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面前这个人聊不通,姜汾派人把他看好,然后赶向了后院。
一到后院,便听见井里面传出来一丝若有若无地小孩声响,偏偏井口太小,大人们无法下去救人。
这可把在场所有人急得焦头烂额,就在这时,闻演跟着姜溟来到了后院。
他一听说出事了,便急匆匆赶来,一听说需要一个小孩倒立下井抓住林恒暄,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在须臾之间义不容辞道:“我来。”
闻演才十二岁,身形并不高大,按理说让他来进行救援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可差错就出在这里,闻演太小了,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持他将林恒暄托举上来。
万一到时候,闻演拉不住林恒暄,不仅可能会对林恒暄造成第二次坠井,还可能导致自己也不慎掉入井中。
姜汾劝他要好好想想,可闻行却点点头,同意了闻演的想法。
“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他也该学会承担一些事,就让他试试吧。”
有了闻行的同意,闻演迅速走到井旁,闻行亲自把碗口粗细大小的绳子绑在他的腰间,正准备把他放下去的时候,闻演却反常地告诉闻行:“我要是能把他救起来,你们一定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闻行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一口答应下来:“可以。”
伴随着几个彪形大汉紧张地控制住绳子,闻演头向下探入井中。
彼时,姜图图等人在走完相关婚礼流程后,急匆匆地赶过来。
他们刚刚也没闲着,围住了所有在后院待过的幼童,无论他们的父母亲朋怎么哀求,就是不肯放人。
闻演倒立的姿态维持没多久,血液便在身体里不断向头部回流,导致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头部发晕,整个人都无法用意识思考。
掉入井中的林恒暄平时根本不会开口表达任何诉求,就算是现在如此危险的时刻,他最多也只是发出几声呜咽。
在从未见过天日的井底,寻找一个这样孩子的位置,简直是天方夜谭。
实在不行了,正当闻演准备拍打绳子,示意上面的人拉自己上去的时候,便听见了一声微弱且嘶哑地声音。
默默确认了声音的来源处,闻演让上面的人把自己拉了上去。
在上面恢复了些体力后,闻演再一次下到井中,可他再怎么往声音开源的那个方向努力,绳子就是不够长。
他张开口叫了两声林恒暄的名字,想让他往自己这边靠一些,可他不知道,林恒暄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原地等待有人能够救他。
在这个狭窄且黑暗的地方,他看不见,听不见,更不能说任何的话,只能无助地缩在角落。
无奈,林恒暄再一次回到了上面,趁着恢复体力的空隙,他对闻行说:“不行,还差一点,这绳子能再长一些吗?”
“同样粗细的绳子,这已经是最长的了。”
姜图图的话无疑是给在场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况且,就算有,再往上面加的话,哪怕是打死结,也有可能在一瞬之间断掉,到那时,两个人都会被困在下面。”
正当所有人不知所措时,本该被许多下人严加看守的呼延阑闯到了后院。
“话说,你们这里真的大,假山假水那么多,我都迷路了。”
姜汾看着他根本不拿这里当做别人府邸的模样,瞬间想到一个危险却可行的方法。
“大皇子,你愿意帮个忙吗?”
呼延阑瘪了瘪嘴,毫不留情地控诉她:“有事大皇子,无事老不死的,你这也太能屈能伸了吧。”
被点名指责的姜汾一点也没感到羞愧,她反而一脸淡然道:“帮我一次,日后肯定会报答你的。”
想了想,呼延阑指着闻行对姜汾说:“那你记得让你这位夫君别天天整我,我受不了。”
而后,他径直走到闻演身边,说道:“就你下井啊,怎么样,需要我拖着你吗?”
闻演点点头,说明了自己想要的。
“你站在绳子的末端,用力拉住绳子。然后,后面那几个大汉会拉住你,你只需要保持好倒立的样子进入井中,然后拉好绳子。”
“啧。”
呼延阑听完闻演的描述,算是搞清楚了情况,但他还是惊讶了一下,道:“意思是大汉拉住我,我拉你们两个人?”
