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庄提着水袋跟山果，回到唐僧孙悟空休息的地方，没有表现出异常。

简单吃喝，修整妥当，他们重新上路。

离黄风洞渐远，地势也不再那么险峻，有些地方已经能勉强骑马。

唐僧偶尔能上马骑一会儿，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赶路间隙，孙悟空不动声色来到卞庄身边，悄声问：“师弟，怎样，拿到了吗？那黄风怪给你准备的吃食里可有上头水啊？”

“你在想屁吃。”卞庄没好气的看了孙悟空一眼，叹道：“我去晚了一步，当时我们前脚刚走，后脚那灵吉菩萨就把小黄风他们给接走了。”

卞庄握着一枚吃剩的果子，上下抛了两下，“也不想想，人家把小黄风特意看管在那黄风岭，不就是为等我们呢，我们走了，不就没必要继续待那儿了。”

说着，又露出懊恼的神色，“早知道在师父叫我的时候，就不管那么多，先找小黄风把东西拿了再说，唉……后面的日子依然得自力更生了啊。”

孙悟空盯了卞庄两秒，确定卞庄没说谎，是真的在懊恼没拿到东西，而不是想独吞后，也是深深惋惜，然后悻悻又走去了前头开路。

卞庄望着孙悟空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渐渐褪去。

转眼看着骑在白龙马上的唐僧，心想：如果把唐僧弄回去看到那黄风岭的景象，那颗求经之心，还能剩几分？

不过理智让他遏制了这个想法，真那么做，那所有人都没得玩了，他首当其冲会被清算。

然而卞庄没注意到，他手腕上被衣袖遮盖的金刚琢发出了一道微弱的金芒。

更不知道的是，从西天灵山复命返回小须弥山的吉灵菩萨，在路上竟被不知名人士套麻袋痛打了一顿不说，还折断了他的飞龙宝杖，抢走了他的定风丹。

临走前还警告他，以后在天上飞的时候小心点，碍着别人路了。

可是他方才明明四周毫无人影，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吉灵菩萨顶着青紫的猪头脸，委屈巴巴返回灵山去找如来佛祖告状哭诉，想让其为他做主。

结果如来掐指一算后，却没告诉他始作俑者是谁，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吉灵菩萨“？”佛祖，您不为我讨回公道吗？

在吉灵菩萨表示定风珠被抢走，后面交给他的任务不一定能完成后，如来佛祖还是没有为他找回东西的想法。

甚至是让他东西丢了就丢了，是你自己不小心，以后注意点，没事少出门，然后随便给了件安慰的法宝便打发了他。

吉灵菩萨有些摸不著头脑，不解如来佛祖这次为何不打算追究，甚至可以说包庇的态度，难道打了他的是他们佛教自己人？

不可能啊，他跟佛教同门相处得都挺好的。

不过佛祖的意思吉灵菩萨也不敢忤逆，思来索去都想不到他曾得罪过什么人，只能是吃了这个哑巴亏。

……

日复一日又一日，行路难来又复行。

这一次，唐僧师徒几人来到了一条宽阔大河前，被阻了去路。

此河地势险恶，岸边沙石沉积，河中水势汹涌，遥遥而望不到边际。

几人沿着河边走了许久，也不见桥梁或是船只渡河。

正无法时，孙悟空眼尖，远远看见一块石碑，上面“流沙河”三个大字异常醒目。

旁边又有小诗曰：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注）

卞庄扯了根干草，扔入水里，便见平时能飘在水面的干草很快下沉，可见诗中所写是一点不虚。

唐僧见状，不由心急，“这流沙河如此宽广，毛落花沉，该如何是好啊。”

孙悟空安抚道：“师父莫急，先让师弟去探探路。”

卞庄“？”

他还正感慨原来这就是流沙河，能见到熟人了呢，结果就听到自己被安排，一脸问号看向孙悟空，“为什么是我？”

孙悟空理直气壮叉腰，“因为我要保护师父啊，之前那虎先锋就是用调虎离山之际抓走了师父，我懊悔了好久，幸好他们没有坏心，不过这样的失误我可不想再犯。”

两人一来到这里，其实都察觉了此河存在的妖气，不过都感觉挺正常的，毕竟一路上过了大大小小无数山川河流，里面住着妖怪的数不胜数。

但是此地的妖气却格外浓郁，显然非善类，手上定是有沾过不少鲜血的那种，并且是人类的血。

而提到虎先锋，卞庄眸光微微波动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那为什么不能是我来保护师父，你去探路呢？”

“你可曾是天庭的水师头头，那天上的水在你手下都能服服帖帖的，这区区凡水，你还搞不定？”

