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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月亮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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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琉生做了一个噩梦,但他忽然想不起梦中的内容,残存的悲伤情绪像一朵乌云将他包裹,睁开眼皮时,头脑依然昏沉,有一种抬起指尖都很费劲的疲惫感。

屋里没有灯光,一片黑暗,他听见了细小的交谈声,很熟悉,于是轻呼出一口气,像飘摇的小舟找到方向,心蓦的安定下来。

他没有出声,在发觉躺着的角度看不见他们面容时又重新合上眼睛,把交谈声当做了夜晚最美妙的和弦曲。

几分钟后,交谈声暂歇,有人走到了床边,衣料摩擦的细小声音响在耳畔。那人弯下了腰,呼吸喷出的柔软气流落在皮肤上,轻声唤他:

“琉生。”

如月琉生睁开眼睛,但黑暗里看不清大海。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他的心脏里所有涌动的潮汐都在发出渴求,疲惫和落寞的情绪反噬了他,让想要触碰的欲望变本加厉。

如月琉生没有开口,没有动作,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诸伏景光在黑暗里模糊的轮廓。直到对方忽然俯身下来隔着被子拥抱住他。他瞳孔倏忽放大,好像乌云被划开一道口子,打破了某种孤独。

诸伏景光的手心温热,贴在他发丝耳廓,轻声:“做噩梦了吗?”

刚刚还想不起来的梦境闪回一般在脑海里出现,如月琉生眼睫颤动,他把情绪淹死在海浪中,抬起手回抱了诸伏景光,声音沙哑:“已经醒了。”

诸伏景光手指蜷起,指背摩擦过他侧脸,然后放开了他。

今晚有月光,只是他挡在了如月琉生身前。

所以他把如月琉生面上的神情看得分明。

“……呃。”松田阵平终于敢喘气了,他下意识看向自家幼驯染,气声询问:“现在,能说话了吗?”

刚刚好像有一种玄妙的氛围笼罩了房间,必须要保持安静屏息凝神。

萩原研二原本还有些担忧的神情忽然破功,眉目一弯,噗呲轻笑出来,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

啊,毛茸茸的直觉系小动物。

降谷零站在病床的另一边,用手在如月琉生面前晃了晃,见他神情还是恍惚,蹙眉:“难道说把脑子摔傻了吗?”

如月琉生神智回笼,目光瞥向他,觉得是环境太黑没看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零。”他慢吞吞地开口。

降谷零先是挑眉,忽然反应过来,微笑着把拳头举在了他面前。

如月琉生思索了两秒,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在医院,于是拖长了声音:“是护士装的零诶——好好看。”

降谷零继续微笑:“你可不要觉得自己是病号就可以为所欲为哦。”

如月琉生毫无感情地捧读:“啊,好可怕。”

凝滞的空气在这几句打闹中重新流动起来,松田阵平对他毫无反思自觉的话发出不满:“这位睡美人先生,你知不知道要是再晚醒几个小时,你就要喜提头颅检查大礼包了。”

“哇!”萩原研二吐槽:“睡美人先生是什么东西啊小阵平。”

“好险好险……咳咳。”

如月琉生说话时牵动伤口,低咳两声,降谷零垂眼瞧着他,冷不丁道:“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做出拒绝听取意见的姿态:“拒绝反驳,明天一早立即执行。”

如月琉生缓过一阵才开口,声音有些虚弱:“……降谷大人,这是独裁。”

降谷零挑眉:“要求民主也可以,你确定要他们投票吗?”

“……”如月琉生闭上眼睛当自己没说过这话。

诸伏景光对四周一切恍若未闻,他的指尖拂过如月琉生额前带着湿意的发,感受到他眼睫忽而颤颤,收回了手。

“疼不疼,医生说可以打一点止疼药。”

诸伏景光还记得如月琉生上一回一直拉着他衣袖卖可怜要止疼药的样子。

如月琉生摇了摇头。

几人静默了一瞬,萩原研二终于在半黑半瞎的情况下摸到病床边的升降手柄,一边调整角度一边道:“这次可真是相当惊险呢,我和小阵平被你推下去的时候灵魂都已经飘到三途川了哦。”

听出他隐晦的埋怨意味,如月琉生声音干涩:“抱歉,时间太紧张了。”

他也太紧张了,要是因为判断错误或者晚一两秒导致萩原出了什么事……

其实早在如月琉生去追两人的时候,他就已经问过系统两个问题:一是在命运线上未到死期的人绝不会死这条规则在松田阵平身上是否适用,二是已被他强行扭转过命运线的人,得到的是一劳永逸的平安吗?

第一个问题系统的回答是肯定的;而第二个,系统当时的回答是:并不会。

那只代表他突破了一个必死的局面,给予了他们一个可能性。但世上一切可能摧毁生命的灾难,依然有可能摧毁他们。

意外、谋杀、车祸、疾病……数不胜数。

意料之中,毕竟他一个人付出这样一点代价,要去奢求他们一世平安,好像确实显得痴心妄想。

“这次我和小阵平就原谅你——”萩原研二刻意拖长的声音打断了如月琉生的思绪,被擅作主张代表的松田阵平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有下一次了。”他声音变得认真:“自己的安危也要好好放在心上啊,琉生。”

如月琉生敛眸,点了点头。

“好了,其他的话明天再说吧,先让病号好好休息。”萩原研二说着,拽着满肚子疑问想开口的松田阵平准备离开。降谷零犹豫了一下,和诸伏景光对上视线,略带不满地揪了一把如月琉生的脸,也跟着离开了。

等房门重新合上,如月琉生才小声对诸伏景光抱怨:“他好幼稚哦。”

诸伏景光轻笑,看他片刻,又叹了一声。

“……景光?”

