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锦开开心心过来接侄女去泡温泉,林煦亦步亦趋跟在后边依依不舍目送司辰心上了车,又是两天看不到人,车刚离开她就开始惆怅起来了,兜里的手机叮咚一响,司辰心发了条信息过来:【别傻站着了,不生你气】
林队长看完信息,又能开开心心上班去了。
“没有异常?”
沈长风端着杯豆浆,脸上挂着一副‘你肯定在糊弄我’的表情,林煦补充说:“手机我看了,联系人就那几个。她要是想联系方斯鲁,也要有合适的中间人才行吧。”
沈长风放下豆浆,一本正经提醒她说:“林队,我纠正一下你对小满的认知,她不是会冒冒失失直接和方斯鲁对线的人。”
“沈组长为什么这么关注小满的动向,”林煦迟疑说:“难不成,你指望她来接触方斯鲁?”
沈长风讪讪笑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怕她做出大家意料之外的出格举动。”
林煦默不作声,继续跟进手头上的工作。
两天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检察院关于谭振言之流的判决结果下来了,谭振言因为非法敛财,买凶杀人致人死亡,敲诈勒索等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卢明因为协助谭振言敲诈勒索,绑架儿童并伤害国家公职人员,情节严重,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
至于钟钰,她的罪名是诱导他人组织□□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同时没收违法所得。当庭宣判的时候何月在旁听席,几位当事人也在,鼻梁被打断的女孩汪雪也在,带着口罩,她又去做了一次修复手术,鼻小柱还没拆线,她热泪盈眶,倒不是被感动,仅仅只是为自己感到不值,她最好的年纪,因为一次错误的选择,换来非人的对待,□□和精神受到的侮辱,成为她堕入泥沼的烙印,只要一照镜子看到自己的鼻子,恐怖的记忆像鬼手攀着自己,从背后阴仄仄划到她的脖颈上,那晚的窒息感如影随形。她觉得自己这辈子跟自己的鼻子一样,无论无何修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的形态。
何月拍了拍汪雪的肩膀以示安慰,汪雪想了想把眼泪憋了回去,她再也不会在这个女人面前掉眼泪了,尽管钟钰是背对着她。
顾程和汪峻杀害向新宇一家四口的灭门惨案在司辰心离开分局的第二周开了庭,沈长风最终还是没抗住上面催命符般催结案的压力,法庭上,向新宇妻子阮琴的弟弟,带着姐姐一家四口的遗像,还有他母亲的遗像单坐一排,这起十二年未破的灭门惨案,在十二年后总于得以迎来审判。
顾程和汪峻因故意杀人且情节过于严重,当庭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审判结果宣判时,受害者家属抱着遗像泣不成声。只有向新宇一家被灭门的案子法庭上才有哭声,董燕和凌岚被杀害的审判庭,没有家属和亲友出席,只有庄严肃穆和空荡荡。
这案子破的不痛快,专案组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上级部门也一直在催沈长风带组回省厅,但蓝安负责调查的巩连商被杀一案没有丝毫进展,沈长风以此为由又争取到了一个礼拜。
这天晚上专案组在距离分局八百米远的饭店,包了一个大包厢,明天专案组部分侦查员要随温书易回省厅,仅一起凶杀案不需要这么多警力在晏城耗着,桌上大家以茶代酒推杯换盏,聊得兴致正浓,林煦突然接到褚楚打过来的电话。
司辰心一早跟林煦报备过自己的行程,上午陪司宴开去考察一个养老院项目,下午答应了司锦喝下午茶,晚上会和洛书一起去她的餐厅试新菜。
现在晚上八点,褚楚应该陪小满在洛书的餐厅,林煦拿着手机到包厢外去接电话,手机那头是褚楚急切的声音,“小满被警察带走了!”
林煦第一反应是,自己也没喝酒,怎么褚楚先说起了醉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褚楚又重复了一遍,“小满被茂才分局刑侦支队带走了,说她涉嫌绑架。”
“绑架谁?”
“不清楚,”褚楚现在跟在警车后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小满怎么可能绑架别人,她去哪我都跟着,她哪有时间去绑架别人,还有你们警察办案这么不讲规矩的嘛?什么文件都不出示,上来就把人拷走了。”
林煦捏着手机,心了凉了一大截,“我马上过去。”
沈长风也跟了出来,“绑架?绑的谁?”
“还不知道。”林煦在前面健步如飞,一脸寒霜。
林煦开车出发还没十分钟,孟局电话就进来了,她只好打开免提,孟局兜头就问,“辰心被茂才分局带走你知不知道?”