说着孙悟空不耐烦的摆摆手，“快去快去，别啰啰嗦嗦的，这一路凡是开路探路的活哪次不是我干的？也该让你活动活动了。”

卞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孙悟空已经一手扶着唐僧一手拉着白龙马，一幅很忙的样子，无情道破：“怕水就说怕水好了，找这么多借口，你这猴猴真是不老实。”

孙悟空气急败坏的转头，“你！”

卞庄可不等孙悟空恼羞成怒过来找麻烦，直接转身一跃，钻入流沙河汹涌的河水中。

孙悟空收回要掏棍子的手，“哼，算你跑得快！”

唐僧则望着浪花翻飞的水面，不由心忧，“悟空，悟能不会出事吧。”

河边风浪太大，几人身上的衣物被吹得簌簌作响，眼睛被吹得有些睁不开不说，说话都得靠喊，并不适合休息，唐僧肉体凡胎的，别又病倒了。

孙悟空带着唐僧跟白龙马往离岸边远一些的地方走去，回道：“师父放心，别看师弟平日里懒懒散散啥都不会干的模样，但水下的本事还是很好的，何况他即便遇到妖怪打不过，也知道把妖怪引出来让我帮忙嘛。”

唐僧眉头微展，“好，那我们也不要离远了，若有情况，你好尽快过去帮他。”

孙悟空点头，“知道，我心里有数。”

这边，卞庄入水后，悠哉悠哉的游着。

没想到那小猴子怕水的毛病还没改掉，也不知道当年他是怎么去东海抢到定海神针的。

这流沙河底谷环境比岸上更加恶劣，广布流沙，水草不存，游鱼不生，阴沉沉的水质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卷帘的日子，貌似忒清苦啊，卞庄为对方浅浅默哀了一秒，再多的就没有了，然后专心致志寻找起来。

按说这流沙河是对方的地盘，他都转了这么久了，对方应该早发现了才对啊，怎么还是看不到人影呢？

卞庄肤色本就白，在水中呈现出不似真人的透明苍白，浅红的长发在河水中如蜿蜒的红色丝绸一般在他脑后飘荡，修长的身形更是因衣物被水流包裹而清晰可见。

卞庄在满是沙子的河底游啊游啊游……宛如一条灵活的人鱼。

而他游过的身后，一处沙石地面竟诡异的冒出一人脸来，张着如灯笼一般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卞庄并非无知无觉，三番两次出现了那种如芒在背的诡异感，是傻子都知道有家伙在不怀好意。

在又一次若有所感时，他的身体不见有所动作，耙子却授他心意猛地朝那处沙地轰了过去。

然而，想象中的轰鸣声并未传来，原来那处竟是一眼流沙。

卞庄紧随他的上宝沁金钯而至，幸亏他抓得及时，不然他的宝贝耙子就要直接陷进去了。

卞庄这下有些恼火了，“出来！都看到你了还躲什么躲！”

周围没有动静，卞庄拳头紧了紧，“你是何物等流，以为藏在沙子里，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别人就认不得你了不成！”

还是不见动静，卞庄悬浮在河水中，衣物与发丝不断飘动，面上怒意升腾，声音比河水还要冷，“趁我还没翻脸，赶紧滚出来！”

话语落了不到半秒，一个蓝靛色的人形肉球已经钻出沙石，然后麻溜的滚了过来，停在卞庄下方，便静静不动了。

卞庄落在球形物前，面色稍有缓和，声音虽轻了，却还是冷的，“怎么，不敢见人了？”

肉球里面传出一道沉闷的嗡嗡声，“真君，我……我怕污了您的眼。”

卞庄闻言，气不过的踢了肉球好几脚，一边踢一边喝斥道：“现在这鬼地方哪有什么真君，哪有什么大将，还不给我恢复正常，你这样才是污我的眼！”

肉球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扭曲变成一个人的形状。

只见眼前的人……啊不，是妖怪，脸方嘴大，圆鼓鼓的眼睛看着像铜铃，有着一头蓬松的红焰半长发。

穿着破烂的无袖汗衫，一身皮肤都是不黑不青蓝靛色，几近六尺的身高看着格外高大。

卞庄将人上下打量了几眼，“还不错嘛，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发色倒是跟我以前差不多，不过……”

看到对方紧紧握着的降魔宝杖，微哂，“还用着这根宝杖呢。”玉帝赐的东西，就这么舍不得？

沙悟净感觉自己即便是待在这水里，也紧张得直冒汗，扯出丑兮兮的苦笑，“没办法啊真君，没其他武器可以用了，不然在这穷山恶水的，能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