闻演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行,还挺有挑战,还好我生来便是草原上的鹰,不像你们芪朝人那么羸弱。”
说罢,两人赶趟直接开始了第三次入井。
姜汾看着他们两个毫不犹豫搭救林恒暄的模样,情不自禁感叹:“我终于,看到两个早恋的孩子成长了。”
这一次比刚刚的尝试都要进展顺利,只不过过去了一会儿,绳子便一点一点地收回。
呼延阑上来后,彪形大汉们赶紧一拥而上抓住了绳子末端,然后极尽全力把两个孩子拉了上来。
闻演连续三次上下井,已经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上来后第一时间便是瘫倒在一旁气喘吁吁。
林恒暄的情况也不好,因为惊吓过度,已经完全失声,瞳孔中看不到一点希望的神色。
闻行把他抱到怀里,大喊着让大夫赶紧过来,然后按照姜图图的指引,把孩子带到屋里休息。
现在,孩子成功救了起来,便到了逮出真凶的时刻。
若是寻常孩子之间的玩闹,导致林恒暄不小心掉到井里,怎么会没有人想到找到大人寻求帮助?
但当时后院是只能让孩子进入的,若是要找凶手,也只能在这群孩子里面找。
就在这时,本来已经失神的林恒暄突然拉住了满腔怒火的姜汾,青白的小手抬起来在空中画了两下。
看不懂林恒暄画的什么,但姜汾立马反应出来这是林恒暄有事要说,便找出来纸笔,交给林恒暄,让他写出来。
虚弱地林恒暄连写东西都是颤抖着写完的,用了很长的时间,写的字也是歪歪扭扭,但是,足够让在场所有人看明白写的是什么。
蔺阳。
那个把林恒暄定做呼延阑最开始的男妻的人。
一计不成,就想到最为简单质朴的方式来试图害死林恒暄了吗?
姜汾在纸上写:是他推的你吗?
林恒暄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写:我不认识他,但是他靠近我,告诉我他是蔺阳,然后把我往井边逼,我没办法,被他挤了进去。
挤进井,说的不好听,就是蔺阳推的。
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姜汾还是第一时间让呼延阑把蔺阳交出来。
呼延阑把二人交流的纸张拿起来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姜汾忍不住问他:“你对于芪朝的字,看得懂吗?”
呼延阑开口即是肯定:“当然看不懂。”
他摆了摆脑袋,说:“蔺阳确实被我带到了姜府,我呢,一到姜府,便让他离我远点,我自己逛逛。我也是在随便逛的时候,发现了掉入井中的小孩。”
“我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作为一个国家的皇子,风度和教养是我的为人之道,我无法忍受。”
“从此刻起,我胡人不再庇佑蔺阳,愿意把他交由你们芪朝处理。”
姜汾看着呼延阑义气凛然的模样,立马猜出了什么。
或许蔺阳并不是推林恒暄的凶手。
但是,若他不是凶手,又是为什么,林恒暄会指认蔺阳呢。
碍于场合,姜汾又想到了系统的任务已经很久没有完成了,无奈派人把蔺阳抓了起来,送进开封府。
其实,就算没有今天这一茬,只要蔺阳脱离了匈奴庇佑,叛国这一罪名,就会让蔺阳生不如死。
蔺阳被抓走的时候,姜汾特地去看他,发现他即是跪在地上也绝对不认罪的样子,觉得奇怪。
当天晚上,姜汾在书房里拉着林恒暄的手,在纸上问:真的是他吗?
林恒暄坚持己见地点点头,可姜汾接下来继续问:蔺阳是不是与你有些什么关系。
姜汾的逼问终于让林恒暄沉默了。
见几次三番的问话,都不能使林恒暄开口,姜汾无奈,只能挑了个日子去开封府探望蔺阳。
彼时,蔺阳正向一只脏得无可救药的老鼠,在本就晦暗潮湿的监牢角落里待着。
他的手脚都被打得满是水泡和淤青,姜汾来时,他看到了,想要离姜汾近些,可靠近的方式到最后也只有一个字:爬。
看着他像一条脏兮兮的野狗,看着他慢慢像自己求饶。
他嘴里含了很多血块,让姜汾听不明白他的话,直到仔细辨认,才依稀听出了些。
“求你好好养恒暄长大。”
“林恒暄跟你是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求我们善待他?”
姜汾的问话看起来是在问蔺阳,可实则是在问自己。
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蔺阳听到了姜汾的问话,嘴里呜呜咽咽地根本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她想了想,蔺阳投敌的那年,好像便是八年前。
那时候,闻裕还没有捡到林恒暄。
姜汾有些失神,回到侯府时,闻行已经上了早朝回来。
姜汾把他拉到无人的房间,问他:“恒暄是真的姓林吗?”
倒不如直接问:“恒暄是蔺阳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