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去楼上找沈老婆子聊了会儿天。”

陆云说。

哦，那这就不奇怪了，尤理心想。

“不用，我自己过去。”

她把话发过去。

那个家长会，沈嘉木几点出门她还没有问，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婆婆去开。

她点到沈嘉木的聊天界面，字码了几行，发出去后没有立即看到回复。

尤理没等，伯母忽然从里面往外喊她打下手，说要包饺子。

“来了！”

她应完声就跑进去。

“你爸妈每月寄给你多少钱？”伯母边包边问。

尤理没抬头，“不知道。”

伯母：“他们就一点都没有告诉你？”

“嗯，”尤理不瞒她说，“卡还没办下来。”

“那多少也问问啊。”

这语气听着好像比尤理本人还心急。

尤理不是不知道她的用意，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实话实说。“懒得问。”

伯母啧了一声，小声唠叨了几句，尤理没放在心上，默默包着饺子。

安静片刻后，伯母又从冰箱里拿了碟饺子皮出来，说：“一会儿你拿点儿给楼上沈老太送去。”

“为什么？”尤理没见过她给邻里邻居送饺子，或者说发现过她有如此热情的一面。

伯母：“昨天沈老太给我们小财送牛奶了，礼尚往来，咱也回点东西。”

那您倒是让小财跑腿啊？尤理心想。

“好。”

不过想到可以见到沈嘉木，她愿意跑这一趟。

饺子有三种馅儿，一种是猪肉玉米，其他两种是酸菜猪肉和韭菜鸡蛋，尤理没看到沈嘉木吃过饺子，沈婆婆喜欢韭菜鸡蛋，所以她三种都夹了一点。

门是沈婆婆开的，看到是尤理后很开心，“小理来啦。”

“我来送饺子，有三种馅儿，您喜欢的韭菜鸡蛋也有。”

尤理端着盘子笑说。

婆婆把门完全打开，让她进来。

尤理进屋发现桌边还坐着个人，她把桌上的几道菜挪开，把饺子摆中间。

“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尤理问沈嘉木。

沈嘉木：“都喜欢。”

婆婆后脚也跟着进来，手上还多拿了个碗，笑眯眯让尤理坐下来一起吃饭。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尤理婉拒道。

“那你也要吃几个婆婆做的炸鸡腿再走。”说话间，婆婆夹了个鸡腿放碗里给她。

沈嘉木也拉了个椅子让她坐下，“坐下。”

“哦……”尤理没好意思再拒绝，于是在沈嘉木旁边坐下，给他讲哪边是哪种馅儿的饺子。

“猪肉玉米的更好吃。”沈嘉木评价道。

听到跟自己喜好相同，尤理眼里放了光地回应：“是吗？我也喜欢玉米的。”

沈嘉木点点头，又夹了一个，边吃边问：“你包的？”

“一半是我，一般是伯母包的。”尤理实诚地说。

沈嘉木吃着东西没说话，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厨房倒了小碗醋和酱油出来。

婆婆胃口不大，这会儿已经放下筷子了，她没有离开座位，随便跟孩子两人闲聊。

“前些天我碰到你妈了。”她对尤理说。

尤理知道这事儿，但不知道应该往下展开些什么话题，便道：“啊是吗？”

“是啊，快小半年没见了，变化很大呢，差点没认出来。”婆婆笑说。

尤理：“还好。”

她低下了头，尴尬笑着。

“她说要去你的家长会，是不是？”

尤理点头。

“你妈说找我一起去来着，刚好你俩孩子都在一个班，我本来也想去看看，但你嘉木哥不肯让我去。”婆婆可惜道。

尤理看了眼沈嘉木，疑问：“为什么不让婆婆去？”

当事人停下筷子，拿了张纸巾擦嘴，最后慢条斯理回答：“很无聊，没什么好去的，天气也不好，路滑。”

婆婆：“小理你听听，他不就是嫌弃我这把老骨头？”

尤理：“……”

不好说。

“是，所以别去了。”沈嘉木淡定道。

尤理尬笑了一下，想着怎么打暖场：“是啊，最近天气确实不好，听天气预报说还会连续下雨。”

婆婆：“好好好，你们知道好好学习就可以了，外婆就不折腾这一趟了。”

说完她收拾饭桌，沈嘉木跟着把碗拿去洗，尤理想帮忙被拒绝，还被某人推出客厅看电视。

坐了一会儿，看见时间差不多后想起身离开，沈嘉木刚好从厨房里出来，见她没坐着，问：“要走了？”

“不回去该被说了。”尤理点头。

沈嘉木：“过几天一起去学校吧。”

“家长会吗？”尤理问。

她还以为他不想去呢。

“嗯，去看看。”

