟你讲一讲，以前我们萧家啊，也是这斗气大陆知名的大家族！”

转移话题之意昭然若揭。

萧炎被灌输了一脑子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神话故事，左耳进入右耳退出，压根没当回事。且不说萧战这话到底靠谱不靠谱，他以前（穿越以前）其实看过一个理论，五千年时间堙灭了86%的家族，活到现代的人都来源于14%的世家——毕竟一般百姓农民活不了多久，实际上是很难保证自己的血脉能一直传下去的。地球如此，想必在斗气大陆也是同样。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谁还没有一个知名族谱呢，但祖辈辉煌跟自己还有多少关系，那就要打个问号了。

所以，他现在也就是琢磨琢磨镜子，调整一下心情罢了。

如果一开始就是个废物，接受现实倒也没什么。但萧家三少爷在十一岁之前可都是以天才之名被家族传扬的。

人生最可怕的莫过于落差，在于从山巅滚落到山脚下，曾经在你面前谄媚讨好摇尾巴的家伙们如今争先恐后将脚踩在你头顶上，把你践踏入泥泞。足够的高度可以摔死人，就算不够高，也很容易废掉一个人。萧炎虽然是个穿越者，但前世今生加起来真没有多少年，从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只是偶然，对他抱有恢复的希望，殷勤讨好；到后来一个个人觉得他无法翻身，纷纷放弃离去，连投过来的眼神都变成嘲笑与鄙视。这样的打击已经足够一个少年难受了，没有性情大变成愤懑厌世的模样，都多亏了他性格足够坚定，咬牙撑住了。只是变得有些孤僻，喜欢一个人待在后山，不愿意和任何人在一起，这已经是最小的变化了。

萧炎叹了口气，想起来这件事就难过，又有点委屈，毕竟他对自己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是一概不知，好不容易压抑住心中的低落情绪，低头去看镜子，试图转移注意力。他用了几个月时间发现镜子可以“开机”，又用了几个月时间才发现太阳可以充电，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开机。

仿佛开机图标一样的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变成浅青色的镜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映照出来，有点像是还没怎么安装应用程序的桌面。

这个比喻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来的，主要是因为空白的镜面上，那确实有一个应用程序。

孤零零待在左上角的程序图标是一个蓝色小方块，方块穿插过一道白纹，看起来非常抽象，下书四个宋体小字：【掌心恋人】

萧炎不懂，但萧炎大受震撼。

虽然这app名字一看就不正经，也不怎么像是他一个十三岁的未成年该看的，但好奇心害死猫，谁都对自己不能看的，不正经的东西感兴趣，他还是点了进去。

开机时的绚彩画面再度转过，像是游戏加载界面。

镜面上的光黯淡下去，再次亮起时，取而代之的是逼仄压抑的空间。

入眼的画面还挺真实，有点3d拟真的感觉。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拉动镜面，将视角往上看，能看见昏黑的洞窟，从石壁的缝隙里透出极细微浅薄的光。并不能离开这个石室，将镜面凑到耳边（萧炎没找到发声口），隐约似乎能听见水声流动。

当然，更重要的是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孩子。

地上散落着亮晶晶的碎片，像是红色的……白色的一团衣服堆在一起，起初萧炎都没能一眼看见他的存在。过了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这可能就算【掌心恋人】的游戏主角，迟疑着点击了一下。

果不其然，一下，旁边就跳出来了新手指引文字。

【您的恋人性命垂危，需要您的帮助。】

居然还有系统……不对！怎么就恋人了？

时年十三岁的少年放大屏幕，看着屏幕里虽然满脸是血，但能够清晰看出来绝对还不满十岁的孩子，欲言又止。

如果放在四十岁和三十岁之间，感觉好像没什么区别。但对于十三岁和十岁以下来说，就有点超过了。这游戏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设计成这个年龄段呢？

……也是，开局就这么血腥的画面，想必也没考虑过审的问题，区区年龄更算不得什么了。

但任凭他怎么想，游戏提示却没有停止。

【系统背包已解锁】

【已获得：“真龙化鳞丹”x1】

紧接着出现在旁的游戏按键界面特别简陋，看起来就像是小作坊出品，貌似都还缺乏了什么游戏流程，但萧炎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了。穿越了十几年之后，再看到这和前世颇为相似的“游戏画面”，难免有点怀念。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点开赠送的丹药属性查看。

【真龙化鳞丹：龙族专用，具有强大的治疗效果，可治愈一切伤害，就算是失去了逆鳞也能再长出来。】

后面这个提示听起来不太像是白来的。

萧炎转动视角，忽然想到了什么，拉近画面去看地板，粗糙的石面上是凌乱干涸的鲜血，仿佛狂乱的画作，在倾斜的坡度下汇聚成小小血泊。而无数的血滴之间，散落的白色亮晶晶物体呈菱形。

【是否拾取：“龙鳞”？】

是。

【已获得：“龙鳞”x1】

在点击确认的一瞬间，重复的提示连续滚动过几十条，眼花缭乱。萧炎来不及吐槽这游戏是真不智能，都不知道折叠一下重复提示，就眼尖的注意到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消息刷过去了。他及时从简陋的界面里找出系统日志，点开查看历史。

在几十条获得龙鳞的提示里，他看见了一条与众不同的内容。

【已获得：“逆鳞”x1】

果然，任何游戏物品都不会是白给你的。

哪怕听起来很厉害，游戏里的天材地宝也不需要心疼，所以萧炎没多想，带着对前世记忆的怀念，信手就点击了使用。

***

好痛……好冷……

孩子趴在石面上，因为太痛了，太冷了，连思绪都变得破碎模糊。

他记得娘亲说……娘亲说过的，鲤儿要听话……鲤儿很听话……鳞片都拔掉了……娘亲会高兴一些吗……？鲤儿听话了，那……其他的小鱼……会跟鲤儿一起玩吗……？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视角忽而模糊，忽而清晰，在黯淡与无光间转换。凝在衣裳上的鲜血早已干涸，变成板结的一块，寒冷到发疼——但和身体其他部位的疼痛比起来，又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

从每一根血管，每一寸皮肤传来的疼痛，胸口仿佛裂开来……

血腥气久久不散，空气中都透着阴郁与湿冷，在忽然之间，被一股极为浓烈的香气冲散了。

气息奄奄的小银龙勉强睁开眼，看到自己近在咫尺的鼻尖前出现了一颗圆溜溜的，会发光的，金色的球体。

“……这是……什么？”

鲤儿微微睁大眼睛。

尽管不明白那是什么，更不知道那是从何而来，但他也没有多少思考的力气，失血过度也虚弱过度的身体寻求补充，感觉到是需要的东西，在本能的发出渴求。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张口叼住了那颗丹药，一口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