“你真的吓到我了,琉生。”诸伏景光的声音还是温和的,带着一点沙哑,回忆起那天的场景:“我赶到的时候,桥面正好爆炸。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只能祈祷你的速度没那么快,至少不在爆炸的中心。”

如月琉生微微怔愣,诸伏景光没有继续再说他后来又做了什么,不过那也并不难想到。

“萩原和松田告诉了我一些事,我知道你对山田一郎的行动有所判断。”诸伏景光借着月光凝视那双带着无措的天青色眼睛,轻声问:“告诉我,你有把握一定能脱身吗?”

“……”

其实原本是有的,因为无论是山田还是幕后者,最终目的都不是把如月琉生炸死在那儿。

但他耽误了一点时间。

他在可以和松田萩原一起跳桥时选择先推他们上去,在他们伸手来拉他的时候再一次选择了放弃,用全力让他们远离了危险。

这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在危机中本能的反应。

这对那两人不公平,如月琉生知道。而他们还是和从前很多次一样,在毫无威胁力的责备中、无奈地揭过了。

诸伏景光已经在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但他不再是温柔的纵容者中的一员。

在如月琉生以为自己会得到无奈的叮嘱时,诸伏景光忽然侧过身子,坐到了他斜对面。明亮的月光公平地洒落,显露出原本隐于黑暗的面容、和一双平静的蓝色眼眸。

“琉生。”

“每一次在看见你昏迷、受伤的时候,我都在想一件事。”

如月琉生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心口发紧,指尖捏紧了被褥。他看见诸伏景光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柔软的安抚。

“你在面对我时偶尔流露出来的恐惧神色,是因为害怕这些事发生在我身上吗?”

“每一次你ptsd发作,或者我离开你的视线,去完成一些危险的任务。应该像我一样紧张担忧,甚至更惶恐不安,提心吊胆。”

“萩原告诉过我,你发作时所看见的,是我们每个人的死状。”

“那真的很可怕,我现在也体会到了。”

诸伏景光停顿了片刻,垂落在身边的手微微蜷缩:“……比如。”

“因某种药剂的副作用死亡、或完全丧失意识。在某一天忽然失踪,再然后找到面目全非的尸体,或者什么也找不到。”

“或者,就在我的面前。”

诸伏景光动了动唇,把最后一句话咽了回去。

月光寒冷如水,分割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如月琉生望着诸伏景光,怔怔地掉着眼泪。

这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却每一次都会心生怨怼——为这种残忍的命运。

然后,也怨恨残忍的自己。

并不是从诸伏景光开口的这一瞬间他才意识到,不如说,他从来都心知肚明。

他对自己已经很多次伤害到诸伏景光的事情心知肚明。也对自己的逃避和懦弱,心知肚明。

因为他的恐惧,让诸伏景光一样承担了这种恐惧。

因为他的恐惧,让所有他想保护的人,也一样承担了这种恐惧。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依然纵容和信任自己。

在有些漫长的沉默中,如月琉生把自己缩成一团,身上的疼痛反而成了能缓解痛苦的良药。他没有吭声,也不再看诸伏景光,像一个引颈就戮、等待着宣判的死刑犯。

可有人始终会为他心软。

“琉生。”诸伏景光重新挡在他身前,温热的指尖拂过湿冷的泪:“这是我们要一起去面对的。”

“无论是恐惧,还是生死。”

“除非现在让时间倒流回我们认识之前,否则没有人的离开会毫无痕迹。”

那漫长到占据了他们人生三分之二的时间,无法回溯、不能回头。

因此,所有分离必定痛苦。一切死亡都融化在对方的生命里,变成会淋湿一生的雨。

“我对你发誓,琉生。”诸伏景光抵住他的额头,握住他的手小心地放在心口:“我发誓,我会尽全力保护自己,平安地回到你面前。”

在月光下,一个人真心的承诺之后,另一个人也应该发出自己的誓言。

如月琉生放在诸伏景光心口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漫长紧绷的情绪在找到落点后轰然决堤,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哭些什么。可他来自于内心深处、那些关于爱的本能,在不断催促他,催促他回应面前人的等待。

他逼着自己开口,说话时都打着哆嗦:“我……我发誓。”

昔年有一场初雪。

“我会……”

有人磕磕碰碰。

“保护……”

亲口告诉了他,已经练习了无数个日夜的名字。

“自己。”

他叫诸伏景光。

现在还在他面前。

“琉生……对不起。”诸伏景光压下声音里的细微哽咽,他在为刚刚如月琉生承担的痛苦道歉。他的指尖一片湿意,小心地避开眼前人受伤的左肩,隔着被子拥抱他。

如月琉生还在小声地抽泣,在温暖熟悉的怀抱里深深地呼吸,才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平复下来。

诸伏景光耐心地等待着,等到怀里的人呼吸平稳,才轻声开口:“琉生?”

等了许久,无人回应。

“……琉生?”

诸伏景光松开手,借着月光看他。如月琉生闭着眼,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诸伏景光失笑,转念想到他应该是伤重刚醒,情绪又大起大伏,心神一松就坚持不住了。

你今天有点太着急了。他埋怨着自己。

安静地看了如月琉生片刻,诸伏景光起身收拾残局,擦干他的眼泪,掖好被子,在黑暗里摸索半晌摸到升降手柄,让人舒舒服服地躺好。

最后拉上窗帘,挡住月光。

不要再做噩梦了,做个好梦吧,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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