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银子的事,沈虞又想了起来,上次跟苏木提过,今日再当面说一下算是顺便。
“三公子,不知小公子跟您提过没有,下次提佣,奴婢想换成金子,这样方便携带,奴婢好直接存去金满堂。”
“那能不说嘛!我家四弟啊,对你的事最为上心。放心吧。下次我让四弟通知你来取便是,取完让四弟陪你直接存去金满堂。省的拿来拿去的,路上不安全。毕竟啊,往后这钱可能就多喽!”
说完苏景看了苏木一眼:“你不是就想让她多挣些银两嘛!为哥的帮你好好卖,卖它个黄金万两,你看成吗?”
苏木不好意思的笑了,身子朝沈虞那边又贴了贴,这下不敢抬手直接搂肩膀了。
“谢三哥。”
“谢三公子。”
苏木和沈虞不约而同的道了谢。
五人一直聊到了午初,苏景才和他们一起回府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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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午膳过后,王妈差了个丫鬟过来下厢房,唤了沈虞过正厅议事。
“快些走吧,一会儿老爷夫人还要午憩呢,这会儿大家都在正厅等着。”
丫鬟催促着沈虞,如今不在小公子房里的沈虞,虽说不用做粗活,但是在府里的地位确是比先前要低了些。
更何况沈虞素来亦不与其他下人们来往,正因为与众不同,所以即便存在感很低,难免还是会遭人冷眼。
当然,沈虞也不在乎这些,她又不是为了这些人而活。她为她自己而活,为小公子而活,为那些对她好的人而活。
正厅里众人已经喝上了茶,沈虞端端正正的站于厅前,苏木和苏景都看向了她,只有苏风低头拨着茶盖,不敢抬头。
苏母瞧着沈虞似是面色不错,看来近日在下厢房住着也不算委屈。
苏木的眼里只有沈虞,她是知道的,为了这个儿子,这也算是破格了,让她住在府里,跟着苏景做生意,还不用做府里的其他事。
当然她也知道苏景亦非常欣赏她,经常在饭桌上夸赞她,道她的才华,语她的达理。
苏母打心眼里亦是惜她,怎么说沈虞亦是个商家之女出身,和府里的其他丫鬟们还是有所不同的。
“虞姑娘,这中秋将近,团圆之日,想必木儿那未过门的媳妇周氏亦快从京城回来了,我跟老爷商量着,准备给周氏定制一套喜服。按理说呢,这嫁衣是由周家那边准备的,但是咱们景哥儿经营着辽城最有名的衣铺,自是由我们出面,在咱自家店里定制一套,以表诚意。今个儿特意叫你过来,就是想与你说下此事,看这个喜服的事,由你来设计如何?”
苏木听完一惊,差点将口中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母亲这是?明知他和虞儿的关系,还要叫她来定制此喜服,这不是往虞儿心口插刀子么。
苏木震惊道:“这种事,找外边儿的绣娘做一套不就行了嘛!虞儿身子本就不好,还要忙三哥店里的事,母亲莫要难为虞儿了。”
苏景亦未想到母亲有这一出,见苏老将军未发话,想必是与母亲一起商量后的结果。
“木儿!”
苏母温柔的朝苏木喝了一声,道:
“此决定是母亲与你爹爹一同商量后的想法,首先,虞姑娘的才华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并且在辽城亦是人人夸赞,若咱们的喜服交由外人来做,岂不是让外人多想。其次呢,先前你跟虞姑娘的事,怕是辽城已是人尽皆知,你自己也清楚的很!”
说完苏母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木一眼,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
“所以,由虞姑娘来定制这套喜服,亦是为了让周老爷那边少些想法。”
沈虞听完,立马接道:“好的,老夫人,奴婢接下了。”
沈虞不想苏木再为自己在厅上争辩,这么做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反而更让自己陷入难处,不如做了妥协,让所有人宽心。
可能只有苏木心里会难过一些。
她自己,她觉得还好。不过是一套喜服而已。
苏木见她应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她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扛,将所有的委屈都一个人吞下。
苏木的心里涌起一阵难过。
他期盼着沈虞能为他穿上属于自己的喜服,不但不能,却残忍的还要为他的妻子做嫁衣,他的心里,对沈虞有数不尽的愧疚。
为什么现实总是比现实还要残忍。
沈虞不卑不亢,柔声向苏景说道:
“三公子,您若有空,可将铺上最好的布料给奴婢准备一份,奴婢好提前选一选料子。”
苏景:“好的,虞姑娘,有劳了。”
沈虞行了福礼退下,苏木亦迅速离开了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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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跟在沈虞的身后来到了下厢房,随着她进了屋子。
苏木:“虞儿......我对不起你......”