“好，那我等你。”

尤理开门下楼。

家长会这天，两个人上午九点出门，天空没有下雨，但还是阴沉沉的一片，这回尤理提前拿了伞放书包。

上到教室，尤理看见她座位上已经坐了个人，无疑是陆云。

老李也已经来了，在讲台上和几位家长滔滔不绝谈论教育问题，其他家长统一坐在自己孩子座位上。

沈嘉木家长没来，他自然能坐在座位上，而尤理没有直接进去，往四周看了一遍，发现乔桥挤在前门走廊那一堆人里聊天。

她过去喊了声乔桥，对方闻声转头就跑过来。“小理你来啦，快来这边跟我一起坐。”

她拉着尤理过去前门那边，刚才靠着围栏放了把椅子就是为了等尤理来一起坐。

乔桥妈也已经在里面坐着了，两人从外头看去，竟然看见两个家长在交流些什么。

听不懂，但看起来挺愉快的。

林西提前在前门口放了张桌子，上面有热水和茶叶，用来欢迎家长。

乔桥带着尤理泡了杯茶，拉她拿进去，一开始尤理不愿意，后来想想还是跟着泡了，不过没有用茶叶，而是从背包里拿了些茉莉花出来。

陆云很少喝茶，具体原因尤理不清楚了，可能就是饮食习惯而已，所以她没怎么给她泡过茶，但花茶应该可以接受，味道不浓，也不苦涩。

“你怎么包里还放茶叶呀？”乔桥诧异道。

尤理：“香。”

乔桥：“好吧，确实挺香的，要不你借点儿给我，我也给我妈来一杯。”

“好。”尤理把茶包拿出来给她。

两人一前一后捧着茶进门。

“亲爱的妈妈，这可是你女儿我亲手泡的茶！”乔桥在跟她妈自豪道。

女人双手接过茶，笑道：“我女儿真厉害呢。”

跟乔桥对她妈自然流露出来的爱不同，尤理只是把茶放在桌上，像对待客人一样平静道：“喝茶。”

陆云也只点了个头，“嗯。”

即使能看得出来里面放的是什么，但还是拿起来闻了闻气味，最后又放下来。

“挺香的。”她评价道。

尤理生硬地扯了下嘴角，然后直接往前走，从后门出去了。

不知道乔桥跟她妈聊什么话题聊那么久，尤理等了十分钟才出来，这时候里面已经开始开会了。

因为两人位置靠近讲台，所以老李讲得有些话还是能听得到，比如谁是第一，谁还需要加把劲儿，谁又有了大进步。

尤理耳朵自动忽略旁边其他同学的吵闹声，认真听着里面开会的内容，林西在里面陆陆续续分发成绩条，她不知道陆云看到成绩之后会作何反应。

但在此之前，即使知道成绩对她来讲无关紧要，她也还是想要努力一把，让上面的数字变得更好看一些。

说不上来图什么，尤理从窗外往里观察，大概就图在她和其他家长交流的时候，脸上稍微那么有光彩一点吧，不至于在心里觉得这个女儿一点用都没有。

这次她排名第二。

搞不懂的是，她为什么在新建家庭之后，还要来参加她的家长会。明明没离婚的时候，她没在意过。

直到家长会结束，她找尤理到走廊尽头单独讲话后，才知道她的真正用意。

“你的成绩挺好的，老师对你的评价也很高。”陆云说。

随后继续补充：“我跟你爸新建家庭，除了双方给你生活费之外，还要考虑你的学费，但我们都有新的孩子需要抚养，需要付出更大的精力和钱。你过不久就成年了，明年就开始高三要考大学了，我来开这个会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学习情况，如果没学好，我会让你读完高三就出去就业；如果学得还行，我就单独给你出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你爸这个封建鬼就别指望了，他最多能给你生活费到高中毕业。”

这些话尤理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她沉默低着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良久才点了个头，像头无灵魂的被施舍动物一样。

“你想上大学吗？”

陆云问她。

听到这句话，尤理抬起头看她，生怕她以为自己态度敷衍，声音坚定地回答：“想。”

“保持这个成绩，我只要重点大学。”

陆云的回答同样也很坚定。

尤理：“好。”

陆云说完话就转身离开，迈出几步后，她又回过头来，提醒道：“对了，不要告诉小梅，我们每月给你多少钱。”

尤理：“好。”

“我把我的住址发给你了，有事可以来找我，你的成绩我不会盯着，我只看最终结果。”陆云说完，转身就走了。

走廊尽头是卫生间，尤理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想去不料转身就看见沈嘉木站在身后，手上拿着瓶饮料。

“其实刚刚我站的是这儿。”他指了指卫生间门口的墙边。

顿时，尤理心头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