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栖枝充耳不闻。
柏凝无计可施。
她只能认命地将自己散作液体模样,随后操控着,缓缓爬上花栖枝身体,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水之中……这感觉,说不上好。
柏凝感觉自己甚至能够感受到花栖枝的心跳、脉搏,能听见她血管之中,血液流动,能够意识到对方出现在自己体内们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存在感十足。
虽然柏凝不情愿,但是莫名的,当她将花栖枝笼罩起来的时候,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她心头涤荡,似乎有什么宝贝,得而复失。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对、很奇怪。
她和花栖枝之间,应当没这些杂七杂八的牵绊纠缠。
怎么现在……?
柏凝有心询问,但是一来:不知道如何开口,这般羞耻的感悟体验,难不成还要自己说出来:花栖枝这种锯嘴葫芦,哪怕把她牙齿都给打掉,她不愿意的话,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算了,之后去问其他人。
柏凝想着,尽量克服了那异样的感受,不去在意对方的呼吸。
而是身形一闪,出现在悬崖之上。
眼前的锁链在空中晃荡,一条锁链,连接着两座高崖。
一落地,柏凝立即从花栖枝身上退下来。
凝聚成人形,略微尴尬,假装无事发生过。
“已经出来了,要走么?”
“嗯,先不。”
花栖枝想了想,缓缓摇头。
她也没说其他的,自顾自走到巨树之后,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一件黑袍来,将她整个人盖在黑袍之下。
伤口、裸露的皮肤以及满头白发,都悉数被遮掩了去。
这时候,她才有精力回答柏凝:“我受了伤,需要静养。”
“回生死海?”
“不。”花栖枝摇头,她的容貌被黑袍遮住,柏凝看不出她的表情,只是能从犹豫的语气里面,听出来,她正在思考。
“生死海的药对我身上的伤无用。”
“那去何处?”柏凝问。
“清源宗。”
“去药草园偷什么?”
“不、去夺回你的尸体。”
柏凝闻言有些诧异:“我的尸体?这能治你的伤?”
“嗯。”
“你不会以前受伤,都是靠尸体疗伤吗?”柏凝略微嫌弃,她上下打量花栖枝,默默往后退了一点:“所以江湖传言是真的,你平时没事干,就吃尸体涨修为?”
“……可能是吧。”
柏凝发誓。
虽然花栖枝的视线被遮住,可是在刚刚,她似乎感受到花栖枝凉飕飕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或许是在无语?
她一个吃尸体的人,有什么好无语的?
柏凝更加嫌弃,花栖枝也不打算为自己解释,只是坐在树下,冷静道:“先躲起来吧,过一会儿,韩绛蟾估计就到了。”
“哦?前方道友,如何知晓在下行踪。”
犹如清风朗月般的声音,突然传至耳边。
那声音含笑,如其人一般,温和如玉。
柏凝缓缓抬头,透过黑袍,看见来人穿着掌门特有的灰质外套。
头配长冠、插玉簪,留下长长丝绦,头发皆往后梳,看得出此人天庭饱满、眉眼温柔。
和二十五年之前相比,有许多变化。
毕竟那时候,他还只是清源宗的大弟子。
没想到等自己活过来,他居然摇身一变,成为掌门。
……那自己尸体悬挂在清源宗门口这件事情,他又知道多少?
肯定知道吧。
柏凝手腕微动,觉得曾经的事情,已经距离现在很远很远。
她不是行走江湖、恣意潇洒的游侠剑客。
眼前的人,也不是被困在陷阱三天三夜不得出,狼狈又可怜的清源宗大师兄。
一切都变了。
时间流逝,过去的事情,似乎也随风而逝。
可是……他们毕竟把酒言欢,义结金兰。在幽冥浩荡之下,说出同生共死的郑重允诺。
柏凝其实很想冲上前去询问一番。
问韩绛蟾为何将她的青木龙剑转赠他人,哪怕是他的妹妹,那也不行。
柏凝手腕微动,只发出极为细弱的声响,便被来人所捕捉到。
“青木龙剑?”
温柔的眉眼落在泛着青光的剑身上,他浅笑着,如沐春风。
“这位小友,烦请问一下,这剑是我妹妹韩归眠所有,现在,怎么落到小友手上?”
听着韩绛蟾的声音,柏凝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对方心里面,青木龙剑的主人早已变更。
而他站在自己对面,也只能喊一句小友。
黑袍笼罩了她的身形,花栖枝为她重塑身体,她再也不是曾经的柏凝。
过去的那些恩怨纠葛,也就无关紧要。
可是……
柏凝捏着手里的剑,压低了声音,“这剑,不是柏凝的么?”
“柏凝?”
温润笑着的掌门,脸上有片刻僵硬。
随即沉了下来,袖袍一挥,冷哼出声:“如此恶贼,丧尽天良、泯灭人性,她早已身死,这等宝物自然是交给有识之人。”
冷冰冰的语调,眼底的厌恶如此深重,几乎压得柏凝心口都跟着疼。
“你是这么想得?”
她问韩绛蟾。
“不然呢?”韩绛蟾反问她,语气已经带了不快:“莫非你认为,柏凝有冤屈,需要洗涮?”
“我只是——”
“哼,我看你是邪魔入脑。”韩绛蟾根本不听柏凝说话,袖袍一挥,直接封住柏凝的嘴,冷淡开口:“看你这一身穿着打扮,也是信魔教异端之人,你不必多说,我自会带你们回清源宗,叫你们知道,你们所崇拜的魔教之人,究竟做了什么恶。”
泛着金光的绳索,从他的灰质袖袍里面飞出来。
随后,将花栖枝和柏凝捆在一起,就这么随意放在路边。
手一挥,青木龙剑从柏凝手中飞出,落入他掌心之中。
韩绛蟾将青木龙剑收起,只是看着柏凝和花栖枝一眼,便驾云而去。
“且等着把,莫要想着逃离。”
说罢,留一道潇洒背影,叫黑袍之下的柏凝,久久不能回神。
等到韩绛蟾的身影终于消失,柏凝这才松懈下来。
看着眼前云雾缭绕的悬崖,低声喃喃。
“一切都变了。”
“嗯。”
许久不说话的花栖枝,冷不丁,突然开口。
“你现在,人人喊打。”
“为何?”柏凝想不明白。
在过去,她也算是正道魁首,一人呼而万人应,怎么突然之间,就跌落尘泥之中?
“因为你脑子不好。”