沈虞:“小公子说的是何话,这有什么对不起的。”
苏木:“我不能娶你,如今连和你同住都不能,却还要你为我做喜服。你知道我有多憋屈吗?我只希望为我穿上喜服的人是你。”
沈虞:“小公子莫说傻话,奴婢能为你做喜服,亦是万分开心的。这亦是奴婢对你的一份心意,你就当是奴婢赠予你的新婚礼物好了。愿你今生都能美满幸福,儿孙满堂。”
沈虞淡淡的道来,苏木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那毫无波澜的脸。
苏木喃喃道:“我宁愿看到你比我还痛苦。可你一点也没有......”
沈虞:“你不是说过,爱也有很多种吗?奴婢为你做喜服,亦是一种。”
沈虞背对着苏木,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那棵平凡的桃树,脸上平静如水。
苏木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沈虞,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他知道,她亦在努力的,用她的方式爱他,用她那种平静的看不出涟漪的方式爱他。
他亦知道,这样的她,忍的有多辛苦。
“我心疼你......”
沈虞看不到身后的苏木在悄悄流泪,她只看到了眼下能预见的未来:
周氏进门,她将来或许会赚有许多银两,她可带着这些银两请求离府,过自己不会缺钱的一生,或是另与他人成婚生子,又或许,她会一直生活在苏府,望着苏木生子生孙,自己一辈子活在苏木身后的影子里。
谁说命运可以抗争,再抗争亦不过是活在命运里。
除非你能走出另一条路来。
接下来的几日,沈虞都在伏案研究喜服,她想把这当成是自己的喜服一样来设计,做为送给苏木的结婚礼物,愿穿上它的周氏,能代替沈虞完成相敬如宾、相伴到老的承诺。
想想中秋快到了,离苏木大婚的日子亦不远了。
沈虞忽然觉得自她入苏府以来这段日子,时间过的好快,似是经历了许多。
想起自己儿时,总是跟父亲抱怨无聊,时间过的很慢。
而今长大了才发现,时间是最不禁过的,总是在逼着你向前走,逼着你长大,不知不觉中,许多事便刻进了你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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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渐凉,气高神爽,苏府在平静的时光中飘荡着一丝不安的气息,苏云赴冀近月,仍未有归意。
姜二彩端着一碗莲子羹进了苏母的屋里:“母亲,天气转凉了,夜间记得披衣。”
苏母近日被苏木的婚事,还有苏云的战事搞的颇有些心烦意乱,似桩桩件件都未得满意。
“先放那吧。近日总觉得心烦,云儿那边可有消息?”
苏母放下手中的话本,拿起身旁的丝扇,示意姜二彩也坐过来叙叙。
姜二彩:“回母亲,还没有呢。儿媳亦正是为此事心焦。”
苏母:“是啊,中秋节快到了,云儿还未回来,我们都在等着他回来团圆呢。”
“是啊。”姜二彩哀伤的将头低了下去,又继续问道:“父亲那可有一些新的消息?”
苏母:“我看他近日亦是烦心,连木儿的婚事都无心过问了。估计亦是没有消息。”
姜二彩:“唉......”
苏母:“二彩,莫要焦虑,我们这些嫁给将军的女人,就要有这样的思想,夫君日日在战场上厮杀,作为他们的女人亦帮不上什么,唯有好生将家里后方的事安排妥当,好让他们归来时有一口热汤、一个温暖的床,便是最大的支持了。”
姜二彩:“是,道理儿媳都懂。只是难免记挂。”
姜二彩走过去将桌上的莲子羹端了过来:
“母亲,喝两口吧,早上刚叫丫鬟特意给您炖的,天气凉了,这莲子补气。”
苏母接了过来,用勺子吃了一口,再用锦帕拭了拭嘴角,接着说道:
“二彩,你说这中秋节快到了,那周氏也该回来了吧。木儿的婚事......还有云儿,唉,这个九月真是事事都不顺心啊。”
姜二彩:“按说该回了,这每年团圆的日子,赢妃娘娘恐不好再留她了吧。”
苏母:“要不明日,正好是三十,我们都去灵光寺祈福吧,盼云儿早日平安归来,愿木儿早日大婚,给我们苏府再添个小孙子。”
“儿媳都听母亲的。”
姜二彩觉得甚好,如今她是日日担忧夫君,却无处排解,苏母之提议,正合她心。
苏母是虔诚的佛教徒,每月都会去庙里上香供佛,保佑家人平平安安,在战场上得佛祖保佑,求观音菩萨保佑苏家子孙延绵。
作为一家之母,这些希求就是她生活中的全部。
她就像这个府宅背后的那棵大树,默默的站在身后,庇荫着府里的每一个人。
苏母收起担忧,想着明日在佛祖面前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