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等等我啦,哥哥,不要跑那么快,小小追不上。”
天光乍亮,站在最前面的几人还不太适应光线,下意识挡了一下视线,几秒过后才放了下来,时壹回头提醒了一下身后的人,才转回视线朝前面看,便看见互相追逐着的两个孩童。
小男孩像是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见妹妹喘着粗气停下,扶着膝盖休息,还倒着跑了几步,做了个鬼脸逗自己的妹妹,看着妹妹怒气冲冲继续朝自己跑来,便转过身想跑又立马停下了步子,警惕地看着时渊等人。
小男孩的视线一一从出现在这里的人身上掠过,落在小虎身上时似乎停了几秒,又漫不经心移开。
“你们是什么人!”小男孩喊了一句,立马调转方向跑到自己妹妹身前,将她完完全全挡在身后,小心翼翼往后退,紧绷着一张小脸。
时渊站了出来,原本最前面是带路的小虎,后来顾兮兮按住了它,自己站在最前面,时渊只落后了一点,他对这片林子有十足的好奇心。
时渊不敢说最了解小王爷,但是他也算是从小在小王爷身边长大。时渊的父亲除了日常与亲亲媳妇贴贴,最喜欢的就是培养时渊和弟弟,经常带着这两个相差八岁的叔侄两体验何为猫戏老鼠,何为割韭菜,总之就是论如何培养出会自我迪化的下属,并且兢兢业业自己给自己找工作。
至今还记得的时渊难以忘怀,小小的自己心里充满了多么大的震撼,从此他心中高大威严的父亲变成了狐狸的形状,他听母亲总是骂父亲老狐狸,或许世界上所有女人对自己丈夫脱口而出的评价总是这么清丽脱俗毫无虚假的成分吧。
天色渐晚,落日的残阳铺洒大地,茅草屋屋顶上翘起的帕金森茅草不甘的在风中瑟瑟发抖,上下摇摆。其余人慢慢都走出了密林,紧接着纷纷落了一地眼睛。
“……这究竟是……?”喃喃自语的声音不需要人回答,打破了其余人震惊的沉默。
在来到这里之前,反叛军的人设想过很多,大多数人都认为,起义军的人只不过是托借为民的借口,想在墨渊国身上咬下一块肉而已。
他们必是穷凶极恶之人!
现在第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出现了——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然后是第二个——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糟糕,心好痛。
一众大老爷们儿捂住了心口,瞅着两个惊慌失措的小孩的背影,默默低下了头。
众人面面相觑,这两个小孩和灵越城里的那群整天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一般大,说实话,看着那小身板他们这群天天练二头肌,八块腹肌的糙老爷们还真不敢动一下。
这可咋整。
还没等他们想出一个章程,顾兮兮已经重新爬上小虎的背,往那个小村子里走过去了。
没错,面前这个属于反叛军的地盘现在是个小村子,说是村子其实不过就是一些挤在一起的茅草屋,茅草屋的样子还很新,似乎就是去年刚造不久的屋子。顾兮兮想起去年的大雨,对屋子的崭新程度也没什么疑惑,想来造出来的时间至多也不过就几个月而已。
从起义军成立以来,他们几乎都在和其他人发生冲突,不顾一切的架势简直就是在刀锋上起舞,加之神秘至极的首领,那时所有人都认为这样的军队就算不管也很快会自取灭亡,没想到就是这样疯狂的势力却是夺得了一席之地,找上门寻麻烦的也莫名其妙就离开了。
在取得了气运之人的协助后,起义军的架势更加嚣张,每一场战争都拿到了胜利,贪婪的触角开始向外延伸,不再满足于一城。
阴险狡诈、贪婪强欲、暴力残忍……任何不符合美好的词汇都被反叛军加诸在其身上。
他们的想象似乎都碎成了一地渣渣,这只不过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子罢了,大老爷们支吾着笑都出不来一声。
“哈,发什么呆,赶快去村子里面看看啊。”以往有着灿烂微笑的少年此时褪去了平日里仿若不知世事的笑容,眸色幽深,微微闪烁。
*
小小的眼神格外懵懂天真,她完全不理解自己的哥哥为什么突然把她带回了村子,被抓住了小手还在恋恋不舍的往后看罩着一层纱幕的天空。
她没有挣扎,没有哭闹,乖乖巧巧的样子看得小男孩有些心疼,但是不行……
外面的世界是极度危险的,每次他都见到对待孩子温柔爽朗的叔叔们伤痕累累的回到村子里,然后哀呼声就会从那一家里传出来,惨叫声响彻整个村子,孩童的哭闹声便会渐起,此起彼伏,像是他曾见过的围在猫妈妈身边咪咪呜呜的小猫。
只不过声音更加大,蕴含着的感情同样让人明悟。
“小小你待在家里,我去找叔叔们,乖乖的,听话。”
小男孩把妹妹放在小板凳上,拽了一个放在桌子上的果子让她拿着,急匆匆离开了去。
小小歪了歪脑袋,哥哥的眼睛要比以前更加难过,为什么呢?小小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看来只要每天都能吃饱,还能和哥哥一起玩这就足够了。
——所以为什么要难过伤心呢?