“我刚收到消息,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正赶过去。”
孟局在那头说:“茂才区那姓张的老油条跟我打太极,只说辰心是一起绑架案的嫌疑人,她姑姑说辰心哪也没去,不可能绑架别人。别说她姑姑不信,就连我也不信。她姑姑在电话里语无伦次,我不好过去,茂才分局又经常刮妖风,你过去了解下是个什么情况。”
“我知道了师父。”
沈长风在副驾,看着手机上弹出的新闻词条,瞬间头皮发麻,他说:“我知道被绑架的是谁了——方一晗,方斯鲁的独生女。已经上本地新闻热搜了。”
林煦只觉得浑身发凉。
方一晗在方斯鲁进入秘密调查视线的时候,林煦就有关注过她,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女,她本人主攻艺术,从小开始学画画,在晏城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画廊,林煦没学过艺术,不太懂抽象派的画作,要说最近跟方一晗相关的新闻,大概就是她和省里另一家大型地产公司的公子订婚,求婚仪式包了一整个庄园,三辆直升机在空中下花瓣雨,据说这场求婚仪式花费至少百万,无处不彰显着上层阶级的奢靡。
林煦知道的晏城有钱人就那几个,老实本分的富二代,方一晗算一个,她紧握方向盘,不敢过问更多,只告诉沈长风,“小满,前段时间买了一幅画。”
一副小尺寸油画,画的却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林煦下班进门看到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那幅画的主色调是蓝色,颜料毫无章法堆叠着,乱糟糟的形成一只注视前方直勾勾的眼睛,瞳孔大而深,林煦看不懂艺术,只觉得客厅明晃晃摆这么一幅画挺渗人的。第二天她就把画收起来了,小满对此也没说什么。
林煦和沈长风没再说话,要是他们不知道方斯鲁的身份,方一晗被绑架和小满那肯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只是现在...
他们到茂才分局已经九点多了,林煦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停好车一眼就看见褚楚早上开出门的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主办这起绑架案的是茂才分局刑侦支队,支队长成家祖是茂才区县跳级升上来的,成家祖毕业于地方中专警察学院,被学校分配回晏城,林煦对他的办案风格有所耳闻,早年间他所在的县乡发生一起杀人抛尸案,由于当年破案技术有限,现场又被破坏等诸多因素,成家祖为了破案在没有明确证据指向的情况下,对报案人威逼利诱,迫使一个大字不识连名字都不会写的流浪汉,洋洋洒洒留下几千字的认罪书,那时候因为政策原因,大量冤假错案频发,有些律师为了扩大知名度会免费为蒙冤的弱势群体辩护,其中有位律师听闻了这起案子,千里迢迢从外省过来的给流浪汉做无罪辩护,官司最后肯定是赢了的,只不过主办这起案子的成家祖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八面玲珑的他还升了职,靠着这个案子成为县派出所副所长。
成家祖大腹便便主动过来迎接,滴水不漏地笑着,伸出双手要和沈长风握手:“稀客稀客,沈组长久仰大名,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沈长风比成家祖至少年轻一轮,被眼前的油腻男人毕恭毕敬称呼为‘您’,沈长风也没有表现的很反感,论背景,整个晏城公安系统没人能比得过沈长风,至于林煦,自然是被这位眼睛长在头顶的支队长给无视了。
“成支队,我听说你们刚接了个绑架案,”沈长风不打算跟他客套,“而且嫌疑人已经被你们带回来了?”
“是啊,要不说沈组长来了晏城,我们办案效率突飞猛进呢。”成家祖在前面给他们带路,“被绑架的是我们市一个知名地产公司老板的女儿方一晗,已经失踪两天了,家属昨天来报的案,还非常肯定绑匪是认识的人。我们排查了方一晗被绑架前的行程路径,定位到了嫌疑人,这不刚把人带进审讯室,您就过来了。”
林煦问他:“失踪两天被定性为绑架,家属收到过绑匪的勒索电话吗?”
“额...”成家祖想了想,说:“家属没有收到勒索电话,但人确实是失踪了,而且他们看了方一晗失踪前最后的影像,一口咬定绑匪就是其中一个女的。”
林煦嗤之以鼻,冷笑说:“什么时候警方办案要被报案人牵着鼻子走。”
成家祖是个习惯论资排辈的人,林煦比他还低两级,尽管林煦是上头领导们一致认可的破案好手,但他不敢当着沈长风的面发作,只好陪笑说:“我们也是没办法,市委给我们下了死命令,限定一周内务必找到方一晗。”
方斯鲁通过市委给警方施压也就他一句话的事。沉默间,成家祖带着他们来到审讯室的观察室外,他握着门把手还给沈长风做了个请的手势,林煦实实在在要被这市侩的举动给恶心到了,很快她就不恶心了,她见到了被拷在审讯室的司辰心,满眼只剩心疼。
司辰心只穿着一件浅米色的羊毛薄衫,羽绒服外套不知道哪去了,脸色被冻的发白,对面的两位主审警察穿着冬衣外套,林煦火一下就来了,“就算是嫌疑人也应该保有基本人权,这么冷的天,你们就让她穿这么点接受审讯?”
成家祖在自家地界颐指气使惯了,这种小手段用起来不要太熟练,他说:“办案有规定,金属等尖锐物品一律不能带进审讯室,嫌疑人的外套上有金属标签,我们总不能把她衣服剪烂吧。”
林煦听后,刷一下拉开拉链,脱下自己的外套,钥匙之类的通通掏出来仍在桌上,青着一张脸,“我衣服总可以送进去吧,成支队要是不放心可以拿金属探测仪过来检验。”
成家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司辰心具体是什么身份,但连特别行动组的领导都来了,必定是大有来头,只好让手底下的小碎催接过林煦的衣服,敲门送进去。
进来后没说话的沈长风,突然开口,“把手铐打开,在没认定嫌疑人是否存在犯罪事实之前,上手铐不合办案规定。”
正准备进去的小碎催一脸为难看着自己的领导,成家祖对他摆摆手,意思是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