屋内传来娘亲轻轻的抚慰声:“娘,您今天感觉怎么样,身子舒服些了吗,昨儿玉林嫂子找到我,说娘摔了去,他爹又不在,幸好没啥大碍,不然我……”
声音越来越小,细微而克制的呜咽声响起,小小抿了抿唇。好吧,她还是有点点难过的,小小的人儿捧着果子,呆呆的看着屋檐,遮蔽住的天空露出一个小角,微弱的红光亮的灼目。
涩意上涌,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小姑娘眨了两下眼睛,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果子。
太难吃了,这个果子,哥哥太过分了,拿酸果子给她吃,还丢下她一个人,等爹爹回来了就叫爹爹打哥哥屁股,一定要打得他哇哇哭!
吃完果子,小小发现哥哥还是没有回来,但是屋子里声音彻底安静下去了,小小站起身往屋子外走去,蹲在院子里捡起了一根树枝,在泥土地上随意拨拉。
小小没玩多久,咯吱一声,屋里的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她看了看小小,“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哥哥呢,也不看着点你,就知道出去玩。”
小小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也没像往常一样给哥哥求情,她现在可是正在生气。
女人叹口气,说了句:“算了,等晚饭做好就回来了。”便进了灶房,手脚麻利的开始做晚饭。
可是直到晚饭做好男孩也没回来,还有他爹也没回,女人心里开始着急,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心中愈发着急,摆放好饭菜就在院子里来回打转。
好半天,女人都想去找人了才见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靠近,走近后才发现是家里的两个男丁回来了,心中的气急速瘪了下去。
男人的腰间别着一把刀,刀柄上刻着一个花纹,两柄刀交叉,紫罗花藤蔓缠绕其上,花纹并不复杂,甚至堪为简单。他金刀跨马坐在位置上,接过女人拿来的饭道了声谢便大口吃了起来。
“今天是发生什么了吗,怎的这么迟才回来?”女人接过碗又盛了一碗饭递过去,再次问了一遍。
男人肚子里有了货,便也开始放慢吃饭的速度,偶尔夹两根菜塞进嘴巴里,乘着这个间隙男人说了两句话,“这小子今天跑去找首领说有外人到村子里来了,可能是来打我们的,他们身上都带着刀,还推了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来,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啊,这样吗,不过你还是得多休息,不然出了事放着我们娘两怎么办!”女人温柔的声音再次让他沉默了下去,吃完最后一块蜜瓜,女人见人不回答便直接走了,根本没有碰女子。
“好了,我要赶紧过去。”扒完最后一口饭,他站起身快步向外面走去,女人嗫嚅下嘴唇,似是有话要说,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兮兮所带的人正逐渐靠近村子,最后一只脚落在了村子的地面上。她左右看了一圈,家家都紧闭着大门,好像已经听到了他们来的动静,不敢再出门来,吃饭都被转移到室内去了。
嘚嘚的马蹄声极其规律,间隔时间有点大,顾兮兮好像已经把这次当成了长时旅途,一个地方一整天,什么都没得到,只有一点点工资,还不是她名字的。
唉——
顾兮兮有点累,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打了个哈切,困倦的泪珠挂在眼角,欲落不落。
“你们是谁?”
这问题貌似有点熟悉,顾兮兮低头看见一个眼熟的小男孩,那不就是村子口遇到的那个吗,咋的有上门了?
她低下头,又抬头,再次低下头,抬头……反反复复,时渊不失礼貌的笑容迎了上去。
“我们是打猎的,现在出不去了,一直在绕路,这可怎么办,我还得去看顾生意,本就只是为了小朋友开心,现在这样可不好。”
来人把全部人都看了一遍,确认这些人似乎对普通的村民有不同做法,大多数都是欢迎的态度。
顾兮兮敲了敲扇子,站在时渊旁边,噙着淡淡的笑意——好了,接下去他们该怎么做呢?
她可是特地没听任何计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